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走得再遠,都要回到我們共同的點
“你現在不要問我這麼多問題。悅菱拭了一下淚水,“你不要『逼』我做什麼選擇。你還是繼續恨着我吧……除非你願意等我……”
“如果水木罡一直不死呢?你想過嗎?或者說他還能活很多年,一年、兩年、三年……你都讓我等嗎?”瑜顏墨聽到悅菱依然不能給出答案,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逼』問她。
“你希望我外公死嗎?”悅菱驚詫地問道。
瑜顏墨每一個字都是恨出來:“不應該嗎?”
悅菱愣了一剎,瞬時又明白過來。瑜顏墨此刻的話,誠實得來幾近殘忍。
是的,他有什麼理由不希望水木罡死呢?兩家世代有仇,是不共戴天的對手。如今水木罡又強勢的『逼』迫他們兩人分手。瑜顏墨應當是這世上最期望水木罡死去的人,比水木華堂還要更加期望。
悅菱一低頭,淚珠滴落。
她不希望外公死,他是她唯一的親人。
可這唯一的親人,卻不準允她去追求自己的愛情,『逼』着她這般傷害愛她和她深愛的人。
瑜顏墨見她長久的不回答,每過一秒,他的心就在冷卻一分。
他知道,她在掙扎,在猶豫,在究竟是選擇他還是選擇親人之間徘徊。
她的這份優柔寡斷讓他恨。他恨她不能果斷乾脆的選擇他,更恨她心中還有其他可以與他相制衡的重要點。
過了起碼好幾分鐘,房間裡只有悅菱偶爾的抽泣聲,卻沒有任何的回答。
瑜顏墨突然覺得心頭涌起一股狂躁的感覺,他還在等什麼呢?等到最後,希冀到最後,她還是要走,還是要拋棄他。
他在這裡傻什麼呢?
爲什麼還要給予他們之間希望,藕斷絲連,剪不斷理還『亂』,他這麼自尋煩惱,這麼不甘心,究竟是爲何,爲何要和自己如此這般過不去?
他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驚嚇得悅菱猛然擡起頭。
那一刻,她看到了他的眼神,暗黑得分不清晝夜,裡面是混『亂』而煩躁的神『色』。她心中一驚,忍不住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顏墨……”她不由自主叫他出聲,他這樣子,讓她沒由來的擔心,好像如果不趕緊叫住他,他就要墜到懸崖裡去一樣。
瑜顏墨聽到悅菱這麼清脆的叫他,聲音裡帶着滿滿的擔憂,心靜涼了一分點。
但他依然皺着眉頭:“說。”
悅菱張了張嘴,未開口,眼淚已經撲簌簌落了下,她哽咽着,帶着一種哀求地語氣:“顏墨,我今天不走……我不走……”
瑜顏墨一愣,悅菱繼續抓緊了他的衣服,哭得更洶涌了:“我不走,我不想走……顏墨,我不想離開你和小麥……”
她這樣哭得傷心,說出這樣的話來,瑜顏墨只覺得雙腿一重,不由坐了下來,悅菱一伸手,撲到了他的懷中,他完全是不由自主地,緊緊地抱住了她。
悅菱抽泣着:“顏墨,我今天不走……直到外公發現爲止,我都躲在你這裡……”
瑜顏墨心中酸楚,此時也無法再和她辯駁什麼,她說她想留下,說她捨不得他,這是他想要聽到的話,是他想了好久,求也求不來的話。
幾乎是條件反『射』的,他抱緊了她,她那麼恐懼地抓着他,他找不到任何的理由推開她,或者拒絕她。只一瞬間,所有對她的恨和怨憤全都化爲了對她的憐惜。
他撫『摸』着她順滑的發,吻着她的額頭,安慰着她:“好……今天不走……不走……”
她在他的懷中,小巧而安靜地蜷縮,這種被填滿的感覺使得他的心寧靜下來,再也沒有往日的空虛。
瑜顏墨把手放到了悅菱隆起的肚子上,反反覆覆地撫『摸』着。
“你在這裡,”他喃喃着,“你和寶寶都在這裡,誰也帶不走……誰也休想帶走……”
悅菱緊緊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好像稍一鬆手,他就會消失一樣。
“顏墨,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情感的柵欄一旦打開,被禁錮的思念再也控制不住的流淌出來。
瑜顏墨帶着沉重的呼吸,吻着她顰着的眉,緊閉的眼,他每吻一下,就說一句:“我也想你……我也想你……”
我也想你,悅菱,每時每刻都在想,想得要瘋掉。
他的雙手,死死『揉』捏着她的肩膀,似乎想要把她『揉』碎,『揉』到自己的身體裡去,完全和她合二爲一,再也不分彼此。
感受到了他急躁的熱情,悅菱睜開眼,帶着一絲膽怯,又有一絲期盼:“現在可以嗎?”她知道他想要什麼,但是又有些擔心,寶寶一天天長大,她不知道可不可以那樣。
