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想了想,終於頷首。“也罷,左右事過境遷,朕也不願意落得苛待後宮的名聲。到底你表姐也在朕身側侍奉二十餘載。只消她不再惹是生非,先前的事,看在和碩懷恪公主以及你和小公主的份兒上,便作罷。”
“多謝皇上。”安笑然淚水連連的就要給皇上叩頭謝恩,卻被牢牢的扶住。
“好了,你身子弱,別多禮。”胤禛想了想,喚一聲蘇培盛:“安貴人才產育不久,未過坐蓐之期,你去傳朕的口諭,恩准齊妃來長春宮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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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傾歡正和懋嬪哄九阿哥玩,胡來喜稟明瞭齊妃的事情,讓兩個人驚訝不已。
“皇上幾時這般心軟了?”宋代柔饒是拿撥浪鼓逗着九阿哥,嘴也沒閒着。“齊妃當初爲何被囚禁在景陽宮,皇上不會這麼快就忘了吧?這才幾個月的事兒啊,依照當初那個情勢,我還以爲景陽宮就是齊妃的冷宮,她再也走不出來了呢!”
年傾歡也沒想到,皇上會這般輕易,就翻過這一頁。“許是安貴人誕下小公主受了不少苦,皇上見她可憐,不免就動了惻隱之心。”
“這話,旁人說起,我只會一笑了之,畢竟旁人並非妹妹,不是誰都能揣摩聖意。”宋代柔將手裡的撥浪鼓遞給乳母,示意她們抱了九阿哥下去。
“福沛乖,晚點額娘再和你玩。”年傾歡不捨的看了兒子一眼,眼底盡是爲母的柔情。“姐姐是怪我不懂揣摩聖心了?”嘴上的話卻是對齊妃說。
“並不是怪你。”李懷萍柔柔一笑,隨即又是一聲嘆息:“只是總覺得,這些日子以來,妹妹與皇上的情分無緣無故就淡了。似乎妹妹你,根本不願意多在皇上身上用心。做姐姐的只是想不明白緣由。爲了一個那氏,不值當,妹妹也並非小肚雞腸之人。可若不是爲了那氏,這後宮裡似乎也沒有旁人能籠絡皇上的心,更沒有無端接近皇上獻媚的,到底皇上是怎麼惹沒沒不高興了?”
這疑惑困擾了齊妃許久,連日以來,她冷眼旁觀,總覺得年貴妃和從前不同了。“到底有什麼難言之隱,妹妹不妨對姐姐說說。”
年傾歡也是幽幽一嘆:“從前覺得,若是沒有皇上的眷顧,沒有皇上在身邊相伴,這日子就過得分外艱難。可現在看看,皇上乃是大清的國君,是天下人的皇帝,並非臣妾一個人能籠絡得住,有些灰心,也就懶得費力氣了。左右,咱們侍奉皇上,也要看皇上的心性。若喜歡,多來也就是。若不喜歡,不見反而好。若是明知道皇上心裡不那麼在意,卻還巴巴的拽着不撒手,怕也只能讓皇上覺得心煩意亂。”
“不會啊!”宋代柔不信:“若說皇上對旁人不在意,那我信。可若說皇上對妹妹你不在意,這未免太過牽強了。你去瞧瞧,你病了多久,御膳房和內務府就忙活了多久,成日裡變着花樣的給你宮裡送藥膳,送滋補湯羹,那些奴才不都是看天做人的?若不是皇上待你如珠如寶,他們早就跟紅頂白,落井下石了。”
“姐姐,咱們今兒不說這個。”年傾歡不想討論皇上在意不在意她的問題。畢竟她自己心裡也沒底。有時候,真相一旦被揭穿,那從前的光景就再也回不去了。話到嘴邊,她不願意說,並非是不信任懋嬪,而是不願意這真相被自己一點一點的去證實。
其實她真的很懷疑,皇上之所以放過齊妃,就是爲了能讓齊妃姐妹更好的爲皇后盡心。以免自己身邊有熹妃有懋嬪有裕嬪等等匡扶,從而鎮壓住皇后,在這後宮無法無天。皇上或許真的在意她,可防着她也屬必然。
這樣又愛着,又警惕着的感覺,叫人哭笑不得。
真的如同拿着一把尖刀,指向自己心房的那個人,面對你時露出陽光燦爛暖如春的微笑。卻會在你猝不及防的時候,狠狠的捅你一刀。
“姐姐,嚐嚐這茶如何。”年傾歡抿了小口:“似乎有春意盎然的味道,不幾天就要立春了。”
“春打六九頭,天兒是要暖起來了。只看長春宮便知道了。”宋代柔也抿了一口,臉上的笑容緩緩的靜止。她也很想自己的小女兒,那個可憐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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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安笑然見齊妃進來,激動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彼時皇上已經離開了,內寢之中也都是兩人的親信。她顧不得自己的儀態,撲棱棱的從牀上跳下來:“表姐,你知道麼,嚇壞我了,我還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
越想越覺得委屈,安笑然的淚珠子,猶如斷了線的珍珠,撲簌簌的掉下來。
李懷萍見她狀態十分不對勁兒,少不得對冷玉擺擺手:“你們先下去,在外頭仔細看着,不許別人打擾。”
“奴婢明白。”冷玉和紫菱匆匆應聲退下。
“這是怎麼了妹妹。你一句話,皇上就讓本宮前來探望,足可見皇上是很在意你的。如今,小公主已經出生,一切的厄運都已經過去。咱們只管好好的走好往後的路,也就是了。”李懷萍欣然一笑:“你瞧,我這不是好好的麼,咱們怎麼會不能再見。非但不會,反而還能在這宮裡有一番作爲。這纔是咱們該有的心願!”
