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蘇公公來傳皇上的口諭了。”訪煙喜滋滋的笑着道。
“快傳。”耿幼枝領着駱氏迎了上前一些,直到蘇培盛進來,請了安,兩人才雙雙跪下接旨。
蘇培盛清了清嗓子,鄭重道:“傳皇上口諭,啓祥宮駱氏,冊爲答應,賜號英。請裕嬪費心照顧,直至英答應病癒。”
“謝皇上恩典。”兩人齊齊伏在地上謝了恩,才緩緩的起身。
“妹妹真可謂苦盡甘來了。”耿幼枝對駱氏微微一笑,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這一回入宮的秀女雖然不少,但只有你定了封號,足可見皇上也知道你的委屈。既然皇上知道了,那先前的委屈便算不得什麼,妹妹只管好好調養身子,爭取能早些侍寢,也不枉費這些日子以來的領受。”
駱宛晴也隨之勾起了脣角,實際上她心裡明白,這些都是年貴妃的好處。皇上哪裡還會記得她一個啞了嗓音,又辣手行兇的秀女呢。“臣妾不敢委屈,只感念皇上隆恩。”
蘇培盛也附和道:“小主寬心就是,待到您身子康復,內務府就會掛上您的綠頭牌。奴才在這裡恭賀小主冊封之喜。”
“多謝蘇公公。”駱宛晴很客氣的還了禮。
“那奴才就不耽誤裕嬪娘娘和小主說話了,養心殿還有些差事,等着奴才去料理。”蘇培盛很客氣的打了個千兒。
耿幼枝連忙示意侍婢將一個裝了銀兩的錦囊奉上:“英答應冊封乃是喜事,公公也粘粘喜氣,就不要推諉了。”
“那奴才就不客氣,多謝娘娘賞。”蘇培盛不是愛銀子之人,但還是客客氣氣的接受了。“奴才告退。”
待到蘇培盛與其餘內侍監退出去,駱宛晴纔不好意思的一福:“妹妹初來乍到,身無長物,又不懂宮裡的規矩,多謝裕嬪娘娘爲臣妾周全。是妹妹給您添麻煩了。”
“妹妹何必這樣見外?”耿幼枝拉着她的手,動容一笑:“本宮瞧着懋嬪、寧嬪宮裡,都有能說上話的姐妹,早就盼着自己宮裡也能來這麼個人,成日裡嬉笑怒罵,有什麼就說什麼,好不熱鬧。現在妹妹終於來了,本宮高興還來不及,自當多加照顧,哪裡有麻煩不麻煩之說呢。好妹妹,你身子還未好利索,既然接了旨,就趕緊回房歇着,等下藥熬好了,我讓人送到你房裡去。”
“多謝姐姐。”駱宛晴很客氣,說真的,從答應到嬪位,是個很漫長的距離。說白了,運氣好的話也許三五年,可運氣不好,三十年也未必能成爲一宮主位。她不是沒有寄望,也不是不想獲寵,只是這條路一開始就如此的難走,真叫她心涼。
且皇上,自那日體元殿裡匆匆見過一面,便再也沒有見過。駱宛晴根本就不記得皇上的相貌,更別說有愛慕之心了,難道這一聲,就要這樣匆匆過去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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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懷萍在景仁宮的偏殿等了一個時辰,也不見皇后的身影。她知道皇后爲何如此的怠慢自己,不願意相見,卻不得不等着,不忍着。已經是第四盞茶了,每每涼透了,就會有侍婢端上一盞熱的來,她照舊只淺淺的抿一口就擱在手邊,再不去動了。待到再涼透了,又會有侍婢來換一盞,彷彿這半日便是刻意的在等着茶涼。
“皇后娘娘駕到。”映蓉的聲音清清涼涼的,正與這殿上沉重的檀香截然不同,叫人聽着爲之一震。
“臣妾恭迎皇后娘娘。”李懷萍趕緊起身,這才發覺許是做的太久,雙腿都有些木了,心裡禁不住不是滋味兒。這樣的冷待,皇后用在自己身上,想必是因着安氏的事情動了怒。“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
靜徽漫不經心的點了下頭,低低道一聲“坐吧”,便自行落座。待到坐穩,映蓉就領着侍奉的宮人一併退了下去。
“是。”李懷萍這才落座,心裡有寫忐忑。“安氏的事情,臣妾知道是自己沒有處理好,纔會讓皇后娘娘如此憂心,還望娘娘恕罪。”
掃了她一眼,靜徽不緊不慢道:“年貴妃幾乎是一夜之間就轉了性子了,從前跋扈狷狂,目中無人,最是痛恨旁的女子施媚引誘皇上了。可現在呢?似乎救了一個有一個。還有意扶持新人去虜獲皇上的心,你說這讓本宮如何是好呢?”
