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唬人?”李懷萍詫異:“這話妹妹是從何說起?不過是攀個梯子罷了,有什麼可嚇人的?”
肖筱麗忍着怒氣安然的從梯子上下來,才覺得腳踩着地的感覺真好,心裡踏實了許多。也因爲腦子清醒了一些,她隱忍住怒火,不動聲色道:“娘娘這麼做,當真不覺得有些過了麼?”
李懷萍從冷玉手裡接過平安符,不理會宜嬪的問話,轉身親自攀上了梯子。待到看見那黑色的漆盒與兩道平安符,她才幽然一笑:“方纔問過宜嬪,這上面可還有其別的東西。妹妹不回答,便是沒有嘍。”放下自己那一道,李懷萍將漆盒拿過來,毫不猶豫的鬆手摔在了地上。
“啪嗒”一聲,盒子打開,裡面的東西也就滾了出來。
肖筱麗登時就傻眼了,盒子裡面掉出來的唯有一顆一顆圓滾滾的珍珠。珠子跳着蹦着,亂滾了一地,噼裡啪啦的聲音既清脆又歡騰,正殿之上登時不那麼安靜了。“這是……這怎麼可能……”
她驚訝的時候,李懷萍已經穩穩當當的從梯子上下來,表情平和如舊:“這有什麼不可能的?你不都看見了麼!”
“那盒子裡……”肖筱麗恨的牙根癢癢,卻不便說出那究竟是什麼。
“盒子裡怎麼會有這麼多珍珠啊?當真是奇怪。”李懷萍佯裝不解,問宜嬪道:“你方纔不是說什麼都沒瞧見麼?那這珍珠是怎麼回事兒?寶華殿的法師難道沒有祝福宜嬪,小公主流年不利,忌諱珠光寶氣的東西。所以珍珠啊、金器、玉器什麼的,都不可在這正殿裡供奉。怎的平安符下面還擱着這樣一盒子珍珠呢?”
見宜嬪不說話,李懷萍更是得意:“這話,說輕也輕,說重也重。只看是怎麼說了。倘若要讓皇上知道,有人心存不滿,故意在法師的平安符下,做這樣的手腳,不知皇上會如何作想!宜嬪你是聰明人,宮裡許多事情可以做卻不可以說,想必你能明白本宮的心思。”
“哼!”肖筱麗輕蔑不已,此時此刻,她想不明白齊妃的心思都難。“盒子不是我放在樑上的,是齊妃你與安貴人聯手,故意引我上鉤,又怎麼怨得了我?”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話雖然粗俗,可理不俗。若不是你心有邪念,又怎麼會上這個當呢?”李懷萍將穩穩當當的站在宜嬪面前,與她四目相對:“宮裡的恩寵,從來都是此消彼長,就如同這長春宮只能有一個主位一樣。皇上希望你遷居此處,便是希望你堪爲主位,能肩負一宮重任,而最首要的一條,便是與宮裡的妃嬪和睦相處。本宮以爲,你應當會明白這個道理。而不是爲了那點此消彼長的恩寵,事事迎風而上。你要知道,即便沒有安貴人與你分寵,也會有旁人,而這些人,無論你怎麼算計,都不可能有休止的一日。就如同紫禁城裡的女人只會越來越多一樣。”
肖筱麗凜眉而笑,口吻柔柔的:“那臣妾不是要感謝齊妃娘娘與安貴人,煞費苦心,給臣妾上了這樣生動的一課麼!”
“理當如此。”李懷萍毫不謙虛:“本宮入王府侍奉的時候,你可能尚未出世。這幾十年來,本宮什麼樣的女子沒見過,什麼樣的恩寵沒得過?哪裡是你能媲及的?且針不紮在肉上,永遠都不覺得疼,光是看旁人如何,不放在自己身上,又怎麼曉得怕!如同剛纔,梯子晃了一下,宜嬪你的腿就跟着軟了一樣。倘若是你看着安妹妹攀到樑上,亦或者是看本宮,會曉得怕的滋味如此這般的不好受麼?”
言罷,李懷萍轉身欲走:“這些珍珠,就當是本宮送給宜嬪遷居長春宮的賀禮了,雖然遲了一些,總比沒有好。何況這些珠子,個個圓潤光滑,大小相等,到底難得。戴在宜嬪身上,必然能襯托你的雍容華貴。奧,對了,法師說過本月小公主不能碰這些東西,宜嬪正好讓內務府的奴才們做成飾物,下個月再佩戴便無妨了。”
咬着脣瓣朝齊妃福身,目送她離去,肖筱麗的眼眶都慪紅了。她幾時受過這樣的侮辱。“小丁子呢!”
丁傑唬的一顫,連忙道:“奴才在!”
