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度勸道:“朝廷遲遲不肯降節旄於淄青,節帥正好借這件事給朝廷諸公示個警。”李師道:“你說說看。”
李公度道:“李茂敢渡河襲佔曹州,一來有魏博在背後支撐,二者他自持在朝廷有人可憑持。現在他就像一隻鑽進風箱裡的老鼠,只要我們把箱門關住,喊打喊殺一番,他在朝中的靠山勢必會有所表示,或者就能勸說天子正式降節旄於淄青。”
李師道喜道:“此事有幾成把握?”
李公度笑道:“事情是否能成,在於咱們痛打老鼠的姿態夠不夠,長安的人能不能看的到,肯不肯坐下來跟咱們談。”
李師道點點頭,即以都知兵馬使黃瀟滾爲沂、曹、濮三州招討使,衙前節度使方陽賢、內院軍兵馬使李英曇爲副使,調集牙軍五千人赴沂、曹、濮三州剿匪。
軍令一下,方陽賢、李英曇兵分兩路向曹州進發。
李茂前腳入曹州城,後腳就聽到方陽賢出兵成武縣的消息,因問隨軍作戰的魏博牙將田爐如何應對。田爐是田華之子,論輩分正是田季安的堂兄弟,此人精通兵略,是田季安和田興都信得過的人。
此番渡河南下的魏博軍中既有田季安的親信,也有田興的舊部,諸將雖出一門卻並不同心,正因爲有田爐在,才能擰成一股繩,合力助李茂成就大業。
田爐道:“先驕其心,再誘其出威武城,我以優勢騎兵半道截擊,給他當頭一棒,使其不敢正眼瞧我曹州城。”
李茂道:“我如今是以剿匪之名佔據曹州,他也是以剿匪之名而來,打他終究該有個名稱吧。”田爐道:“這是你的事,我只懂打仗。”
田爐給李茂出了個難題,讓李茂頗費了一番思量,一日正苦思無計,忽報前成武縣司法佐馮布在門外求見,李茂趕緊請入。
馮布此來是向李茂求助的,其在成武縣鄉下的田莊前日被一夥冒充官軍的盜匪騙開莊門給搶了。馮布請李茂派遣軍隊進駐其鄉幫助剿匪。
李茂欣然答應,毛成飛退守成武縣城,無糧無餉,爲了穩住軍心,毛成飛下令四處劫掠,鬧的雞飛狗跳,各鄉耆老紛紛派人前來曹州請李茂派兵接管。
言談中馮布見李茂面露愁苦,便問原因,李茂如實相告,馮布笑道:“這有何難,每逢大災之年,總有一些刁民冒充官軍侵害百姓,安撫使今代天撫民,對作奸犯科者自是嚴懲不貸,諒誰又能說個不字?”
李茂聞言大喜過望,在他的親自策劃下,張琦親率安東軍一隊人馬扮成盜匪,以盜匪之名襲擊城外驛站,石雄部緊急馳援,混戰中擊殺數名盜匪,將其屍體運入城中示衆。
李茂旋即以安撫使的名義發佈通告,警告諸軍小心提防盜匪假扮官軍襲奪城寨。
功課剛剛做足,方陽賢便親率所部一千五百人出成武縣,向曹州城逼來。李茂所部安東軍僅一千兩百人,留兩都駐守水龍寨,分兵五百屯駐孤山鎮,又分數百人進駐鄉間剿匪安民,留守曹州城的不過三四百人,其中傷兵還佔了相當一部分。
方陽賢的計劃是以五倍兵力圍城,有機可乘則奪城解除安東軍武裝,若無機可乘,則將城池圍住,誘使其孤山駐軍回援,來一個圍點打援。
計劃本也天衣無縫,卻沒算到八百天雄軍騎兵早已一旁虎視眈眈,這八百騎兵是衙內精兵,縱橫河北罕遇對手,即便方陽賢部全力以赴也未必是對手,更何況半道遇襲?
方陽賢部在成武縣和濟陰縣的界橋處遭遇伏擊,以步兵爲主的平盧前軍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遭遇魏博優勢騎兵的衝擊,頓時一敗塗地,方陽賢本人也落馬被擒。
李茂聞之方陽賢被俘,急忙出城探望,親自爲其解除綁縛,連道是場誤會。
方陽賢恨道:“中丞當我是三歲小兒嗎,你設重兵伏擊,竟說打錯了人。”
李茂道:“這個的確是個誤會,近來多有盜賊扮作官軍侵襲城寨,前幾日竟喪心病狂地打起了曹州的主意,爲此我還特意出榜喻示各地小心戒備。對了,我還抄送了一份給貴軍,將軍難道沒有收到嗎?”
一句話說的方陽賢啞口無言,前兩****確曾接到過這麼一份知會,說曹州境內盜匪猖獗,假扮官軍侵害百姓,希望駐軍各部嚴加提防。
方陽賢看完便棄之一旁,每次用兵剿匪,總有一些不法之徒冒充官差趁火打劫,這種人盡皆知的事還需要你李茂來提醒我嗎?
而今雖已看明白這是李茂預先設下的坑,人卻已經掉下來了,還有什麼可說的?
李茂令將所擒獲的平盧軍方陽賢部盡皆釋放,撥給營房,豎起旗號,對外只稱是友軍來援。方陽賢無可奈何,也只好厚着臉皮做起了“友軍”。
聞聽方陽賢兵敗,李師道氣的臉色發青,卻又無可奈何,他沒想到的是魏博竟會派精銳騎兵參戰。
田季安既然下了這麼大的本錢,曹州,想再收回來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
李師道耷拉着腦袋問李公度:“魏博參合進來,曹州怕是一時半會收不回來了,下一步我們該怎麼辦?”
李公度道:“方陽賢雖然兵敗,卻也進了曹州城。我們沒敗。”
李師道哼笑道:“讓人繳了械,他也好意思自稱友軍,我若是他便拔劍自刎了。”
李公度道:“曹州這個局不能急,急則生變,拖上一拖,總會有效果的。”
一旁楊青果忽然插嘴道:“怕只怕李茂得隴望蜀,胃口越來越大。今日佔據曹州,明日再佔一州,這麼蠶食下去,我淄青哪還有寧日?”
李公度道:“李茂不過是扯虎皮做大旗,他的安東軍一羣烏合之衆罷了。魏博騎兵雖然精銳,卻也不可能長久呆在曹州不動。”
“等,那得等多久,天雄軍若是不走,這曹州豈不就不要了?”
“不要了?曹州是淄青的屬地,豈可拱手他人,要還是要的,只是急不得。目下最要緊的是要朝廷降下節旄,讓節帥名正言順地統領淄青十二州。”
“去了曹州哪還有十二州喲。”侍立階下的毛雄忽然飄出一句。
李師道拍案大怒,喝道:“這是什麼地方,幾時輪得到你來插嘴了?”毛雄大驚,伏地請罪,李師古餘怒未消,又破口大罵道:“看看你舉薦的都什麼人,一天不到就把孤山鎮弄丟了,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毛雄聞言大恐,伏地叩頭請罪,頭在青磚地上磕的流血,李師道方一揮手趕了出去。
楊青果見狀,也知趣地閉上了嘴、
李師道問李公度:“前番你說要敲打敲打李茂在朝中的靠山,而今是一敗塗地,這步棋下一步怎麼走,你總該有個交代吧。”
李公度捻鬚微笑道:“按定好的步驟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