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皇上請安。”映夢才得了信,說是御輦停在了景仁宮外,自己就急匆匆的過來迎駕了。哪知道到這裡的時候,映蓉已經請過了安,正陪着皇上說話呢。
“皇上有所不知,這幾晚娘娘都不曾安眠,夜夜陪伴在八阿哥牀邊。”映蓉趁着臉,憂心不已:“喂水喂藥,都是娘娘親力親爲。奴婢瞧着,這幾日的功夫,娘娘就清減了好些!”
胤禛幽幽低嘆:“難爲皇后了,朕去瞧瞧。”
映夢錯開身子,卻在皇上先行一步,映蓉就要跟上去的時候,一把攥住了映蓉的衣角。“你這是幹什麼,獻什麼殷勤,皇后娘娘那兒,有我吱應着足夠了,我勸你還是別太不知道深淺。”
映蓉猛的一甩,拎開了映夢的手:“是麼?那爲何皇后娘娘吩咐我陪同皇上前往八阿哥的寢室,而並非你?映夢,我勸你還是看開一點,得寵一時不代表得寵一世,你終究還是太嫩了些。”
言罷,映蓉根本就不再理會她,邁着端莊的步子追上皇帝的腳步去。
“福惠,你醒了?”靜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福惠,是皇額娘,你看的清麼?”將手擱在福惠的額頭上,靜徽的嘴角不禁勾起:“太好了,看樣子是不燒了,御醫呢,快傳御醫進來瞧瞧八阿哥。”
胤禛正巧走到門外,聽見皇后喜聲喚御醫,心裡的一塊大石總算是落地了。“福惠醒了?”
靜徽連忙起身行禮,含淚笑道:“是啊,皇上,您快來瞧啊,福惠醒了!臣妾抹着,他的燒也退了,看樣子是好多了。”
三兩步走到牀邊,胤禛見福惠睜着眼睛,少不得關懷:“福惠,皇阿瑪來瞧你了,你可覺得好些了麼?”
福惠微微笑了,張着嘴想說什麼,卻口乾舌燥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映蓉,快拿蜜糖水來,要溫的。八阿哥服了藥,嘴裡苦,喝點蜜糖水潤喉是最好不過的了。”靜徽笑着坐到牀邊,輕輕的扶着福惠起來:“知道麼,皇額娘擔心極了,這幾天就不敢離開你半步,老天垂憐,你總算醒過來了。”
軟綿綿的貼在皇后的懷裡,福惠只覺得格外溫暖。半夢半醒的這段時光,有好幾次,他都隱隱約約感覺到皇額娘在身邊。“皇額娘……”虛弱的聲音,聽起來那麼輕。
可這三個字,足以點燃靜徽心裡的那團火焰:“好孩子,你終於沒事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從映蓉手裡接過蜜糖水喂福惠喝了不少,彼時御醫也到了。靜徽這才讓開身子,囑咐前來請脈的幾位御醫仔細診脈。
胤禛伸手輕輕的握住皇后的手:“這幾天,真是辛苦你了。”
久違的溫暖,瞬間從指間流淌入心田,靜徽笑中帶淚,連連搖頭:“臣妾不辛苦,身爲額娘,自當如此。如今福惠平安無事,臣妾也能放心了。”
幾位御醫分別請國脈,臉色都是如出一轍的喜悅。“臣等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八阿哥逢凶化吉,吉人天相,燒熱已退,病情已經明顯好轉。”爲首的御醫恭謹道。
“太好了。”胤禛聖心大悅:“這些日子你們也辛苦了,稍後只留兩位御醫近前侍奉,其餘可以回太醫院了。”
“臣等謝皇上恩典。”爲首的御醫依舊恭謹:“只是高熱雖然已經退了,但請八阿哥繼續服藥,穩定病情,待到惡疾完全消除,方纔可停藥。如此,便沒有後顧之憂了。”
“本宮會親自看顧八阿哥服藥的。”靜徽微微一笑:“請皇上放心。還有,你們記得把這奏效的方子也送去公主的寢宮,但願公主也能早些好起來。”
“皇額娘,抱!”福惠伸長了小手,撒嬌一般:“要皇額娘抱,要皇額娘抱。”
靜徽笑得合不攏嘴:“好好好,皇額娘抱。”將小小的孩兒擁在懷中,靜徽這一次得到了什麼,她心裡比任何人都要明白。“惠兒,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往後皇額娘又可以陪着你讀書習字,舞刀弄劍了。不過你要答應皇額娘,再不可以貪玩一個人跑出宮去,不管去哪裡,都要叫皇額娘陪着你。”
“好。”福惠答應的特別爽脆。“孩兒只要皇額娘陪着。”
胤禛瞧着母子兩人歡天喜地的模樣,心也禁不住溫暖起來。當日,將福惠交給還是福晉的靜徽撫育,他心裡也掙扎過,畢竟不是自己的骨肉,且還是自己對頭人的骨肉,胤禛當真是怕她會存心不良。但事實證明,福惠真的很親她,小孩子是不會說謊的,誰對他好,他必然能覺得出來。“福惠,要聽你皇額孃的話,知道麼!”
