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亂情迷中, 男子的意志力最爲薄弱。
虞小萱忍着不適,打探出兵符的下落。
待激情之後,段闌玉已疲憊睡去。
夜空中的明月, 一分分沉下去。風帶着夜的寒氣, 緩緩拂面而來。
半落的明月之下, 楚墨容那溫潤儒美的容顏, 並不顯得十分清晰。
虞小萱就站在距他不遠的一株瓊花樹下, 那一枚枚鮮紅的吻痕,在她細膩的脖間妖嬈盛開,襯着白皙的肌膚, 格外顯眼。
虞小萱垂眸不語,此時的神情, 竟比平靜無瀾的他, 還淡靜幾分。
“兵符, 我已經偷來了。你猜的不錯,段闌玉果真是將它放在貼身的衣物裡面。”
說着, 虞小萱伸手,將一半虎形白玉,遞到了他的面前:“不過……可惜,只有一半。”
“一半足矣。”他接過了半面虎形,瞧着虞小萱, 溫柔一笑, 道:“萱兒, 如今, 你自由了, 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虞小萱淡淡一笑,眼眸依舊沒有擡起, 她接道:“是麼?”
“自然,所以,你是想留在府中做你的新王妃,還是……”
頓了頓,楚墨容嘴角微微翹起,道:“出府。”
兩個選擇,說來說去,其實,也只有一個選擇而已。
“我自知偷了王爺的兵符,這恭親王府,自然是呆不得了。”虞小萱低頭凝視着腳上的桃紅繡鞋,這一路走來,鞋尖沾了些許的泥土,她沉吟片刻,道:“我想出府。”
“好。”
楚墨容散淡的笑笑,道:“我已經叫紅芍在王府的後門候着你了,你只管去便是。”他神情從容平靜,似是根本不在意虞小萱的去留。“你孤身一人,在此無依無靠,出府之後,紅芍便留在你的身邊做侍女好了。”
“等一下。”她擡起頭,對上楚墨容淡然的目光,那目光一如既往的柔和幽深,透着讓人捉摸不透的恬靜安然。
虞小萱又忽然有些緊張,她不禁緊握住手,帶着微微懇求的語氣:“離開之前,我想最後問你一個問題,成麼?”
楚墨容微微一笑,將手中的半面兵符緩緩放入袖中,擡眸又瞧着她,靜靜道:“好。”
虞小萱嚥了咽口水,又深吸口氣,才繼續道:“我問你,你可一定要老實回答,絕對不可敷衍欺騙我。”
楚墨容笑了笑,神情還是那麼的淡然,有點兒滿不在乎的意味,好像虞小萱想問的問題,對他而言沒有絲毫價值一般。他輕挑眉毛,道:“萱兒若是不信我,又何必問我?”
“好,我信你,那我問你……”
虞小萱深吸口氣,盯着他,認真的道:“排除對寵物的感情,你可曾喜歡過我?”
喜歡過?沒喜歡過?
因爲在意這個問題的回答,虞小萱顯得十分緊張,她緊緊的攥着身上的衣衫,長而尖的指甲,透過輕薄的布料,生硬的抵在了她柔軟的掌心。
面對虞小萱如此嚴肅冷靜的問題,怎料楚墨容卻輕笑了一聲,便悠然答道:“沒有。”
答案,雖然早已猜到,但親耳聽他這麼說,虞小萱還是覺得,心臟上好像猛然間慢了一拍。
虞小萱盯着他,神情有一絲的恍惚,她定定的看着楚墨容溫潤儒美的面容,低聲道:“一刻……也不曾喜歡過麼?”
“不錯。”楚墨容一笑,笑得很隨意,笑得很淡然:“一刻也不曾喜歡過。”
一瞬間五味陳雜,虞小萱已說不清心中是什麼滋味了。
“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她吸了吸鼻子,沒有叫眼淚氤氳出來,聲音嗡嗡的道:“既然不喜歡我,爲何又要讓我誤會你喜歡我?”
他如墨般的眼眸裡,輕輕盪漾起一絲淺淺的笑意,好像是玩味,又好像是嘲弄:“何必如此認真。”
地面上的涼意透過繡鞋,逐漸滲入她的衣衫,滲入她的身體,這深夜的寒涼,讓她更真切的感受到,此情此景,真的很涼,很涼。
虞小萱深吸一口氣,再重重的吐出,閉眼,然後,又睜開。
她道:“我知道了……楚墨容,我離開之後,希望我們兩人可以永不再見。”
楚墨容笑了笑,薄脣溢出一抹輕淺弧度,他瞧着她,道:“永不相見麼?也好,反正你我二人也並非情投意合的情人,不見便不見罷。不過,萱兒,作爲你先前的主人,我還是想提醒你一句,如今,你已是負罪之身,最好還是快些去後門找紅芍。萬一待會兒王兄醒了,發現自家的新王妃和兵符都不見了,定會封鎖了整個京都,到時候,就算我有心保你出城,也是困難至極了。”
負罪之身?
虞小萱忽然被激怒了,她很是不忿,爲何她因他而犯下錯時,她便是負罪之人,而他卻可以一副嫺靜悠然的模樣。
她冷笑一聲,道:“負罪之身?好一個負罪之身,敢問少主,若我是負罪之身,那你呢?你又是什麼之身?怎麼,拿到了兵符,達到了目的,你便想卸磨殺驢麼?”
楚墨容卻並不惱怒,他語調低柔,眸光還是依舊的柔和,道:“你若是如此想我,我倒也無話可說。此地不宜久留,萱兒你還是快些離開吧。”
虞小萱暗自咬了咬牙,倔強的擡頭,直視着他眼中的溫柔,道:“我的事,不必你操心。保重。”
轉身不過走了兩步,虞小萱似是想起了什麼,回過身子,將脖間的白玉吊墜取下,扔到了楚墨容的懷中道:“玉佩是你的,我不要。紅芍也是你的侍女,跟我無關,待她將我平安送出京都,我便叫她回來,你身邊的人,我是不會留的。”
說完,虞小萱轉身離開,腳步不再有片刻停留。
他無情,她也便無義吧。
她不想再看見跟他有關的任何人和物件。
睹物思人,睹人思人。如此簡單的邏輯,她虞小萱還是懂的。
若是結束,便索性一了百了,何必還留些東西和人,當做念想呢?
目送着虞小萱走出明月居的庭院,他微微仰起臉,從下巴到頸項,構成一條優美的曲線,他瞧着殘缺不圓的月亮,默默自語道:“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哈哈哈。”
彷彿自己說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般,楚墨容霍然惆悵的大笑着走進了屋內。那絕色俊美的容顏,在此時,比起樹下墜落的瓊花花瓣,竟好看不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