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速很快,在暗夜中撩起一道白色車影。反射着形形色色的燈光,就像這茫茫車流一般,每輛車上演着各自的悲歡離合,卻始終保持着疏遠的距離,一旦相撞,就是車毀人亡的交通事故。
白鳳蘭取下了往日總是盤着髮絲的木夾子,烏黑油亮的長髮帶着沐浴後的水汽,在夜風下遮着半側臉頰的嫵媚側影,一路惹起了無數路人的驚豔目光。
隨着燈火漸漸稀少,這個握着方向盤的女人不由想起了一句流行了很久的話,這個現代都市裡有三種人,男人,女人,女博士。
她屬於第三種人,邊工作邊攻取了博士學位,而且年齡並不大,這種高學位加上陳氏高管的身份,足夠讓大多數男人望而卻步,即使少數有自信的男士壯着膽子追求後,只需三言兩語交鋒後,也會見她繞道而行。
而且她這個80後可以劃歸缺愛一族。因爲出生獨生子女家庭的緣故,自小受到太多關愛,對別人爲之瘋狂的感情並不那麼上心,或者說從沒有感到需要感情的一天。
戀愛是什麼?
她從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從學生時代開始,她就有些好奇爲什麼很多男學生被自己拒絕時,會那麼傷心?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何必跟死了爹孃一樣?
踩下油門,白鳳蘭露出了點笑容,回頭想想,自己真幼稚。
她偶爾感到身爲女人的柔弱只有煤氣罐和燈泡壞了的時候,這些日常小事雖然可以僱傭工人來做,但失於貼心,但除了覺得不便外,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直到聽到林羽在背後嘀咕一聲滅絕師太后,她才認清自己是女人的事實,心情整整壞了一個上午,結果一連串倒黴事情發生,整整一下午電梯壞了,錢包扔房間裡沒拿出來,煤氣罐正孤零零的躺在腳邊,煤氣老闆一個勁的催討欠款,而且遇上了京城常見的沙塵暴。
所以林羽再次的出現讓她的心情糟糕到了極點,尤其是嘴角掛着的屬於半大男人的頑劣笑容,瞄着看着她大汗淋漓拖着煤氣罐寸步難行的落魄模樣,幾乎讓她可以忘記所有風度用尖底高跟涼鞋狠狠踹上幾腳。
當然,她那時候的表情絕對是溫婉有禮。微笑得像見了老朋友。
“如果幫你扛煤氣罐的話,不算我賄賂考官吧?”林羽用第一句話就逗得白鳳蘭啼笑皆非,這廝掏出一百多大洋拍在小氣刻薄的煤氣老闆面前墊付了煤氣費,扛着罐子隨着白鳳蘭往她的寓所前行,儘管還是三月寒風料峭的天氣,他就很是彪悍地扯掉外套露出裡邊光溜溜的脊背,讓她第一次覺得男人的肌肉有種很性感的光澤。
也可以說,她見識到林羽野獸本質的時間比喬思前推一個多月。
當時他的態度絕對是彬彬有禮的,爬了幾層樓梯將煤氣罐放到廚房裡,又替她換了三個壞了的燈泡,不過中間停下來喝水時,眼神飄飛打量香閨的不老實模樣讓他有點奸猾似的小可愛,這讓白鳳蘭對他的印象一下有了逆轉,她看見了太多對她唯唯諾諾的男人,這會兒才見個不老實的,有點兒驚奇感。
接下來的一個多月,讓她不自禁追逐這個野性男子的身影,衣服也越來越具有女人味,連秘書金娜都說她估計受了愛情的滋潤,否則不會這麼注意自己形象。
在林羽不在的日子裡,她學會了等待。但在林羽再次出現後,她知道自己連等待的機會都沒有了。
在這段時間裡,林羽也保持着足夠的沉默,他甚至不擔心旁邊的女人會鬧出什麼瘋狂舉動來,過了今晚,她就會和往日一樣平靜,投入到緊張的工作中,然後,忘記這一段故事。
只是也如她所說,也許他會後悔沒有揭開她的裙子,進行一次深入到身體內部的交流的,但人生有時候不就由很多後悔,很多遺憾組成的?