說到這裡,李懷萍也是奇怪的不行。“娘娘,臣妾對娘娘並無二心,也從未想過能從年貴妃那裡得到什麼好處。得隴望蜀的事情,臣妾做不來,也不屑去做。這次安妹妹的事情,當真不是臣妾走漏了風聲,貴妃何以會去查,並且能查清楚原委,臣妾當真不知情,還望娘娘明鑑。”
靜徽神情木然的看着她,心思微微有動:“本宮知道你不會。”
“多謝皇后娘娘信任臣妾。”李懷萍接着道:“未經過娘娘的指點,臣妾倒也沒有覺出不同來。但是娘娘這麼一說,似乎年貴妃的性子真的有所轉變。臣妾記得,先前年貴妃總是日日叫人送補品湯羹到養心殿給皇上享用,可是前一陣子,似乎皇上不去瞧貴妃,貴妃也從不主動給皇上準備什麼。”
稍微頓了頓,李懷萍又道:“後來臣妾聽說,那涼碗是皇上讓年貴妃送的,這才一日一日的送去養心殿。旁的也倒罷了,貴妃對皇上的事情尚且不用心,這真是太過奇怪了。到底這其中有什麼變數呢?”
想起先前的種種,越說李懷萍越覺得心裡有疑惑:“依貴妃的性子,但凡是招惹她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可偏偏武氏接二連三的誣陷她,詆譭她的清譽,風言風語已經傳得後宮漫天都是了,可她還不是饒了武氏麼!”
“何止是饒了武氏,年貴妃的縱容與默許,竟然還讓武氏無聲無息的恢復了位分。”靜徽不緊不慢的補充道:“武氏也就罷了,好歹也是皇上的宮嬪。侍奉皇上多年。年貴妃連熹嬪身邊,那個叫磨溪的丫頭也饒過了,這纔是真真兒的不簡單。”
“她的心,幾時變得這樣豁達?”李懷萍詫異不已:“從前皇上寵幸了哪位格格侍妾,年側福晉都能在府上憋氣好幾日。動輒就拿旁人撒氣,再不然就把皇上臨幸的女眷一個個折磨個遍。現在到底是沒有從前的影子了,憑白的叫人疑惑。除非……”
眸子裡閃過一道精光,李懷萍對上皇后一雙碧水般透徹的鳳目,詫異道:“除非……除非武氏誣陷之言並非誣陷,而年貴妃的心……已然另有所屬!否則,臣妾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原因,能讓貴妃的心思,如此的不同。”
沉默了片刻,靜徽幽幽的嘆了口氣:“許貴妃的心思真的不放在皇上身上了。但那個人,未必是林翰邈。只看貴妃極力促成他與佳甜的婚事便可知。再者,年貴妃是何許人,心高氣傲慣了,她想要的東西,普天之下除了皇上,還有誰能給得了。區區一個副使,哼,能許她如何的前程?這些無稽之談,本宮斷然不會相信,也奉勸你一句,不必太放在心上。”
這麼想着,李懷萍也是點頭。即便貴妃心有所屬,此人不是皇上。也不代表這後宮的日子,就能不在貴妃的威嚴之下戰戰兢兢的捱了。“娘娘所言極是,是臣妾異想天開了。”
靜徽看她明白的這樣快,只是緩緩一笑:“無論貴妃到底是爲何變了,只要她一天還是貴妃,就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防着。懷萍,你與安常在的關係既然是紙包不住火了,那你不妨大大方方的待她好,讓人都知道你們姊妹情深。暗着鬥有暗着斗的好處,明着鬥也有明着斗的益處,但凡是鬥,總是要比誰更沉得住氣。就如同本宮此時一般,接二連三的敗下陣來,不也一樣頷首挺胸的活着麼!”
“臣妾明白。”李懷萍有些憤懣:“從前在府上,年貴妃張揚跋扈,府裡的那些人哪個不是看她的臉色度日?現在她稍微顯露寬容之色,她們就如蠅逐臭的盯上去,當真叫人噁心。尤其是那熹嬪,一口一個不爭不搶,一口一個遠離是非,現在如何了?”
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李懷萍忍懋嬪已經忍的很辛苦了,現下倒好,多了個礙手礙腳的!最要緊還是四阿哥的額娘……
“臣妾懇請皇后娘娘,一定給她點教訓,否則她以爲這紫禁城裡,就唯有年貴妃一人能當她的靠山了!慣着她想怎樣就怎麼樣。”李懷萍咬牙切齒,恨不得將這對母子生吞活剝才痛快。
“本宮能有什麼法子,你不是也看見了。九阿哥的事情,還有吉答應的事情,熹嬪都避開了。”靜徽仰起臉,笑容陰沉了幾分:“她早晚會復寵,既然如此,就由着她復寵吧。掉以輕心的時候,纔是下手最爲容易的時候,你記住本宮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