“你是怎麼讓人看着的,那小布人兒去了哪兒?怎麼漆盒裡都成了珍珠了?”肖筱麗惡狠狠的剜他一眼,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
“奴才該死,奴才不知啊。可這裡一直有人守着,確保沒有人動過那漆盒。”丁傑也覺得委屈,這事兒要緊,他雖然沒親自盯着,可吩咐了好幾個人暗中看着,必然不會有錯的。
嬌子看他這樣受屈,少不得從旁勸說:“娘娘您息怒,奴婢覺得,一定是方纔放平安符的時候,齊妃做了手腳。小丁子盡心竭力的辦事,必然不敢不盡心。齊妃乃是有備而來,這纔會無所不用其極。事已至此,咱們還是先毀了翎子手裡那個,然後再從長計議吧!”
雖然生氣,可肖筱麗明白,往後她還得依靠自己身邊這些奴才辦事,不能對他們太苛刻。“罷了。不怪你們,嬌子說得對,人家是有備而來。只怪我自己太馬虎,未曾想到這一層。”
丁傑總算是鬆了口氣:“奴才這就讓人收拾了這裡。”
嬌子道:“是了,趕緊掃了去,誰稀罕這些東西。當咱們宮裡沒有不成!”
“別!”肖筱麗看了一眼滿地滾落的珍珠,憤懣道:“珠子有什麼錯?這樣價值連城的好東西,扔了多可惜。就按齊妃說的,送去內務府,讓奴才們好好給本宮做些精緻的飾物。回頭我再去皇上面前好好謝齊妃恩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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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之長春宮,景仁宮也並不安靜。
靜徽才從小廚房裡出來,就瞧見汪泉來來回回的走個不停。“又怎麼了?”不待他開口,靜徽對映蓉道:“湯差不多了,這會兒送去養心殿正合適。皇上閱完摺子用上一些,養胃又解乏,最好不過。”
“是,娘娘,奴婢這就親自送過去。”映蓉滿面暖意,這些天皇后送去養心殿的湯羹,皇上都用了。足可見皇上心裡已經不大生皇上的氣了。
“好了,你說吧。”靜徽就着汪泉的手走到了廊下。“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急的你團團轉?”
汪泉不敢隱瞞,蚊音道:“娘娘,九門提督府外,佈滿了旁人的眼線。早起時咱們的人才送了這個消息過來,奴才便吩咐人再去打聽。可方纔一問……派出去打聽的人,和早起送信兒進來的人都不見了蹤影,想必是……想必是……”
“你結結巴巴的,是怕什麼?”靜徽凜眉睨他一眼:“不就是咱們的人讓人發現了,不知道弄到哪兒去剁手指了麼!有什麼了不得的,這些天見到的還少麼?”
聽皇后這麼說,汪泉撲通就跪了下去:“奴才該死,奴才辦事不利,請皇后娘娘責罰。”
靜徽幽幽的嘆了口氣:“年貴妃就是存心要把本宮活活氣死,她越是這樣凌厲,越是這樣目中無人,本宮就越得安然端坐,毫不受她的影響。派出去的人既然不利,你就想法子傳消息給九門提督,讓他不要輕舉妄動,總之那個人,一定得平平安安的送進宮來。”
稍微一想,靜徽便道:“其實還有一個法子,汪泉,不如你親自去會一會私牢裡的那位。對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若是個有些血氣的,必然明白哪條路好走。有他配合,這些事情也就簡單多了。”
“奴才明白。”汪泉抹去了頭上的冷汗,這才站起身子。“娘娘,奴才只是擔心,在提督府外監視的那些人,未必只是年貴妃派去的,倘若……”
“你當心皇上也知曉此事?”靜徽從他的話裡,聽出了嫌疑。“不怕,咱們沒做什麼了不得的事兒,不過是去探望提督府人罷了。何況,皇上派遣的人,哪裡就這麼容易讓咱們發現了。本宮以爲,必然是年貴妃虛張聲勢。”
“娘娘寬心,奴才一定謹慎。”汪泉心裡一直打鼓,怕皇后知道今兒的事兒會大發雷霆。沒想到皇后竟然如此鎮定,必然是鬆了口氣。
“娘娘,大事不好了。”映蓉去而復返,氣喘吁吁的奔進來:“奴婢走到半路,遇見蘇公公,說是皇上龍體抱恙,這會兒不太好呢。娘娘,您還是趕緊過去瞧瞧吧。”
“是誰在養心殿侍奉,好端端的皇上怎麼會突然不好?”靜徽急的不行:“還愣着,趕緊去備肩輿,替本宮更衣。皇上身邊那些奴才也不知道是怎麼侍奉的,要是有什麼不好,本宮饒不了他們!”
“娘娘……”汪泉原本是不敢多嘴的,但畢竟是皇上的旨意,他也不敢不提醒:“娘娘,您怕是忘了,皇上吩咐過,沒有他的聖旨,您是不能出景仁宮門的……”
驟然止步,猶如雷擊一般,靜徽整個人都愣住了。是啊,她差點就忘了,皇上的的確確下過一道這樣的聖旨。“呵!這真是劫數!可本宮能不去麼?”心早已經禁不住先飛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