車次最終停在了1986的前邊,林羽隔着被噴漆畫得五顏六色的玻璃門,看着依舊一身火辣打扮的老闆娘喬思正趴在櫃檯上,有着很長指甲的手掌像南非的蛇舞娘一般柔若無骨,端着一杯青檬雞尾酒,上半身繃得很緊的白色皮裝只能容納三分之二的胸部,上面近靠兩根白色帶子緊緊繃住高海拔的峰巒,隨着體重前傾的動作讓在這兩條白帶子在緊繃繃的圓球布料上邊勒出一道深痕,壓迫得雪白乳肉甚至溢出了領口,但很少有酒客敢講目光望向那個所在,喬思喬老闆的兇名在這一帶幾乎是家喻戶曉,能佔她便宜的人在前一秒可以還在偷笑,後一秒就會被幾個大漢拎着,將小弟弟對着電線杆撞一百遍。
見兩人走進來後,喬思從舞池裡的瘋狂男女身上收回目光,先是挑眉撇了林羽一眼,冷笑道:“我看過蹭飯蹭班的。還沒見過老是喜歡蹭油的,是個老大爺們,別老想坐我鳳蘭姐的車,買輛四個軲轆的玩意兒很難麼?”
她自認語氣尖刻,有晨鐘暮鼓的醒神作用,但面對這廝的臉皮,似乎只是一句打心眼的讚美,林羽果然見怪不怪的訝然道:“蹭油?不會吧?我有這麼無恥麼,我最多喜歡揩揩油而已。”目光還很放肆的在喬思的雪白長腿上瞄了一下,在上回差點閹割了自己後,那把刀終於不見了。
“揩油?老孃將你削成人棍!”喬思不屑的扔下一句,走到白鳳蘭身邊小聲道:“幹嘛老是跟這種素質低下的人一起來喝酒,都讓我的環境變差了。”
“喂,你什麼意思?”林羽頓時不爽了,朝這有幾分妖豔的火辣美女吼了一嗓子,懷疑他可以,但不能質疑他的名譽。
“好啦,好啦,你們兩個別一見面就鬥嘴,上次的事情你們可都沒吃虧吧?”白鳳蘭只得忍着笑充當和事佬,想到自己將那套內衣當做禮物送給眼前這無賴的事情,眸子裡不禁多了絲水意,旋即黯然。今晚過後,她已經打定主意分道揚鑣,再也不產生任何糾纏。
“我沒吃虧?坦身裸體站在一堆母狼面前,全是你這好友出的餿主意。”林羽一副自己的皮肉很金貴的表情讓喬思肉都麻了,“禽獸,你還以爲你就一古代千金大小姐呢,是不是被我看過身體就非我不嫁嘛?”
“不和這種IQ超過人類正常上限,達到250的人溝通。”林羽徑直坐下,無視在一邊張牙舞爪恨不得將他撕碎的喬思,走向吧檯要求調酒師給他當場調兩杯酒,一杯因爲007而名聲大噪的馬丁尼。一杯是口味清爽的幽藍之眼。
至於喬思,好歹她自己是老闆娘,總不會讓自己請吧?
“你太沒風度了!”喬思杏眼圓睜,本來還想着這傢伙會顧忌紳士風度,找個機會賠罪呢,沒曾想,連杯酒水都這麼小氣。
“我的風度是給這位小姐的。”林羽端着酒杯放到白鳳蘭手中,自己抿了一口,捏了粒花生米扔入口中,才慢條斯理的道:“喬大老闆,你就樂意站在這裡發光發熱的?”
喬思本打算走的腿收回來了,拍着桌子冷笑道:“老孃今兒就不走了,鳳蘭可是我的好友,絕對不放心這麼個社會危險分子在她對面!”
“好男不跟女鬥。”林羽卻一副大度的樣子,擺擺手道:“這兒比較涼快,你呆着也行。”
“暫停行不行!”白鳳蘭看着鬥雞眼一樣的喬思,無語道:“你還上這麼無賴的激了,你瞧他,氣定神閒的,怎麼就讓你七竅生煙哩?”
喬思一愣,是呀?