瑜顏墨吻她的眉心,聲音裡帶着渴求和隱忍:“我會很輕的。”
……
夜幕低垂,瑜顏墨的電話始終沒有響起來過。
小麥下午又和媽咪爸比玩了一整天,累得沉沉睡去。悅菱和瑜顏墨分別睡在他的兩旁,靜靜地注視着他。
“他很多天沒有這麼開心過。”瑜顏墨低聲說。
悅菱『摸』了一下小麥的頭髮:“我也是。”
瑜顏墨夠過頭來,吻了一下悅菱的脣:“我也是。”他悄聲地重複悅菱的話。
悅菱的眼中,流動着溫柔的笑意,瑜顏墨的目光中,也含了罕有的溫情。
“回去睡了吧。”他勸她道,小麥已經睡着好一會兒了,可是悅菱並沒有離開的意思。
悅菱看着熟睡的小麥,她心疼地說:“我想多陪他一會兒。”
瑜顏墨眼『色』一冷:“你應該多陪一會兒的人是我。”
悅菱小聲地嘖嘖着,眼裡嫌棄的神『色』毫不掩飾:“這不一起陪着嗎?”纔多久沒見,瑜大公子的臉皮和喝醋的功力都成正比增長。
“一起怎麼陪?”瑜顏墨冷笑了一聲,“上午有人說我不知道怎麼教育孩子的,現在看來,有人比我還要胡搞。”
“什麼胡搞啊?”悅菱的臉瞬間紅了,她領會到了瑜顏墨話裡的意味,“別當着孩子說些『亂』七八糟的。”
瑜顏墨湊近了一點,悄聲道:“那你說,我說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走開!”悅菱推了瑜顏墨一把。
她嬌羞的模樣引得瑜顏墨彎起了脣角,他一下子翻過了小麥,翻到了悅菱的那邊。小麥的睡得地方也很大,瑜顏墨睡到了悅菱的身後,從後面抱住她,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在她耳邊吹着氣:“今晚上回我們那邊去吧,讓我好好抱你一個晚上。”
正說着,悅菱肚子裡的寶寶踢了瑜顏墨一腳。
兩人都感覺到了,不由一起笑起來。
“你兒子說不行。”悅菱把頭埋到枕頭裡。
“踢腳是表示贊同。”瑜顏墨咬悅菱的耳垂,說着,他不再管悅菱會說什麼,下了地,把悅菱輕手輕腳地抱了起來。
悅菱繼續把頭藏到他的心口裡,兩人悄無聲息地回了瑜顏墨的房間。
好久沒有兩個人一起睡過,悅菱覺得怎麼樣的睡姿都很不習慣。從前她喜歡趴在他心口睡,現在礙於肚子,也不能這樣睡了。
翻來輾去,滾得瑜顏墨心煩意『亂』。
“你再滾來滾去,小心我收拾你。”他在她耳邊低聲警告。
悅菱沒好氣地伸手,在瑜顏墨的手臂和腿上砍着:“我覺得你全身都是多餘的地方,老是礙着我擺平四肢,真討厭啊。”
瑜顏墨猛地抓住她的手,放到某處昂頭的地方。
“這裡也多餘嗎?”他的嗓音嘶啞,帶着最原始的渴望。
悅菱差點手賤,擰他一把。
“這裡最要砍掉!”她哼哼地說,“總是磕着碰着我,讓人沒法好好睡覺。”
瑜顏墨卻輕笑起來,他悄悄對她低語:“砍掉的話,你的損失太大了。不如給它找個窩,好好安放起來。”
“滾開!”悅菱推了瑜顏墨一把,翻身過去。
瑜顏墨卻貼了上去,伸過手臂,讓悅菱躺在他的臂彎裡,從後面抱住她。
“這就對了。”他故意把自己不聽話的小朋友抵住她的後面,“早該這樣睡了。”
“別碰我!”悅菱像炸『毛』的小豹子,她現在孕晚期了,特別擔心那種事會傷到寶寶。下午的時候,瑜顏墨想來第二次,都被她毫不留情的拒絕了。
“放心,這點時間我忍得住。”瑜顏墨在她的後頸上吻了一下,“寶貝兒,你一輩子都是我的,也不在這一時。”
他末了這句話,像是說給自己聽一般。
悅菱不禁握住了他放在自己心口上的手,帶着一種身不由己的酸楚。
“我一輩子都是你的……”她彷彿是要印證他的話似的,重重地說道。
瑜顏墨拂了拂她的髮絲:“任何時候,想到自己說的話。悅菱,你和我,任何時候,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外力、不可抗力、或是我們自身犯了錯的時候,都要想到剛剛自己說過的話。走得再遠,都要回到我們共同的原點。”
悅菱聽他這樣說,忍不住鼻子一酸,忍着淚水,點了點頭。
瑜顏墨沉沉地閉上了眼,長嘆道:“人生苦短,不要再任『性』了……”
兩個人,扣着手,雙雙閉着眼,默享這珍貴的一刻。
可是,就好像上天也妒忌這種美滿的時刻一般,瑜顏墨的手機不一刻就響了起來。
悅菱比他還要更先坐起來,她帶着擔憂地神『色』,看到瑜顏墨做了個安靜的手勢。瑜顏墨接起電話,他的神『色』和語氣,幾乎在第一時間就讓悅菱知道了打電話來的人是誰。
他聽着電話那頭說着什麼,過了片刻,把手機遞到了悅菱的手中,示意她聽。
悅菱看了一眼手機屏幕,這個號碼,是水木華堂的。
她剛剛喂了一聲,水木華堂就在那邊說道:“寶寶,你快點回來,外公馬上到醫院來,我幫你兜不住了。”
悅菱握着電話的手不由緊了一下:“外公?”
