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嗻。”陳福行了禮便退下,動作到底是迅速的。而平日裡蘇培盛調教的也好,陳福回話的時候,臉上沒有顯露特別多的神色,以至於皇后一時也拿捏不準,這個突然暈倒的英答應到底唱哪齣戲。
李懷萍方纔就不痛快,得了這信兒越發的不痛快了。“近來是怎麼了,動不動就有人暈倒在御花園裡。雖說天涼了,御花園也新添置了不少菊花,也不至於能把人迷暈了吧?都說酒不醉人人自醉,這英答應平日裡悶不吭氣的,還怪會挑暈的時候,正好讓人送去養心殿調養着,哪裡有暈的這麼好的福氣。”
“齊妃這麼說,便是指英答應實則是故意了!”年傾歡雖然不知道駱氏何時出手,卻知道她早晚有所行動。而駱氏與齊妃、安常在又結怨已深,恨不得對方登時就死在眼前,也難怪齊妃的話這樣不中聽了。“本宮不解,英答應爲何故意要暈?在齊妃看來,莫不是爲了吸引皇上的注意吧?方纔本宮才翻過彤史記檔,雖則看漏了汪答應侍寢的記載,卻看不漏英答應侍寢的記載。連篇都是,足可見皇上有多喜歡她。她要見皇上,何必故意在御花園裡裝暈呢,直接去養心殿請安也就是了。”
武歆音聽着齊妃方纔提及自己小產的事情,心裡正在憋氣,如今貴妃這麼說,她當然少不得借題發揮。“貴妃娘娘此言不錯,臣妾也是這麼以爲。一個盛寵之下的答應,怎麼還見不着皇上的面了?既然隨時隨地皆可以,那何必裝暈這麼傻呢!要臣妾說,這樣的法子只適用於長久不得見皇上,容姿衰退的宮嬪身上。”
怕齊妃聽不明白,武歆音連忙又道:“哎呦,臣妾真是嘴快了。齊妃娘娘可別多心啊,雖則你是侍奉皇上的老人兒了,但畢竟膝下還有三阿哥,想見皇上也並非什麼難事兒,臣妾也不是揶揄您。”
言罷,她自己都覺得好笑了,禁不住低下頭使勁兒的抿着嫣紅的脣瓣,滿臉盡是喜滋滋的笑意。
“好了。”靜徽自然是聽不下去了,難得今日請安的人齊,想着有件喜事也好,順帶手的搓一搓年貴妃的銳氣,哪裡想得到事情會弄成這個樣子。當真叫她又生氣又意外。“本宮要去養心殿瞧一眼英答應,你們都散了吧。”
衆人再度起身,一併道:“恭送皇后娘娘。”
“貴妃,你隨本宮同去。”靜徽知道,事情無論怎麼處理,都避不開年氏一雙賊溜溜的眼睛。既然如此,還不如大大方方的拉着她去,也總歸是省了心。
“是。”年傾歡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說真的,這些日子皇后節節敗退,她贏也贏的累了。後宮裡生活,許就是比誰更有耐力,誰更能熬得住吧。反正一方稍微鬆懈一些,另一方就有機可乘了。
待到見到英答應,年傾歡自己也嚇了一跳。英答應的身上滿是青黑的瘀痕,連脖頸處也格外的明顯,彷彿被誰粗暴的打過,真可謂遍體鱗傷。“皇上,英答應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御醫可仔細瞧過麼?”
靜徽還沒開口,卻被這個年貴妃搶了先。“昨日英答應來請安之時,還是好好的,這才過了一晚,怎麼會弄成這樣?”
胤禛沉了一口氣,慢慢的移開了落在英答應身上的目光,先看了貴妃一眼,再睨了皇后。“御醫說,英答應血脈不暢,身上的瘀傷久久不能散去,乃是所用寒涼的藥物,致使血脈不暢通所致。且已經有一段日子,以至於她的身子陰虧的厲害。稍微碰到了哪裡,就會留下烏青的瘀痕,越來越重。”
“怎會如此啊?”靜徽詫異的不行:“皇上恕罪,臣妾有一事未曾稟明。”
未免年貴妃先發制人,靜徽趕緊解釋道:“前幾日,英答應的玉珠鏈斷了,而那珠子裡頭,竟然暗藏了一些寒涼的藥物,臣妾隨後還讓人檢查了英答應其別的飾物,也追問了內務府經手的奴才,只是均沒有發現什麼痕跡。因着這些日子,安常在頻繁的甄選飾物,臣妾也擔心安常在會遭人算計,便一併搜查了安常在的寢宮。但是沒有任何發現。最後,臣妾親自去內務府查驗過,也逐一的問過所有經手的奴才,到底是沒有任何發現。以至於……”
“皇后娘娘該不會以爲,英答應自己在自己的珠鏈裡藏毒陷害自己吧?”年傾歡愕然問道。“英答應先前差點被冤枉身患傳染惡疾,拘禁在鍾翠宮的冷僻廂房,若不是她還有股子硬朗,拼死拼活的逃出來,現下只怕早已經被送出宮去,又或者一命嗚呼了。
好容易才能陪伴在皇上身側,好容易纔有了今天的位分,無端的,她毒害自己做什麼?英答應年輕體健,想來用不了多久,就能如同汪答應一般,懷上皇上的龍翼,這樣大好的前程,難道她會棄之如履?”
