“話說,這碧泉河一直就叫碧泉河嗎?”
看着如落石般投入水的貢品,宋箋秋忽然若有所思,開口問道。
“哈!你纔想到嗎?”逍遙仙笑了一聲:“以前碧泉河不叫碧泉河,而是叫黃泉!”
“黃泉啊!”宋箋秋聞言,驚歎了一聲,果然,這條河就是陽間傳說中的黃泉:“但爲什麼會改名叫碧泉呢?”
“還不是因爲,在這條河上游的最上頭,住着一個女鬼唄!”逍遙仙說道:“這名女鬼自稱碧泉鬼王,住的地方叫碧泉宮,然後這條河就改名叫碧泉河了!”
“就因爲這樣改了名字?難道沒人反對嗎?”宋箋秋有些驚訝的問道。
“有啊!好多人反對……也不能說是反對,大概就是不服氣吧!”逍遙仙說到一半,搖搖頭,說道:“所以,這些不服氣的人,就都沒了!”
聞言,周青離和宋箋秋相視一眼,心中的驚訝可想而知,雖然逍遙仙說的輕描淡寫,但仔細想想,這其中恐怕就沒那麼簡單。
聽逍遙仙說起碧泉鬼王,這位不再四大鬼王中的四大鬼王之一,宋箋秋便想起趙浚說過,碧泉鬼王不知是死是活,所以便被四大鬼王除名了:“這碧泉鬼王還活着嗎?”
“這……就不知道了!”逍遙仙有些遲疑的說道:“已經有幾百年沒她的消息了吧!倒是碧泉鬼王的黃泉使者還守衛着碧泉宮,所以現在碧泉宮那一片已經成了禁區,而原本屬於碧泉宮的那些地盤,也都逐漸的被蠶食掉了。”
宋箋秋還是頭一次聽逍遙仙語氣這麼遲疑,看來,她也是不知道碧泉鬼王的情況如何了。
三人在這邊聊天,而下面的碧泉河兩岸,民衆手中的貢品都已經扔完,接着,奏樂聲響起,還是那十八名壯漢,開始將圓木棍的一頭翹起,把巨大的金牛,往河中倒去。
在嘿咻聲中,巨大的金牛滑入河中,最後以一個傾斜的方式,倒在了水中,逐漸的被河水淹沒。
看到這一幕,沿岸兩側的數十萬民衆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歡呼聲。
陰間其實有個傳說,說碧泉河的源頭,其實是從孟婆手中的碗裡流出來的,所以又有人把從碧泉河裡取來的水,叫做孟婆湯。
往河中投擲貢品,其實是在測試孟婆會不會生氣,允不允許他們下水。
而金牛入水,纔是真正給孟婆的貢品。
如果金牛沉入了河中,說明孟婆接受了他們的貢品,自然也就允許他們入水沐浴了;如果沒沉入,那就說明不允許了。
雖然到目前爲止,好像從未出現過金牛不會沉入河底的情況發生,畢竟,這也僅僅是一個故事傳說而已。
待金牛完全沉入河中之後,兩岸的民衆便一個個歡呼着,紛紛跳入水中。
碧泉河的水線很高,距離岸邊其實也就僅僅半米左右而已,就算是小孩子,也是敢直接跳下去的。
周青離和宋箋秋站在這高處,看着兩岸人頭聳動,一羣羣,一片片的往河中跳去,撲通撲通的入水聲不絕於耳,顯得十分的熱鬧。
因爲這裡還僅僅是附近大城和周邊幾個村子聚集的一段,在碧泉河河岸地點,也正在不斷的發生相同的場景。
兩岸數十萬的民衆,在兩岸拉出了兩條綿長的線條。
他們入水之後,都不敢去往河中心,因爲他們都不能在水中泡太久,否則很有可能就會直接被沖走。
他們只在距離河岸最遠四五米的地方停留,遊動一段時間後,便返回岸上。
所有民衆都是穿着衣服跳入河中的,但神奇的是,在入水之後,身上的衣服便如同糯米紙一般,遇水既化。
然而,也別想着能夠看到什麼裸體春光,因爲不僅僅是衣服不見,便是連魂體,也在入水後變得半透明起來,就好像荒野上的那些遊魂,又像是當初周青離處於虛散期時的模樣。
這種情況,只在魂體接觸到河水時,纔會出現,如果沒泡進去,則不會出現。
