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駕到!”汪泉的聲音很是沙啞,想來是近些日子操持着景仁宮與太后靈宮的事情之多,疲倦不堪之故。
靜徽默默的走出來,緩緩的環視殿上來請安的宮嬪,最終落座,沉了一口氣在胸口,才輕聲道:“都平身吧。”
“謝皇后娘娘。”衆人齊齊的謝畢,擇了屬於自己的位置,輕盈的落座。
“這些日子,各位妹妹都辛勞了。如今太后喪儀之事雖畢,但本宮知道你們都還難受着,心裡也不是滋味。只是日子還是得繼續過下去,再多的傷心也無濟於事。本宮盼望着你們能好好調整自己的心緒,好好的侍奉皇上。”靜徽充滿期望的眼神,看上去清澈見底,彷彿口裡說的,就是她真心所想。“安貴人與汪答應雙雙有孕,乃是皇上最惦記之事,也時常去長春宮與鍾翠宮相伴。本宮欣慰不少。也盼着你們都能爲皇上多添幾個小阿哥,如此,也總算是咱們大清的福氣。”
耿幼枝低下頭,卻沒有笑容,嘴裡低聲喃喃道:“若是人人都有孕,只怕有人該忙不過來了,那今年是當真熱鬧至極。”
熹妃跟她捱得近,少不得蹙眉提醒不要亂說。只是耿幼枝頭垂得很低,根本不曾看見。“再說,哪裡就有這麼多好福氣的,說有孕就有孕,皇上都不曾來,這不是天方夜譚麼!”
靜徽聽着底下隱隱有動靜,心裡奇怪:“誰有話說,只管放在明面兒上說便是。怎麼本宮聽着,似乎有竊竊之語?”
武歆音也聽見是裕嬪在說話,少不得接茬:“皇后娘娘既然問了,裕嬪不如大大方方的說,沒的叫人猜忌,還當是有什麼私心呢。”
耿幼枝沒想到寧嬪直接就把自己說出來了,心裡一瞬間有些窒悶。“回皇后娘娘的話,臣妾是想說,安妹妹身子弱,日前又從肩輿上跌落,想必此時安胎最爲要緊。然而天也是越發的冷了,諸多不便,只怕安妹妹難以適應。”
靜徽點了下頭,誠然道:“本宮也是擔心安氏的龍胎,吩咐了孫院判仔細照看。也幸而皇上時常去長春宮相伴,有了皇上的福澤庇護,安氏此胎必然穩固。倒是裕嬪有心了,惦記着這些。”
“臣妾雖然卑微,但爲皇上皇后分憂也是臣妾的本分。”耿幼枝鬆了口氣,說了幾句冠冕堂皇的話,目光便劃過寧嬪的面龐。心想,這個寧嬪,真是一張壞事的快嘴。一會兒數落這個的不是,一會兒又揭那個的短兒,叫人心煩。
“你們都有心了。”靜徽端起了茶盞,慢慢的抿了一口。“不過貴妃倒是不大好。太后薨逝之前,她就病怏怏的,叫人看着難受。這都多久了,整個人還是提不起精神來。懋嬪。”
宋代柔聽皇后喚自己,少不得起身:“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你坐着,不必拘禮。”靜徽倒是很客氣的口吻:“本宮知道你素來與年貴妃有交情,如今她在病中,身子不濟,既然你與她說得上話,就替本宮多多相伴吧。原本,和碩易安公主也能去翊坤宮陪着敘敘話,可太后這一走,公主也病倒了,唉,公主又是個心軟的,只怕見了貴妃兩人相對,互訴傷懷更是雪上加霜了。”
“臣妾明白,請皇后娘娘寬心。”宋代柔何嘗不知道皇后葫蘆裡裝的什麼藥,不揭穿只是不想節外生枝。“等會兒請罷了安,臣妾便去翊坤宮瞧貴妃去。”
“唔。”靜徽微微頷首:“本宮也去瞧瞧安氏,那就都散了吧。”
“臣妾等告退。”
靜徽等着衆人散了,才示意映蓉去喚住寧嬪。
武歆音頗有些意外,因爲自打她恢復了寧嬪的位分,就沒單獨跟皇后說過話。在她眼裡,皇后是自然是個不折不扣的毒婦,想來在皇后眼裡,她定是個毫無作用的棄子,如此,幽幽什麼可說的?
“皇后娘娘單單留下臣妾,不知有何事吩咐?”武歆音面對皇后,再不是從前那麼唯命是從的樣子。“難不曾,今時今日,皇后娘娘還覺得臣妾有什麼可以利用的價值?不瞞娘娘,自從臣妾從辛者庫出來,重回後宮,皇上就未曾召見過一次。想必臣妾不單是沒有利用的價值,就連威脅娘娘地位的能力也沒有,不過是閒人一個罷了。”
聽她這麼說,顯然是心中有怨氣。靜徽淺笑輒止,看向寧嬪的時候,目光忽然犀利。“當初若不是本宮向皇上求情饒你一命,你當你還有本事活着走出辛者庫麼?不錯,辛者庫的日子的確難熬,可是無論怎麼難熬,你也熬出來了。今時今日,對本宮你沒有半句感激之言也就算了,你竟然還膽敢投靠年貴妃與本宮對抗,寧嬪,你可知道這深宮之中,死並不是最難受的滋味,最難受的滋味是如何,不消本宮對你反覆言說了吧?”