“年貴妃這樣說,便是不信本宮的查證了?”靜徽眸子裡一道冷光劃過,但瞬間便被慈惠所取代,柔柔的如同一池靜水。“本宮只是疑心這裡面另有文章,並未曾說明就是英答應自己所爲。年貴妃是不是太過敏感了一些?”
胤禛聽着二人之言,半晌沒有做聲。
年傾歡如同皇后一般,柔柔嬌笑,柔潤的脣瓣稍微舒展,已經很誘人了。“臣妾哪裡是敏感了,臣妾只是覺得,發生在英答應身上的事情,太過於匪夷所思了。好端端的一個可人兒,怎麼會身上忽然就長滿了紅疹子,被說成是傳染的惡疾。有怎麼敢有奴才私下將她扣押在鍾翠宮偏僻的院落,不讓她侍奉皇上更不讓她見人。
而英答應平日裡柔弱,爲了求生,竟然用簪子賜死了奴才,拼死拼活的逃了出來。倘若她真的身染惡疾,這樣膽大妄爲的逃跑,只怕會禍及滿門,她沒有這樣的膽子。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爲她真的含冤莫白。幸虧皇上大度,並未曾怪罪她,事情既然查清楚了,給她答應的位分也很合理。如果到此爲止,這必然是一樁美事,可偏偏好日子沒過幾天,英答應又弄成了這個樣子。”
轉過身看了病榻上的駱氏一眼,年傾歡心裡有些不是滋味,眼眶不免紅了。“皇上,臣妾着人去查問過這個駱氏的出身,發覺她不過是尋常官家女兒,沒有什麼了不得之處。若是出身沒有任何不妥,何以一入宮就三災八難的呢?說句犯上的話,臣妾覺得是有人妒忌她的容貌,見不得她這樣的女子,留在皇上身邊盡心服侍,從而擋了旁人晉封之路……”
這一次,胤禛沒有沉默,反而是贊同不已。“駱氏的確是這屆秀女之中,出類拔萃的。不光是容貌姣好,她的舞姿也曼妙,琴棋書畫樣樣皆能。朕的確喜歡她相伴在側。若是因爲如此,招致旁人的妒忌,也並不是稀奇事。”
“皇上,臣妾不敢苟同。”靜徽忙道:“駱氏的確出挑,但大清選秀選的乃是女子德行,容貌則次之。爲的就是將來,這些秀女能爲皇上多添幾個聰明健康的小阿哥,綿延後嗣。臣妾以爲,能否討得皇上的歡心,只看是否心思細膩,善解人意,這樣的女子不光只有英答應,安答應、汪答應也都很好。所以貴妃口中,嫉妒使然,叫臣妾如何敢承受。臣妾雖則無能,爲能替皇上管治好後宮,但平日裡沒少提點宮中諸人,和睦相待,萬萬不可生出妒恨之心,以虧德行。還望皇上明察。”
“皇后的意思,朕聽明白了。”胤禛稍微點頭,並不繼續說下去。
年傾歡則贊同不已:“皇后娘娘品行貴重,一直也是這樣教導後宮諸位姐妹的。臣妾膚淺了,竟然將容貌視作首當其衝的緣由,還望皇后娘娘恕罪。”
“好說。”靜徽淡然一笑,和顏悅色:“貴妃也是擔心英答應纔會如此。”
“謝娘娘體諒。”年傾歡蹙了眉,認真道:“只不過,臣妾還是要多嘴問一句。無關容貌身家,無關品德儀容,英答應又爲何成爲衆矢之的,連番的遭人算計呢?”
靜徽沒有回答,只是眼眸一緊。
“臣妾以爲,乃是因爲英答應得寵的緣故。方纔皇上也說了,英答應琴棋書畫樣樣皆能,又深諳舞藝,平日裡伴在皇上身側,必然能爲皇上解憂。也正因爲如此,後宮裡許多浮動的人心便不那麼安寧了。她們見不得皇上待英答應如此好,也見不得英答應從一個被禁錮在偏僻院落的秀女,一下子成了有封號的答應小主,成了皇上身邊的紅人,故而一時糊塗鑄成大錯……娘娘,您覺得臣妾這樣的揣測合情合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