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舟和霍攏靜在五國飯店混了一整天,陪着謝舜民的母親、親戚朋友家的女眷打牌、聽戲。
“南京的美人兒真不少,我看諸位太太小姐們,沒一個不漂亮的。”顧輕舟跟謝太太寒暄。
謝太太失笑。
謝家的親眷裡,是有不少漂亮女孩子,比如謝舜民的表妹安瀾,就是很出衆的美人。
“嶽城的姑娘才排場。”謝太太道,“我們內城比不上。”
顧輕舟笑道:“要說岳城的名媛,從前獨數魏清嘉了,後來就是我們軍政府的三小姐司瓊枝。”
“對對,我見過瓊枝,真是譎灩,像司夫人。”謝太太捧場。
司瓊枝的容貌是驚豔的,遺傳了她母親。
然後,她們就談起了美人。
話題越說越遠。
顧輕舟就道:“我們嶽城有個人物,文韜武略,最重要的是,他生得比傾國傾城,卻又不陰柔。”
旁邊有人道:“是不是謝龍頭?”
“您也知道?”顧輕舟好奇。
對方道:“上次是誰說,跟蔡龍頭還認識的?”
“好似是安池,其實也不認識,點頭之交。”謝太太道。
安池,就是安瀾的兄長。
顧輕舟心中兩分有數,變成了八分。
她差不多打聽清楚了。
晚上,顧輕舟又包下一家很出名的菜社,請了謝家所有的親戚去吃飯。
“嶽城有名的菜色,數這家做得最好了。”顧輕舟笑着介紹。
因顧輕舟是軍政府的少夫人,他們多少要給面子,又因爲是去吃嶽城名菜,大家都要嚐個鮮,幾乎全來了。
“她是顏家的養女,又跟顏四小姐最是要好。”有人嘀咕。
“不是養女,是義女,認的親。”
“她這個人很好相處的樣子。”
顧輕舟也聽到了,笑着解釋道:“的確是義女。”
絲毫沒有架子。
氣氛熱絡了起來,大家也會跟顧輕舟閒談。
顧輕舟還是南京海陸空三軍總司令的兒媳婦,這身份更是不同尋常了。
一番喧囂熱鬧之後,顧輕舟略感疲倦,親自將謝太太等人送回了飯店,和霍攏靜坐車回去。
顧輕舟的車子先送霍攏靜。
“你覺得如何?”霍攏靜問顧輕舟。
顧輕舟笑道:“差不多有數了。”
霍攏靜微笑,其實她也看出來了。既然顧輕舟有數,那麼霍攏靜接下來的任務,就是顧好顏一源了。
自從顏一源出事,霍攏靜嚇得膽戰心驚,生怕那傻小子再出事,故而一顆心全用在他身上。
“輕舟,我照顧好一源,免得他再給你添堵。其他的,需要我做什麼?”霍攏靜問。
顧輕舟把事情想了一遍。
“暫時應該沒有了。”顧輕舟沉思。
這是嶽城,身爲東道主的顧輕舟,自然不能叫其他人害了洛水。
婚禮肯定能順利舉行的。
“那行。”霍攏靜握住了顧輕舟的手,“輕舟,別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還有我們呢。再說了,洛水多機靈啊,她能隨機應變,她的婚禮不會出事的。”
顧輕舟笑,回握了霍攏靜的。
到了霍公館門口,汽車剛剛停下,後面一輛汽車駛入,顧輕舟的汽車正好擋住了後面的車子進門。
下了車,霍攏靜喊了聲“阿哥”。
霍鉞走下車子來。
他仍是青灰色的長衫長褲,黑色布鞋,看上去儒雅斯文,又透出智慧。
“霍爺。”顧輕舟跟他打招呼。
霍鉞走過來,打量她們倆:“都喝酒了?”
顧輕舟送了幾壇花雕給謝太太,自然也要陪着喝上幾杯。
她和霍攏靜都沒有喝醉,卻都會喝酒上臉,雙頰酡紅。
“喝了點。”霍攏靜道。
霍鉞頷首,對霍攏靜道:“阿靜,你先回去吧,我跟輕舟說句話。”
霍攏靜看了眼她哥哥,想說什麼。可話到了嘴邊,觸及她哥哥儒雅卻深邃的眸光,霍攏靜的話忍住了。
她親眼看着她哥哥淪陷,心思在顧輕舟身上脫不開身。
顧輕舟漂亮,聰明,而且很有女人的嬌媚,男人愛她是正常的。可霍攏靜不想她的兄長如此辛苦。
顧輕舟心中可只有司行霈!
若是跟司行霈槓上,霍攏靜擔心他哥哥萬劫不復。
司行霈狠戾殘暴是出了名的。
“輕舟,我先回去了。”霍攏靜滿心的擔憂,最終化爲一抹苦笑,轉身走了。
霍鉞精明能幹,若是他能抽身,他早已放下了。
既然身不由己,霍攏靜也不想讓她的兄長難堪,只得自己先走了。
顧輕舟也把霍攏靜的神態看在眼裡,心中微頓。
霍鉞則微笑:“到我書房來。”
顧輕舟問:“有很重要的事?”
