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素商到了新加坡時,正好下雨。
寬大的樹葉被風雨催得東倒西歪。
她只穿了件長裙,外面一件白色毛線罩衣,一下飛機打了個激靈。
居然有點冷。
遠處,有個人撐傘,快步往這邊走過來,是顏愷。
陳素商好些日子沒見到顏愷了,卻認得他的身形。他走路很快,雙腿很有力道,像是能捲起一陣風似的。
她不免莞爾。
顏愷的風氅被雨打溼了,走到了陳素商跟前,他開口第一句就是問她:“你冷不冷?你穿得挺少。”
陳素商真有點冷。
顏愷把傘給她,然後脫了自己的風氅。
陳素商還以爲他要把風氅脫給她的時候,他把脫下來的風氅交給身後跟着的隨從,然後脫下了西裝外套。
西裝外套被他的體溫烘得暖和極了,又沒有被雨水澆到。他親自給陳素商披上:“還冷不冷?”
陳素商搖頭:“不冷了。”
顏愷接過了隨從手裡的風氅,重新穿上,請陳素商跟着他過來。
汽車開出了飛機場時,顏愷才問陳素商:“還住在我那邊,行不行?”
陳素商則搖搖頭:“先去醫院,回頭再說住宿的問題。”
顏愷也說好。
他頓了下,又問陳素商:“這件事,會不會令你爲難?我也沒想到,霍伯母會推薦你過來。”
“怎麼,覺得我術法不行?”陳素商笑問。
顏愷道:“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陳素商當然懂。
那可是蘇曼洛。單單那三個字,就能讓陳素商心生不快。讓她去救人,也許真是折騰她呢。
顏愷不想這麼自私。
陳素商則道:“我知道的。我既然肯來新加坡,就是不介意。再說了,咱們倆的關係一直都是很正面的,我希望還能和你保持友好。”
顏愷就笑了下。
汽車到了醫院,陳素商迎面碰到了司玉藻。
司玉藻以前挺着個大肚子,專門去看過陳素商,陳素商對她印象深刻,和她打招呼:“張太太,你瘦了好多!”
司玉藻摸了摸自己的臉,笑道:“是的,我自從出了月子,也沒有特意減少飯量,就這樣瘦下來了。我們仙女都是天生麗質,美得很容易。”
顏愷:“.......”
這麼丟臉的話,不要當着陌生人講啊,很尷尬的!
顏愷很想假裝不認識司玉藻。
司玉藻絲毫體會不到她哥哥的難堪,依舊對着陳素商大吹大擂。
陳素商含笑聽着。
司玉藻說痛快了,纔想起正事:“我聽我姆媽說,你是我姨母從香港介紹過來的術士?”
“不,我師父纔是,我是幫師父跑腿的。”陳素商道。
司玉藻道:“別管這檔子事,那個狐狸精,讓她死在醫院好了。”
“玉藻!”顏愷沉了臉。
司玉藻頓時火冒三丈:“你這麼大聲做什麼?你做得混賬事,我還沒跟你算賬。你要是有點人性,稍微有一分善良,能把素商從香港叫過來,給那騷狐狸治病?”
顏愷的臉頓時鐵青。
他咬着牙:“你別找打!”
陳素商真怕他們倆打起來,攔在中間,對司玉藻道:“張太太,你別動怒,是我自己要過來的。我跟顏愷是好朋友,他關心的人,我也儘可能盼着她好。”
司玉藻還是氣不打一處來。
正好她師兄盧聞禮過來了,說有個醫案要跟她討論,把她拉走了。
顏愷的氣色很不善。
他是既生氣又丟臉,簡直沒面目見陳素商了。
陳素商坦坦蕩蕩:“玉藻不知道我們離婚的消息?”
“她知道,她就這個脾氣,被我姑父寵壞了。如今她那丈夫也不靠譜,當仙女一樣供着她,你看她那德行!”顏愷氣道。
陳素商則是失笑。
她讓顏愷帶着她去看蘇曼洛,暫時別管司玉藻的事了。
等以後,再慢慢跟司玉藻解釋。
兩個人上了樓,陳素商在病房裡見到了蘇鵬,以及躺在牀上的蘇曼洛。
蘇曼洛臉上呈現灰白色,雙頰凹陷得越發明顯了,嘴脣也發灰,透出了點死氣。
陳素商嚇了一跳,心想:“袁雪堯還真是動了殺機,不是簡單的嚇唬她。”
她看了眼蘇鵬,又對身後的顏愷耳語幾句。
顏愷走到了蘇鵬身邊:“蘇將軍,您跟我出來吧,病房裡暫時不能留人。”
蘇鵬莫名其妙。
不是說來了術士嗎?
“她是誰啊?”蘇鵬問顏愷。
顏愷道:“是我的妻子陳素商。”
蘇鵬:“......”
事情到了這個時候,蘇鵬察覺出了尷尬。
“她......”
“她就是香港過來的術士。”顏愷道,“咱們先出去吧。”
蘇鵬滿懷忐忑,總感覺這件事有點不太靠譜。那是陳素商,顏愷的妻子,如果她還記得當初大婚時曼洛讓她出的醜,她會真心救曼洛嗎?
哪怕陳素商真心,她有這個本事和能耐嗎?
她看上去很年輕。
蘇鵬心裡七上八下的,想要說點什麼,卻又不好拂了人家的好意。
陳素商在病房裡不過逗留了二十分鐘就出來了。
其實,燒符化水給蘇曼洛服下,不過一分鐘的事。
事情太過於簡單,反而會讓家屬擔憂。陳素商想到蘇曼洛如今這模樣,她父親肯定愁死了,爲了不給蘇鵬添堵,她多留了十幾分鍾。
等她出來時,蘇鵬客套了幾句,急急忙忙去看女兒。
他又問陳素商:“顏太太,曼洛她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陳素商被顏太太這幾個字震了下。
她已經很久沒聽到這個稱呼了,非常不適合。
她把自己的不適忍了下去:“她只是被魘住了,沒什麼大事。估計今晚就能醒過來。”
蘇鵬點頭道謝。
他心裡仍是不安,怕陳素商不行,怕蘇曼洛有性命之憂。
而陳素商見這邊無事,又想着蘇曼洛快醒了,不是很想和她打交道,故而對顏愷道:“我先走了。”
顏愷問:“去我家?”
“不了,我回香港。”陳素商道。
她還在學符咒。
袁雪堯的術法,刺激了陳素商。她不能總是這樣混日子,面對真正的術士束手無策。她想把自己的本事學好。
這次走一趟新加坡,主要是替袁雪堯處理此事,也是還霍夫人一個人情。
人情賣給了顏愷和蘇家,剩下的事,等他們自己處理。
“這麼急?”顏愷道,“留下來吃個飯,休息一晚。”
他想到了什麼,突然又笑了下,“我有個好東西給你看。”
陳素商看着他的笑容,想起了袁雪竺說得那席話,她心中頓了下。
她看不清楚顏愷的面相,到底是因爲他是她的註定之人,還是像袁雪堯那樣,因爲術法不行而錯誤判斷了呢?
“什麼好東西?”陳素商猶豫的時候,錯過了拒絕的時機,而且她真有點累,休息一晚吃點東西,沒什麼不好。“你跟我來,去我家。”顏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