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妃娘娘吉祥。奴才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請您去景仁宮品茗。”汪泉一臉的喜色,卻一看便知心裡有鬼。
雁菡輕“唔”了一聲:“多謝皇后娘娘美意,公公前頭走,本宮隨後就到。”
也不怕熹妃敢不來,汪泉方纔說得很清楚了,是皇后的懿旨,不是尋常的請她過去說說話。“那奴才先行一步了,告退。”
“娘娘,咱們……”磨溪也不知道該怎麼勸,熹妃心裡認準的事情,旁人說再多,她也根本就聽不進去。
雁菡邁進正殿的門,頭也不回對磨溪道:“你不必跟進來伺候,在這裡等着就是了。”
磨溪原是不肯,但轉念一想,若是裡面有什麼不妥,她也能趕緊去“搬救兵”。“奴婢遵命。”
“皇后娘娘吉祥。”雁菡發覺正殿裡面很安靜,唯有皇后一人坐着,連映夢都不見在身邊伺候。“皇后娘娘傳召臣妾前來,不知所爲何事?”
“熹妃坐着說話。”靜徽沒有過多的表情,看上去很平靜。一身硃砂色的旗裝,襯得她臉色極好,精神飽滿。“本宮方纔聽聞你去了慎刑司,心裡有些奇怪。後又聽聞你是去傳皇上的口諭,去放了關押在慎刑司的翊坤宮侍婢花青,本宮就更加疑惑了。”
雁菡知道是爲了這件事,只是沒有料到皇后這麼快就能收到風。“啓稟皇后娘娘,臣妾去翊坤宮探望貴妃娘娘,碰巧皇上也在。提及此時,皇上便吩咐臣妾走這一遭,畢竟貴妃身邊的奴婢不夠使喚,花青又侍奉了貴妃一些時候很是得體。臣妾侍奉皇上皇后與貴妃乃是本分,又因不過是小事,便隻身前往了。”
靜徽嘆了口氣,瞳仁微微轉了轉:“熹妃啊,本宮以爲,從前的你,或許連這些小事都不願意擱在心裡,怎的現在終究不同了?”
心裡有個聲音,可雁菡不敢宣之於口。皇后應該問問自己,是怎麼一步一步將一個淡漠世事之人,逼到了宮斗的絕路上來。“臣妾還是從前的臣妾,並沒有什麼變化。”
“當真麼?”靜徽疑惑的凝視着她。“從前的熹妃,從不爭恩寵,也從不與爭權奪利之人爲舞。可如今,就連逢迎這樣的事情都做得極好。本宮有些鬧不明白,謀害皇上,戕害妃嬪難道在熹妃眼中也是小事麼?嘉應子乃是年貴妃親手醃漬,送來養心殿和送去承乾宮,經手的又只有翊坤宮的奴婢。本宮也想相信貴妃是無辜的,可有嫌疑就是有嫌疑……”
皇后的說話戛然而止,在蘇培盛走進來的那個瞬間。雁菡心裡頭很是疑惑,好端端的蘇培盛來做什麼。但很快便有個念頭在腦海中閃過,心裡竟然稍微安定了些。
“皇后娘娘吉祥。”蘇培盛恭謹有禮。
“蘇公公前來,莫非皇上有什麼吩咐?”靜徽的臉色很是溫和,雖然蘇培盛只是個奴才,卻是成日裡陪着皇上最多的奴才。在他面前說一句話,有時候和在皇上面前說一句是同樣的效用。故而平日裡看見他,也總是客客氣氣的。
“回皇后娘娘的話,奴才是來傳皇上口諭的。”蘇培盛弓着身子,正色道:“皇上已經查明瞭日前投毒之事,乃是翊坤宮一個粗使的侍婢串通玫兒所爲。因着平日裡偷懶耍滑,不好好伺候貴妃而被責罰幹些粗活,故而心中有怨。才斗膽做下這錯事。皇上已經讓人將她拖出去亂棍打死,玫兒也已經被送去了亂葬崗埋了。事情既然已經告一段落,皇上令奴才前來向娘娘稟明此事,也好早些了結。”
靜徽的臉色明暗難辨,只是一瞬間的僵硬,但很快又是欣喜:“此事這麼短的時間就查明,本宮當真欣慰。只是不知是貴妃還是……”
“回皇后娘娘,乃是皇上親自查明。”蘇培盛是按照皇上的吩咐這麼說的。
“如此,本宮就放心了,想必後宮裡再不會有這樣的事。”靜徽勾起脣角:“勞煩蘇公公給稟明皇上,本宮心裡有數了,自會去承乾宮好好寬慰憐嬪。”
“嗻。”蘇培盛恭謹的退下,心知皇后心裡必然不悅。
殿裡原本就沒有宮人陪着,此時蘇培盛一告退,皇后沉默無言,殿裡死寂一般的寧靜。雁菡知道,整件事從頭大爲都是皇后的安排,然而皇上這麼短的時間便有了決斷,就是希望能敲山震虎,警告皇后不要再多此一舉了。
“哦!沒什麼事情了,你先下去吧。”靜徽依舊是平和的口吻。
“臣妾告退。”雁菡起身一福,緩緩的退了下去。照這麼看,皇上心裡始終還是惦記着年貴妃的。只不過因着年家日益跋扈,皇上不得不防。
映蓉朝熹妃福了福身:“恭送熹妃娘娘。”
“怎麼樣?”靜徽見映蓉進來,急不可耐的問。
“正如娘娘所料,肅寧的確和熹妃頗有交情。”映蓉如實回答。“奴婢讓人跟着去瞧了,兩人見面時打得火熱,很是親暱的樣子。”
“那很好。”靜徽從前就覺察出一些什麼,如今算是證據確鑿麼!“長久不見,一見面當着人也能顯出親暱來。本宮何不成全了他們。”
映蓉眼角眉梢盡是算計的樣子:“娘娘所言甚是,給他們多接觸的機會,二人必然耐不住寂寞。娘娘正好可以趁機除去熹妃,誰叫她每每都拿年貴妃當擋箭牌,還以爲藉着貴妃的庇護,就能在這宮中耀武揚威了麼!”