有那麼一瞬,她竟然覺得水木華堂是在騙她,她緊接着。幾乎是沒有思考的問道:“小堂什麼時候醒的?”
問完這句話,她才意識到自己有多笨。
柳清葉給水木華堂偷偷下了麻醉『藥』,她這樣一問,豈不是把柳清葉出賣了嗎?
電話那頭的水木華堂靜默了片刻,清晰的聲音這才傳過來:“……我沒有睡着。你們在病房裡討論的時候,我在外面……”
悅菱啞然。
原來,水木華堂一直都知道她跟着瑜顏墨走了。可是,他卻沒有揭穿她,也沒有出賣她。
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那一剎那,悅菱心中對於水木華堂,有感激,也有愧疚……
“外公大概得到消息了,”水木華堂沒給悅菱多餘的時間,緊接着說道,“一直讓你接電話,我說你正在休息,他現在根本就不相信,我猜測他正在往這邊趕。你快點讓瑜顏墨送你回來。”
“猜測?”悅菱捕捉到了水木華堂的這兩個字。
“是的,最後一次通話,他什麼也沒說。但是我猜測他已經在路上了。悅菱,你快一點,瑜家到拉斐爾要比夔龍湖到拉斐爾近一點。你還是不要公然忤逆外公的好……”他的聲音,是很平緩的,並不着急,雖然說着催促的話,卻沒有催促的意思。
其實,悅菱回不回去,意義也沒有特別大了。
只是看她究竟要不要顧念水木罡的感受而已。水木華堂知道選擇權在悅菱的手裡,關於水木家和瑜顏墨之間的抉擇,權利一直在悅菱手中,從來都是。他不過是旁觀者,是個外人,他不想,也不會去引導她做判斷。
曾經,對悅菱做過的事,耗費了那麼大的心機和精力,最終卻是竹籃打水。
自此之後,水木華堂的心就淡了……他覺得累,再沒有去維繫一個精心的計謀的力氣。甚至,他覺得,自己和水木家的緣分,已經到此爲止,盡了。
他終究還是常家的人,雖然是不被承認的私生子。但不管常家是否會完全接受他,他也必然不會再在水木家呆下去。
他覺得自己的一生,就是在一種尷尬的,裡外不是人的狀態中活着。
母親是豪門養女,自己又是豪門私生子。不論是那一邊,都不是他的家。
他心中已經做好了決定,等悅菱執掌了財團,他會處理掉藍家的家業,然後一個人離開C市。
世界之大,卻沒有他的歸屬,那就漂泊一生吧……
悅菱掛斷電話,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看着瑜顏墨。
現在接近凌晨,她說好了今天不回去,可是還沒有過一天,水木罡就發現了她的行蹤。她知道如果現在她要說回去,瑜顏墨或許就會立刻翻臉。
他內心有多麼希望她能果斷和水木家徹底劃清界限,從此只陪伴在他的身邊。
可是,當她正在內心掙扎和糾結的時候,瑜顏墨的聲音卻從她頭頂傳來:“換上病人服,我送你回去。”
悅菱不可置信地看着瑜顏墨。
她看到他眼中有不悅,有怨懟。但更多的,卻是沉着和冷靜。
她伸出手,一下子抓住他的手。瑜顏墨一愣,卻是立即也緊緊地抓住了她的雙手。
“沒事。”他只說了這兩個字,用他慣常的冰冷的語氣,卻讓她的心突然放了下來。
“顏墨……”悅菱被他拉着下了地,然後換上了病人服。
他們幾乎一直牽着手下了樓,然後上了車。
瑜顏墨的車開得很快,但卻並沒有把油門踩到底。悅菱心跳得很快,眼神一直落在車速表上。
瑜顏墨直視前方,沉穩地聲音卻傳來:“不用慌。能趕上就趕上,不能趕上就面對。我不可能拿你和寶寶冒險。”
兩人從秘密通道進了拉斐爾,柳清葉已經守在外面了,一看到悅菱就跳起腳來。
“你家老爺子已經來了!正在那邊等着!”他一副要爆炸的樣子。
悅菱一驚:“外公知道了!”