聽了這話,安笑然止住了哭泣,哽咽道:“姐姐有所不知。皇后娘娘叫汪泉,就在我的牀榻上,活活扼死了汪氏。”
“什麼?”李懷萍大驚:“皇后扼死了汪氏?還在你宮裡?”
“是。”安笑然艱難的點頭:“皇后怕我往後不聽話,殺雞儆猴,讓我眼睜睜的看着汪氏如何掙扎,如何氣絕,如何瞪着凸起的眼珠怨毒了我。表姐,你知道麼,當時我真的怕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這也的的確確是皇后的所爲。李懷萍慢慢的沉下心,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皇后這麼做,許多利處。雖然看上去有些冒險,但一方面控制了你的忠心程度,另一方面也降低了冷宮產育抱來長春宮的風險。須知道,年貴妃那邊可是牢牢的盯着此事呢。”
“表姐,那我們該怎麼辦?”安笑然怕到不行:“皇后娘娘先前要你做了那麼多事情,無非就是想將你困在景陽宮。如今,你得以逃脫,想來皇后娘娘是不會輕易就放過你的。再有,咱們姐妹之間有什麼心思,都必然逃不過皇后的一雙鳳目。我已經不能再有皇嗣,皇后掌控的分毫不差,咱們怎麼與她抗衡?”
“妹妹。我不是還有弘時呢麼!”李懷萍幽幽道:“三阿哥就是咱們的指望。眼下,既然撼動不了皇后的權勢,咱們唯有忍。忍的同時,想法子鞏固弘時的恩寵,只要他能有來日,咱們就一定能翻身。”
“姐姐說的是。”雖然安笑然有些不甘心,卻也無可奈何。怪只怪死的那麼慘的汪氏沒有產育阿哥的福氣。“我擔心皇后娘娘不會放過姐姐。”
“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李懷萍忽然想起了什麼,連忙問:“近來你見皇后,可曾留心皇后的玉腕?”
“這……未曾,姐姐所指何意?”安笑然有些不明白。
“昔年,皇上得了先帝賞賜的一對羊脂白玉鐲,那是羊脂白玉里的極品,非常的昂貴難得。那時候,我先入王府伺候,又得皇上的看中,於是皇上就將其中一隻賞給了我。後來,纔將另外一隻賞給了身爲福晉的皇后。那鐲子,我從來未曾敢戴着,都是悄悄的藏起來,時不時拿出來看看。我知道多年來,皇后一直希望找到另外一隻,好與她手上的那隻配成一對。可多年,我都隱忍不說,就是不願意割捨與皇上昔年的情分。”
安笑然臉色一凜,愁容滿面:“難不成,皇后知道了鐲子在姐姐那裡?”
“是。”李懷萍無可奈何的頷首:“非但知曉了,且我已經將自己的那一隻,敬奉了皇后。滿心以爲,能躲過這一劫,卻不料皇后還是記恨我。”
“哼!”安笑然冷冷嗤鼻:“姐姐啊,我雖然入宮時日不長,可皇后爲人,我是看得透透的。陰狠自私,兇殘成性,跋扈善妒。但凡是得罪皇后,都不會有好下場,哪怕是她身邊的人。打或許當年,她之所以爲你保全三阿哥,就是爲了博得皇上的高興。誰讓那時候,你是皇上的寵妃呢。眼下,皇后自己沒有兒子,也必然不會輔佐年貴妃的兒子成爲後繼之君,唯一且最好的辦法,就是無聲無息的除掉你,在利用三阿哥順利的成爲太后!”
“我如何會不知道,卻也是真的無可奈何。”李懷萍幽幽一嘆:“有阿哥的妃嬪不多,且看樣子,似乎都去了年貴妃陣營。唯有咱們還留在皇后身邊。有用的時候,皇后必然待你好,一旦沒有用了,皇后首當其衝容不下咱們,誰讓咱們知道太多她的秘密。”
“那該怎麼辦纔好?”安笑然惶恐不已。
“想法子,永遠讓咱們有用!”李懷萍眼眸一緊:“不知不覺的除掉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