“映蓉,你不伺候本宮已久,當真以爲你能猜得到本宮的心思麼?”靜徽打斷了她的說話,凝神視之。
“娘娘奴婢……”映蓉咬着脣瓣,怯懦的搖了搖頭:“奴婢並非此意。”
靜徽不再作聲,只是默默的凝視着自己身上的並蒂蓮,這花繡得多好啊,栩栩如生。且未能顯得華貴,周圍以金絲勾邊兒,精緻至極。只是再怎麼裝點,也襯托不出那種高高在上,儀態萬方的霸氣。
不是發自內心的東西,怎麼瞧着都讓人不舒坦。若這個皇后的位置,只有空名,沒有實權,那又有什麼意思?
“這一仗真難打啊,本宮要怎麼辦才能了斷了呢!”靜徽心緒起伏不定,隱隱覺得不安。再這麼下去,八阿哥福惠九阿哥福沛長大成人,年貴妃的地位只會越來越穩固。到時候,皇上若是眷顧與她的情分,即便容不下年羹堯,也一定有辦法寬恕了年貴妃!“得了,你下去吧,本宮這裡讓映夢來伺候就好。”
“遵旨。”映蓉心裡不願意,卻也不好明說,只得忍着怒氣慢慢的退了出來。
“哼,怎樣,知道今時不同往日了吧?”映夢看她垂頭喪氣的走出來,笑容越發的透着霜色。“別總以爲皇后娘娘身邊沒有你就不行,事事證明,你也不過如此。”
走進去之後,臉上的笑容就變得甜美柔和起來,映夢端着銀耳蓮子羹,擱在皇后身邊的嵌銀的紅木鳳紋小几上:“娘娘嚐嚐吧,小廚房高熬好的。火候夠,黏糯適中,最是滋潤了。”
靜徽用小銀勺攪動兩下,看着裡面的枸杞紅棗隨着黏糯的銀耳羹浮動,心裡便生出一絲厭煩。“本宮今日不想用,拿下去吧。”
“是。”映夢也不敢多勸。“奴婢方纔聽汪泉說,憐嬪娘娘去養心殿求見皇上,讓陳福攔在了殿外,硬是沒叫進去。”
不提憐嬪還好,一踢憐嬪,靜徽心裡就更堵得慌了。“她那是自找的。毒死了一個侍婢就毒死了,她自己還非要施什麼苦肉計,真當皇上是三歲的孩子麼!還是以爲她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竟要比年貴妃更要緊。哼,自不量力之徒,往往都是這樣的下場。”
“娘娘的意思是……皇上不會再寵愛憐嬪了?”映夢有些不敢相信。先前皇上還待憐嬪恩寵有加,怎麼中了毒,反而就冷落起來了。
“倒也未必,只是近期,皇上想必不願意瞧見她了。”靜徽撥弄着手上的戒指,幽幽的嘆了口氣:“安貴人身子也養好了,福敏到了春日裡也也不愛哭鬧了。等下你去敬事房,就說是本宮的懿旨,叫她們好好的做一塊綠頭牌,擱在前頭,讓安貴人可以侍寢。”
映夢趕緊應下,但心裡有些沒底氣。安貴人再美,如何能跟年貴妃相提並論。皇上連那一屆最出色的英答應,也有許久不曾見過了。
“本宮如何不知道,安貴人難以籠絡皇上的心思。只是眼下,本宮身邊真的缺這麼一個人,能替年貴妃好好侍奉皇上。”靜徽少說了一個字,不是替年貴妃而是代替年貴妃。“對了,懋嬪母家那件事兒如何了?”
提及此事,映夢少不得蹙眉:“一切都按娘娘的吩咐辦好了。懋嬪的侄女也算是保全了下來。她夫家滿門十幾口沒留下一個活口。若非娘娘一紙休書救了她,只怕早就下黃泉了。可懋嬪娘娘還不知足,今兒還讓奴婢稟明娘娘,說想接進宮來!”
“接就接吧。”靜徽沒心思理會這些事:“本宮總得安撫她不是,雖然事情沒辦成!哼,年貴妃,走着瞧吧!懋嬪早晚還有爲本宮效力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