“還沒有……”柳清葉糾結地絞着手,“我騙他你突然病情嚴重,正在手術室搶救……”
哈?悅菱和瑜顏墨都呆了一秒。
柳清葉可真是膽大包天,這種謊話也敢撒。
他此刻左轉右走:“要瘋了要瘋了,你家老爺子到底吃什麼活到老的?那氣勢簡直比瑜顏墨還要恐怖。”
“說正事!”瑜顏墨黑着臉。柳清葉居然拿他和水木罡比較,而且還明顯說他略遜一籌,他只想知道目前的情況要怎麼解決。
柳清葉站定,拍了一下手:“是這樣的。我說你正在做手術,想拖延點時間。可是你家老爺子居然不信,非要去手術室外面看……”
悅菱倒吸一口冷氣。
柳清葉趕緊着說:“幸好的是,你表哥早有預料,讓琳達化妝成你的樣子,代替你躺手術檯上呢。還有……你表哥居然會玩魔術的把戲,用了個什麼道具,把琳達上下分開了,擺在上面做手術的一具實驗體。她又戴着氧氣罩和帽子,你外公在手術室外,裡面是無菌空間,他不能進去,暫時還沒有得到確認……”
柳清葉擦着汗。
“等等,”悅菱舉手,“我做的什麼手術?”
“心臟搭橋。”柳清葉認真地看着她,“我騙你外公孕『婦』做這手術很麻煩,所以,起碼要做四個小時。”
孕『婦』做心臟搭橋,說出去都沒人會相信。但幸好說這話的人是柳清葉,享譽國際的“天才醫生”,在他手裡,創造過太多奇蹟。所以老爺子就算懷疑,親眼看到“事實”確實如此,也就暫時被瞞了過去。
“現在把悅菱換進去不就好了?”瑜顏墨的聲音冷冷地『插』進來。
柳清葉一跺腳:“是這樣就容易了!她家老爺子一直守在手術室和外面的隔離地帶,目不轉睛的盯着玻璃裡面呢!”
悅菱咬着嘴脣,汗都要滴下來了。
她驚悚地看着柳清葉:“難道說,最大的問題不是……這麼重要的手術,給我主刀的人……居然都不是你麼?”
柳清葉悄悄地小聲地:“都戴着口罩,戴着眼鏡帽子,你外公認不出來……不過……我過會兒也必須要混進去才行。”
瑜顏墨略微沉『吟』了一下。
“這麼說,現在需要有人把水木罡引開片刻,然後你和悅菱再進去?”他問。
柳清葉和悅菱都一同點頭。
“我去引開他。”瑜顏墨無比沉着地說。
“你要怎麼去引開?”柳清葉很好奇。
可是悅菱卻擔心得心尖都緊了,她捏住瑜顏墨的手:“顏墨……你最好不要……”她想說你最好不要去和外公見面。
兩家人的樑子結到這個份上,悅菱害怕瑜顏墨和水木罡的見面會產生對雙方都不利的影響,萬一水木罡一時激動又加重病情,或者對瑜顏墨舉槍,拿她要怎麼辦纔好呢?
“你放心。”瑜顏墨回捏了一下她的手,“我有分寸。”他又對柳清葉說道,“一旦這邊成功,你馬上派人出來通知我們手術完成了。把事情做穩妥點。”
最後的吩咐,讓悅菱心中一暖。
其實瑜顏墨根本就不害怕水木罡知道她回了瑜家,會這麼細心,不過是爲了讓她不爲難而已。
她想說謝謝,但眼神碰到他冷凝的目光,卻又沉澱了下去,那一刻四目相對。
她用眼神感謝,而他用眼神對她說不用。一切盡在無言中。
柳清葉帶着悅菱到一邊準備去了。
瑜顏墨信不,走向了手術室。他推開門,立即看到了隔離地帶,徐管家正站在輪椅旁邊。而輪椅上,正目不轉睛盯着手術室裡所有醫生護士一舉一動的老人,正是水木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