“你想不想知道跟慕宗河有關的?”霍鉞問,“我弄到了一些照片。”
顧輕舟精神一震。
她派了軍政府的副官們去查慕宗河,可得到的結果不盡人意。
顧輕舟很明白,雖然司行霈離開了,他的手還是能伸到軍政府,司慕這邊的情報網,幾乎都是在司行霈的掌控之下。
他不想讓顧輕舟知道,顧輕舟就沒辦法查到,故而所有的消息都很雞肋。
霍鉞這裡,卻另闢蹊徑,幫顧輕舟打開了局面。
“好。”顧輕舟道。
她跟着霍鉞,去了他的書房。
霍鉞的外書房放滿了書,進門就有墨香,儼然他是個教書匠。
書案上還有字,是一副行書的臨摹本,旁邊擺放着霍鉞自己練的紙稿,字跡遒勁有力,恣意灑脫。
“霍爺一手好字!”顧輕舟讚道。
很久沒看到如此漂亮的書法。
司行霈的字,乏善可陳,勉強算工整罷了。他從小混跡軍營,哪有時間舞文弄墨?而司慕在國外多年,寫得不是中文,字還算好看,書法上卻沒什麼造詣。
獨獨霍鉞的字,一日比一日精湛。
“不堪入目。”霍鉞很謙虛,把紙稿收起來。
他從書案的抽屜裡,拿出兩張照片,遞給了顧輕舟。
顧輕舟接過來。
霍鉞隨手關了抽屜:“你也知道,從前的人很害怕照相,說會把魂魄關到相機裡,只有這兩張,是跟慕宗河有關的。”
第一張,是北平藥市年初開市時的合影,當時慕宗河第一次作爲慕氏百草廳的東家出席,一身青灰色綢緞長衫馬甲,帶着瓜皮帽,端正坐在第一排中間的位置。
第二張,是慕宗河與家人坐在一起的合影。
“既然你師父不是慕宗河,也許他是北平藥行的人,或者慕家的親眷。”霍鉞道。
顧輕舟詫異:“這樣的照片您都能弄到?”
Wшw⊙тт kán⊙C 〇 她感激不已。
霍鉞只是笑了笑:“有心,什麼都能得到。”
他的聲音很輕,眸光卻落在顧輕舟的面頰上。
被酒氣染紅的面頰,穠豔如三春的桃蕊,顧輕舟如玉瑩白的面容,越發豔光灼灼。
霍鉞望着她,她的面容就進了他的心,心絃被撩撥,起了一首無法停歇的妙音。
他微微挪開了眸子。
顯然,顧輕舟沒有看到他的眼神,她只是被照片吸引。
顧輕舟先看了北平藥市開業那張合影。
她從第一排,一個個看過去。
照片上,足足有四十多人,都是各家各戶藥鋪的東家,北平藥行舉足輕重的人物。
“這個是誰?”顧輕舟突然看到一個人。
那人站在第二排的中間,半張臉被排前坐着的人擋住,只剩下一雙眼睛,慵懶而嚴厲,不耐煩看着鏡頭。
正是顧輕舟的師父!
“這個人”顧輕舟的手有點抖,“這個人是我師父!”
霍鉞湊過來。
他先聞到了顧輕舟身上淡淡的酒香,心神微動,片刻才急忙斂去。
整張照片都很模糊。
顧輕舟指着的那個人,似乎只剩下黑黢黢的一雙眼,面容都不全。
“他前面和兩邊的人都勉強算清楚,這個人是誰,拿去北平打聽就知道了。”霍鉞道。
顧輕舟道:“霍爺,我給您錢,您幫我打聽清楚,一定要找到這個人!”
霍鉞笑道:“不用錢。”
顧輕舟還是堅持說:“親兄弟也要明算賬。咱們交情再好,我也不能佔了您太多的便宜。”
她又請求霍鉞,“這張照片,能否送給我?”
“你拿去吧。”霍鉞笑道。
顧輕舟就拿走了。
她回去之後,立馬叫人送了五根小黃魚給霍鉞。
如今軍政府的府庫,隨便顧輕舟用,只需年終的時候,給督軍一個漂亮的賬面就行。
督軍也不會拘束顧輕舟花錢,若是在意的話,鑰匙和印章就不會給顧輕舟了。
霍鉞看到這麼一大筆錢,脣角略感苦澀。
顧輕舟習慣把什麼都算的清清楚楚,不佔便宜。
同時也說明,她不會接受霍鉞的暗示和情誼。
“司行霈他真的那麼好?”霍鉞獨坐書房,點燃了一根雪茄,輕吐雲霧時,眼前總有顧輕舟娉婷的身影,不免一陣惆悵。
他實在看不到司行霈的好處,除了一張漂亮的臉。
司行霈的英俊,絕大多數男人是比不上的,他天生一張極其漂亮的臉,偏偏又高大軒昂,氣勢桀驁中不乏雍容倜儻,霍鉞自認在外形和氣質上是無法跟司行霈抗衡的。
至於其他方面
“難道一點機會也沒有?”霍鉞很不甘心。
他第一次充滿挫敗感,居然是來自司行霈,真叫人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