咳嗽幾下,冷冷道:“看來我不能和某種原始森林鑽出來的禽獸生氣了,這樣自降身份!”蹬蹬蹬的走了。
“你瞧你,思思很好的,爲什麼非要逗得她這樣。”白鳳蘭嗔怪的瞄了他一眼,低頭抿了一口酒,端杯的動作優雅迷人,無愧於整個陳氏裡前三美人之一,這可是數千職員一舉投票產生的排名。
“好玩。”林羽嘿嘿笑了下,才略帶些讚賞的瞄着眼前的白領麗人,帶點兒奉承語氣道:“如果像白助理這樣溫柔可人,我絕對不會這樣沒風度。”
“這拍馬屁用得着這麼明顯?”白鳳蘭好笑罵了一句,但女人都是虛榮的動物,雖然林羽以略顯誇張的語氣表達出來,仍覺得心裡有些甜甜的感覺。
“馬屁?”林羽一下愣了,目光試圖穿過堅實的橡木桌面直達對面白鳳蘭的裙下,當然他的目光還不是X射線。沒這麼個本領,不過臉色古怪起來,悶聲笑道:“怎麼說也是香屁吧?”
“林羽!”白鳳蘭白皙臉蛋上鍍上一層粉色,怒嗔了一句,有些恨鐵不成鋼的道:“你這傢伙好歹也正經一點好不好!”
“我只是想讓你開心一點。”林羽良久後才說了這麼一句,然後看着言笑晏晏裝着若無其事的女人怔怔的看着自己,明白自己說錯話了。
“我怎麼能夠開心得起來,林羽,你對我太殘忍了。”白鳳蘭輕聲笑了下,道:“我不知道你即將和誰結婚,但我想應該不是那位夏雪妍小姐,你能和她呆在一個公寓裡,爲什麼連個讓我上當的機會都狠心不給?”
“——”林羽目光垂下,這個問題是他難以繞過去的。
“你說啊!”白鳳蘭猛然將酒杯在桌上一頓,驚起了旁人的目光,連招呼客人的喬思也扭頭看了過去,總覺得今晚的鳳蘭姐有些怪怪的,這種性感得近乎火辣的裝扮是她以前怎麼也不會做的,難道是林羽這個傢伙騙了她的人?
“這算不算區別對待,她有的,我難道沒有?”白鳳蘭覺得自己沒必要保持那份風度了,那份風度給誰看?誰會可憐自己?
林羽並沒有像其他人所意料的負心漢一般露出惶恐之色,看着恨恨瞧着自己的女人,輕聲道:“你這樣子比誰都不輸,但是——”
“沒有但是——”白鳳蘭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擡手將手中的酒杯與他碰觸一下,搖頭笑道:“算了,咱們不談這個,喝酒。”
“鳳蘭姐,你們沒事吧?”喬思走了過來,看着白鳳蘭剛纔的暴怒情緒,現在出乎平常的冷靜眼神,突然覺得自己的好友情緒很不對頭。
“沒什麼大事。”白鳳蘭搖頭笑笑,瞄了下自己手中空了的酒杯,“思思,再去拿點酒來吧,我今晚情緒有點不好,所以才找林羽陪我喝酒排解下的。”
“誰惹你啦!”喬思頓時暴怒起來,“跟你姐妹說個清楚,誰惹了你,我切了他的小弟弟數年輪!”
白鳳蘭沉吟了半晌,笑道:“沒什麼,就工作上的一點小事,好了,去拿酒來。”
“你看我這樣,你也有點兒難過嗎?”白鳳蘭嘴角帶着一些笑容,冷靜到極點的眼神裡,有着一抹讓林羽足夠心悸的希冀。
他親手扼殺了一個女人足以融化金鐵的感情。
“我有罪。”林羽深深吸了一口氣,隔着長桌握着白鳳蘭一隻柔若無骨的腕子,輕笑了下後,“我也沒什麼可講,因爲我能給你的,並不是你曾經和我聊天時,說過的那種相夫教子的生活,如果那樣,你會答應嗎?”