“皇后娘娘這樣說話,叫臣妾如何擔當的起?”武歆音有些不敢與皇后對視。縱然她平日裡也是一副牙尖嘴利的樣子,比之皇后卻是小巫見大巫,根本不值得一提。
“擔當不起也得擔當,你別以爲本宮不知道你是什麼心思。”靜徽陰冷的眸子,微微一轉,語調已經是格外的威嚴了:“你當真以爲,本宮不知道你在做什麼麼?近日來,你頻繁的出入翊坤宮,有什麼圖謀,你當本宮不知道麼?你自己作死,那是你的事情,與本宮無關,你別妄想着能拉上本宮做墊背的。”
“娘娘這話是什麼意思,臣妾當真不曉得。”武歆音緩緩的往後退了一步。“何況臣妾卑微,即便是出入翊坤宮,也不過是陪着貴妃說說話。貴妃高興了,就賞臣妾一口茶喝。貴妃不高興,擋在宮門外不肯相見也是十有*之事,臣妾能怎樣呢。”
靜徽站起身子,慢慢的從殿上走下來,徑直停在武氏面前。
武歆音唬的連連後退:“皇后娘娘!”
“別告訴本宮,你真的什麼都沒做過,要不要本宮讓人將你身上的藥香包取下來,送去太醫院檢查一番?”靜徽的目光裡滿滿是威嚴:“你以爲你這些招數能騙得了本宮麼?”
“皇后娘娘,臣妾並沒有,你若不信,儘可以將着藥香包送去太醫院。”武歆音飛快的想要將自己身上的藥香包解下來交給皇后,以證清白。
“好哇。”靜徽卻沒有多少興趣理會她的激烈。“今日的沒有,不代表昨天的沒有,何況你的寢宮也不小,若是搜宮,指不定能搜出多少。本宮大可以不必跟你囉嗦,直接讓汪泉領着人去,再將那些不乾不淨的東西,送去翊坤宮讓年貴妃親自過目。也好讓她知道,她那麼仗義那麼大度保全下來的人,究竟心思有多麼的歹毒,是怎麼想方設法在陷害她。”
“皇后娘娘,臣妾冤枉啊。”武歆音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這後宮原本就是本宮的,大到殺伐決斷之事,小到一根頭髮絲的去處,本宮只要想知道,就一定會有千萬隻眼睛,在替本宮留神看着。你這些小小的伎倆,能瞞得過年貴妃,能瞞的過本宮麼?你問御藥房拿過些什麼藥,你讓御醫給你開過什麼方子,看似都是情理之中的東西,可若是拼合起來,會有什麼樣的效果,你心知肚明,本宮如何能不知道。”
說到這裡,靜徽笑意瀰漫整張面龐:“也只有年貴妃病中不濟,纔沒有心力去追查這些。可若是有一星半點兒的風聲吹出去,本宮可不敢保證熹妃會不會爲年貴妃操持這些,揪出你這個暗中咬人的毒婦。”
“娘娘,您難道不恨貴妃麼?臣妾這麼做,不也是爲您盡心麼?”武歆音的口味稍微軟了一些。“何況,貴妃若是真的有什麼不好,對皇后娘娘您就只有好處。”
“那是自然,但前提是你要做的滴水不漏。”靜徽陰冷的面龐再度向武氏靠近,忽然伸出手狠狠的捏住了她的下頜:“你一邊毒害貴妃,一邊栽贓本宮。武氏,也許你真的活夠了活膩歪了,但是本宮卻不捨得鳳權在握,這樣好的一方天下。當本宮是三歲的小孩子好哄騙麼?”
武歆音被狠狠的鉗住,除了疼,便是怕。“臣妾的性命,從來都捏在皇后娘娘您的手中,臣妾何曾能有別的法子……”
“你以爲你這麼說,本宮就會信你?”靜徽冷冷的笑了起來。“本宮就是想讓你知道,無論你做什麼,本宮都能清楚的察覺,你想讓年貴妃看見的那些,本宮一早就讓人抹去,查不出痕跡了。相反,若是讓年貴妃知道你的所作所爲,她一定比本宮還要兇殘的對待你。不信,你只管試試看!”
“娘娘字字珠璣,容不得臣妾不信。”武歆音眼中的淚水已然憋不住了。“求皇后娘娘饒了臣妾吧,臣妾不敢再亂來。”
“你也會怕麼?”靜徽狠狠甩開了手:“知道怕就好,知道怕的人,命纔會長久。你那些笨法子,儘早給本宮收起來,沒有本宮的允許,休要妄動。年大將軍馬上就要進京了,在這個時候節外生枝,死的可不是你一個人,懂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