所以一時間,這河中兩側,聚集了大量的人頭,還偏偏一個個歡快不已,說實話,第一次見,確實感覺有些驚悚。
周青離宋箋秋和逍遙仙都沒有加入進去,因爲逍遙仙說過,只要是煉魂法四重之後的人,一年中什麼時候來都可以,所以下面的場景很熱鬧,但三人也懶得下去跟一羣人擠在一起。
更何況,這麼多人擠在一起,其實有一定危險性的,每年參加碧泉河沐浴之後,總會有一部分人失蹤,有很大的可能,就是因爲在水中泡的時間太長,結果人太多,不能及時上岸,於是就融入碧泉河水中了。
這顯然是帶有一定危險性的,或者,這也是爲什麼每年的孟婆節,都會有一大部分人不會跟隨而來,到碧泉河沐浴,而選擇在家中清洗。
除了不知道碧泉河沐浴只有在河中才有效之外,恐怕也是這一定的危險性,讓人望而卻步了。
畢竟,誰敢肯定,自己每次入水之後,都能及時上岸呢?
宋箋秋默默的想着,望着下方的場景,她眼尖的看到了趙浚一家;趙浚和謝敏慧這對夫妻,牽着兒子趙小寶也隨着人羣進入了水中。
根據趙浚的打算,趙小寶在過完這次孟婆節之後,便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自由自在的每天玩耍了,而是要去上學讀書認字,爲以後加入門派家族修煉做準備。
他希望,自己的兒子以後也能夠像周青離和宋箋秋二人一樣,能夠達到煉魂法四重,或者變得更強,然後有出息。
這種思想上的轉變,大概也是因爲之前在路上,聽逍遙仙說了不少普通民衆不知道的事情之後,才發生的吧?
這一家三口在水中玩的十分開心,這一幕,也不由得讓她想起了自己的家。
爸爸,媽媽,還有個哥哥……
雖然被宋家僅僅收養了半年而已,但她對這個家庭的感情,卻一點也不比那些擁有自己的家庭,從小在家庭中長大的孩子。
甚至可以說,她的對宋家的感情更加的真摯,更加的熱烈,因爲,她是曾經失去過家的人。
人總是要失去過一次,再擁有後,才知道珍惜。
此時的她,格外能理解,那些想要打通陰陽通道之人的想法了,爲的,就是這對家的思念吧!
當然,這其中肯定會有些別有用心的人,在打着一些壞主意,但總歸而言,大部分人的想法,應該都是如此單純!
“走吧!”
看了片刻之後,逍遙仙說道。
她從地上起身,喝着紅葫蘆裡的水,轉身離開。
周青離和宋箋秋二人最後看了幾眼,見趙浚一家安全上岸了,也是放下了心來,這纔跟上,走在後面。
三人前進的方向,並不是回坡山村的路。
之前就說過,在呆到孟婆節之後,三人就會離開,現在孟婆節可以說已經過去了,剩下的節目,不過是回村之後,進行慶祝而已。
逍遙仙對此興趣不大,周青離和宋箋秋也都不是愛湊熱鬧的人,所以在看完關鍵的碧泉河沐浴之後,三人便打算離開了。
這走的有些突然,並沒有通知趙浚一家,但也在家裡留了一封信,等趙浚一家回去後,便能看到了。
終究是要離別的,周青離和宋箋秋對於趙浚的幫助,十分的感激,如果不是他的提示和建議,二人恐怕要在陰間摸瞎更久,才能明白究竟要怎麼辦,更別提,對方還救了他們一次。
只是二人現在也沒有什麼能夠幫到趙浚的,也就只能以後有機會,再回來報答感恩了。
逍遙仙走在前面,身後距離幾步遠的地方,則是周青離和宋箋秋。
二人似乎是刻意放慢了腳步,拉開了這麼一段距離。
宋箋秋隱隱能夠猜測到,周青離想要說什麼,但她沒有開口詢問。
過了許久,周青離纔打破了沉默,有些遲疑的說道:“箋秋,我……想離開一段時間!”