“嗯。”福惠用力的點了點頭:“皇阿瑪好久沒來陪皇額娘,也好久沒來陪孩兒掰腕子。”
“要,朕陪你掰腕子。”胤禛饒有興致的走上前去,伸出右手:“來。”
福惠也似模似樣的擼了擼自己的袖子,煞有介事的握住皇阿瑪的手:“來吧!”
靜徽一邊爲福惠擦汗,一邊替他鼓勁兒,別提多高興了。方纔還昏睡着的小傢伙,這會兒是真的恢復了精神,沒有比這讓她更高興的事兒了。那一碗蜜糖水裡,是用參水熬的,喝下去果然頗爲有效用。也是福惠醒的是時候,正巧皇上來了,這便是老天願意成全她的好事了。
“真厲害,我們福惠真有勁兒,長大了一定是個馬上打天下的英雄。”胤禛讚口不絕:“好兒子,你要趕緊長大知道麼,朕與你皇額娘都盼着這一天呢。”
“嗯!長大了,我要和皇阿瑪一樣當英雄。”福惠很有骨氣的樣子,逗得帝后前仰後合,均是美滋滋的。
隨後餵了藥,又哄了他入睡,靜徽替他掖好了被腳,這才放心的吹熄了近前的宮燈。“皇上,時候也不早了,這裡有臣妾守着就行了,不如讓蘇培盛趕緊備好御輦,送您去別處歇着吧。”
“朕今兒哪兒也不去了,就留在這裡陪你說說話。”胤禛伸手,示意靜徽過來。“好幾日了,你衣不解帶的照顧福惠,也是辛勞。今兒他好了,就讓奴婢守着,你自己也要好好歇歇纔是。”
“多謝皇上關懷。”靜徽已經許久沒有聽過這樣溫軟的情話了。“皇上,這幾日臣妾心裡當真不寧。幸虧福惠好了,否則,臣妾不知道要怎麼辦纔好。您可還記得,咱們的弘暉……”
眼中雖然滿是悽楚,可並沒有溼潤,靜徽不會在這樣的時候落淚,只是可憐巴巴的依偎在皇帝的懷中。“那時候,臣妾也是不眠不休的守在他的牀邊,不斷的在心裡乞求,乞求蒼天垂憐,不要帶走他……只可惜臣妾終究沒能打動上蒼。弘暉走的時候,臣妾的心都被掏空了。若不是有了福惠,這幾年,臣妾不知道要怎麼熬過來。”
“弘暉走了,朕的心何嘗不痛。”胤禛想起那個時候的靜徽,禁不住輕輕撫了撫她的臉頰。“正是因爲知曉你膝下寂寞,朕才決定將福惠養育在你身邊。事實證明,朕沒有看錯你。”
“皇上,臣妾能有這樣的福氣,已經心滿意足了。”靜徽越發的溫婉柔順,由着皇帝的手一下一下的撫摸自己的臉頰。“可能是臣妾做的不夠好,老天不許臣妾有自己的孩兒。福惠雖然是年貴妃所出,卻和臣妾自己的沒有什麼兩樣。只是這些年,苦了貴妃,她何嘗不想與自己的孩兒團聚呢。每每瞧見貴妃凝視福惠的樣子,臣妾都有些不忍。都是爲額孃的人,臣妾怎麼會不明白貴妃的心思。”
胤禛點了下頭,語氣不鹹不淡:“貴妃不是還有福沛麼,足矣。”
“是啊。”靜徽禁不住有些羨慕:“貴妃當真是好福氣,先後爲皇上誕下三子一女,可與齊妃比肩。提及齊妃,臣妾有好些日子沒見過弘時了,不知道他近來如何。齊妃倒是熱心腸,成日裡往安貴人處去,也難怪她。到底是福敏生的乖巧,本宮每每見着她,總是禁不住捧在懷裡不願鬆手,那小模樣,當真粉嘟嘟的可愛……”
靜徽輕輕的閉上了眼睛,有一搭沒一搭的和皇上說着這後宮裡的家長裡短,臉上泛起暖暖的笑意。此情此景,似乎已經許多年不曾見到了。
胤禛知道她是真的累了,只是扶着她在牀邊慢慢的坐下:“朕也覺得福敏很可愛,喜歡她乖巧的小模樣。靜徽,你乏了,好好歇一會兒,等福惠好利索了,朕陪你去瞧她。”
“嗯。”靜徽輕輕的笑着應聲。“臣妾真的好想就這樣……像現在這樣,無憂無慮的在皇上懷裡安睡。”身上軟綿綿的,靜徽是真的睏倦極了,可她不願意就這麼睡着,此時此刻的甜蜜溫馨,若是能永恆該有多好。有那麼一瞬間,她真的想放棄所有邪惡的念頭,就這麼安安靜靜的做他的妻子,什麼都不理會,什麼都不要。可惜她知道,這一切都會如夢一般,一轉念就什麼都沒有了。
“你放心的睡吧,朕陪着你。”胤禛也許久沒有對自己的妻子這般柔情了。只是在他看來,這不過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兒。後宮裡那麼多人,總有自己顧不到的,顧不上的。“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