“那你能給我的是什麼樣的生活?”白鳳蘭譏諷的道。
“我也無法肯定,有一種可能是這樣,我隨時有可能死去,然後在這個世界徹底消失,也許日後我沒有死的話會再次見到你,但就算咫尺之內,我也沒法告訴你我是誰。”
“這個可能很大,如果說成王敗寇這個詞語代表各自一半的機率,我將有一半的可能發生我所說的情景,我不能讓你摻和進來受這份苦,你是個很好很好的女人。”林羽喝了一口酒,誠懇的盯着眼前這個女人“還有一個相反的可能是,有一天我會掌控着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力量,即使你現在服務的陳家,也將只能與我的一小部分力量相比,我將有足夠的能力給你所要的,但即使我只想擁有你一個人,也是不可能。”
“你願意嗎?”林羽看了她一眼,笑笑道。
“呵呵。”白鳳蘭搖了搖頭,“林羽,我真的沒有想到,你藏得這樣深,深得幾乎沒人想象得到你的能量,我明白你拒絕我的原因了,我的世界和你的世界似乎真沒有什麼交叉的可能,但你不是我,怎麼可以替我做出決定?”
“我告訴你,林羽,你沒有這個決定我的資格。”白鳳蘭滿臉紅暈的站了起來,靜靜凝視着林羽,“我可以百分百肯定,做出這麼個荒唐的決定後,日後我肯定會後悔,但這世界上如果凡事都問個爲什麼,很多事情還沒發生,就在愁着怎麼面對,這未免太悲觀了!”
“我不知道自己喜歡你哪一點,你有太多沒法讓人忍受的缺點,比如說花心,但在我呆在酒樓頂層被炸藥包圍的時候,我竟然連喬思,我的父母都沒想,而是想着你,偏執的相信能讓我走出那份恐懼,而你也做到了,其實喜歡一個人就這樣,只需要喜歡上其中一個優點就夠了,就可以無視其他九十九個缺點,林羽,你告訴我,你難道比我更沒有勇氣嗎?”
“我從不缺乏勇氣這個玩意兒!”林羽笑了笑,放下酒杯,幾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走向這個緊緊抓着酒杯的女人。
喬思訝然的將目光投射在兩人之間只隔了一張桌子的距離上,似乎宣示了會發生什麼,她看着好友淚流滿面的樣子,幾乎無法相信,林羽這頭禽獸,就這樣,輕輕鬆鬆的勝出了?
有的人踩狗屎能撿到黃金,有的人買張彩票能中到五百萬,喬思竟然發現自己都有些羨慕林羽,竟然將鳳蘭姐這樣資產上億的金領給弄上手了。
酒吧裡永遠不缺乏起鬨的氣氛,在林羽微笑着張開雙手,再度將流着淚的女人擁入懷中的時候,酒客們已經爆發了熱烈的掌聲,各種口哨聲此起彼伏,男人們在嫉妒林羽這坨牛糞的好運,而許多清涼的辣妹們已經看到林羽貌似普通的嘴臉下那份氣度,也帶着羨慕的在那竊竊私語。
“吻她,吻她!”聲浪爆發出來,陣陣的涌向林羽的耳膜,林羽這會兒安靜得過分,落在喬思的眼中,就想起了在舞臺上蒙着雙眼投擲飛鏢的那個瘋狂晚上,那會兒也是如此的安靜,連自己的好友都一反平時的作風,勇敢的解下文胸遞給他,自己當時是不是從這個開端就看到了這個結果?
林羽不負衆望的低下頭去,但沒有吻向懷中女人鮮豔欲滴的紅脣,而是像一頭貓科動物在河邊飲水一般,伸出舌頭,小心的舔舐着女人的淚痕,淡淡的鹹味讓他心中柔情更甚,扯出一個笑容後,最終很小心的咬上了白鳳蘭的脣,幾乎像引爆一桶火藥,原本輕輕眯着眼,緊握着雙手,似乎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的女人,突然睜開了眼,露出一份狂野,將兩隻手臂瘋狂的纏上眼前男人的脖子,玉齒帶着份慌亂和熱烈,林羽根本沒有料想到有這樣激烈的反應,嘴巴才張大,就覺得一股生疼傳來,他的嘴脣已經在第一時間被咬破了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