“嗯!”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宋箋秋似乎早已有所預料,右手將鬢角的長髮勾回,輕輕的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雖然知道宋箋秋估計能猜到他爲什麼離開,但他還是開口問了出來:“你知道我爲什麼要離開?”
“知道!”宋箋秋晶晶亮的大眼睛望着周青離,說道:“你是想去畫魂閣看看吧?”
“嗯!”周青離點點頭,望向遠方,說道:“我覺得,畫魂閣的畫魂術,跟龍虎山的畫魂附身法很像,我想去看看!”
這事,宋箋秋其實早已有所預料,因爲當初逍遙仙說過畫魂閣之後,周青離就詳細詢問過畫魂閣所在的方向和地點,如果不是有什麼想法的話,自然沒必要詢問的這麼詳細。
不過,她並不知道的是,周青離想要離開她,除了是想要去畫魂閣這個原因之外,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他察覺到,自己對宋箋秋的感覺已經變得很複雜,很糾結,對方的年齡,也正是他糾結的原因之一。
如果這樣一直陪伴在宋箋秋身邊的話,估計他永遠都糾結不完,理不清自己心裡究竟想的是什麼。
所以,他打算離開一段時間,至少將倆人之間的距離拉遠一些,這樣他才能夠更清楚的想明白自己,究竟想要與宋箋秋有什麼樣的關係,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團亂麻,除了糾結,什麼都不知道。
如果不是如此,去畫魂閣,他也完全可以跟宋箋秋說,對方肯定不會拒絕的。
周青離望向宋箋秋,眼中透露出一種讓後者感覺到陌生,難以直視的眼神,僅僅的對視了一眼,她就感覺自己沒來由的一陣心慌,感覺到了一種壓迫感。
她忍不住停下了腳步,一個沒注意,周青離就領先了兩步,然後纔回過神來,站定,轉過身問道:“怎麼了?”
“沒,沒什麼!”宋箋秋隱隱感覺到,周青離似乎是做出了什麼決定,剛纔那看她的眼神,實在是太古怪了,讓她不敢多想。
宋箋秋走了幾步,再次與周青離並肩之後,二人才繼續前行。
“你有什麼打算?”周青離問道。
二人都明白,想要短期內回到陽間,顯然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原本的計劃,是結伴而行,像逍遙仙這樣,在陰間四處流浪,不斷提升自己的實力的同時,也增長自己的見識,尋找回到陽間的方法。
像四大鬼王做的那樣,顯然是不行的,對方要開啓的通道顯然不是普通的大,目的自然也是不懷好意,但如果,只是打開一個一次只通過一個人的小通道,會不會更簡單點?
這便是二人的基本思路。
只是沒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現在周青離要獨自一人離開,那麼宋箋秋或許也會改變計劃吧?
“大概……還是跟原來的計劃一樣吧!”宋箋秋說道:“先四處遊歷,增強自己的修爲,然後尋找回到陽間的辦法!”
“嗯!”周青離點點頭,說道:“我的目標是跟你一樣的!”
是啊!即便是分離,但倆人的最終目標,依然是一樣的,只是,周青離已經有了明確的目標,而宋箋秋,依然還是有些迷茫的,說一句變強當然簡單,可又要如何才能變強呢?
二人一時間沒有了話說,氣氛陷入了沉默。
不知爲何,一想到即將要分離,二人內心各自都有些難以言喻的複雜感覺,雖然二人都知道,這次的離別,以後肯定還會再見面的,但終究還是忍不住有些難過起來。
又是一段沉默的路,周青離突然間停下了腳步。
宋箋秋意識到了什麼,跟着停了下來,轉身望向他。
“那就這樣吧!我走了!”周青離開口說道。
他感覺自己繼續待下去,恐怕氣氛會越加的不捨,所以還是儘快的離開比較好。
“嗯!再見!”宋箋秋點點頭,跟他道別。
“再見!”周青離深深的凝望了宋箋秋一眼,彷彿想要把對方的模樣銘刻在腦海中一般,隨後,才轉過身,朝着朝着另一個方向而去,漸漸走遠,最終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