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板子下去,再精壯的奴才也是骨折筋斷血肉模糊。班達雖然沒有齜牙咧嘴的求饒,可已經疼得冷汗直冒,渾身顫慄不已。“年貴妃娘娘當真就這般不顧惜……顏面?”
年大將軍四個字,班達不敢輕易就說出來。充血的雙眼看上去紅通通的,有些嚇人。“娘娘難道就不理解奴才們的苦衷?再怎麼說,這也是好心。”
“什麼對本宮纔好,什麼對本宮根本沒有半點好處,不用你這個做奴才的提醒。你這樣子,怕沒有個一年半載的也養不好傷。本宮宮裡的米,從不養閒人。別說本宮沒有爲你着想,出宮總比爛死在這裡好。”年傾歡已然沒有耐心再和他多言什麼。只冷着臉吩咐胡來喜:“該怎麼辦怎麼辦。錦緞好好的送到公主府裡去。”
“奴才遵旨。”胡來喜得了臉,自然是出聲輕蔑:“你們都愣着幹什麼,沒聽見娘娘的吩咐麼!”
樂凝與花青一左一右的服了年貴妃起身。
“就你吧!”年傾歡瞥了一眼一旁立着的戍衛:“打今兒起,你就是本宮翊坤宮戍衛首領。本宮的安危就交到你手中了。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比着班達的例子,你心裡應當有數。”
那奴才唬的臉都綠了,連忙跪下:“奴才明白,多謝貴妃娘娘提拔!”
“唔。”年傾歡看着他戰戰兢兢的樣子,嘴角的冷笑不禁清晰幾分:“本宮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奴才薛青。”
慢慢的步入宮中,年傾歡臉上的威嚴之色才逐漸減退。“本宮送錦緞給公主,公主明日必然來宮中謝恩。眼下還有兩件要緊的事情吩咐你們去辦!”
樂凝與花青均齊聲應“是”。樂凝問道:“娘娘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吩咐奴婢去做?”
“有什麼法子,能讓福沛看起來病的很重,但實則全然無礙?”年傾歡憂心忡忡道:“當初在圓明園中,懋妃姐姐本意就想着讓宜嬪詐死,好送出宮去。本宮也是這個心思。樂凝,你想法子問清楚宋院判,本這話,那一日來請脈的事情就應當問清楚。可惜四阿哥落馬,還未曾來得及問,宋院判就去了毓慶宮。”
花青與樂凝對視一眼,均是惶恐不已。“娘娘……您的意思是要……要把九阿哥送出宮去?那意思不就是……”花青簡直不敢相信這話。“好好的,您這是爲何啊?再說,若是旁人當真以爲……九阿哥……沒了,必然會趁機作梗,趁着娘娘您勢弱的時候加以報復。奴婢只怕皇后更是不會放過這麼一個好好機會!如此一來!”
不敢往下說,更不敢往下想。花青只覺得心揪得緊緊的。“娘娘,九阿哥不同於八阿哥,他猜是您唯一的指望。”
“我正是想要保全這個唯一的指望。當初樂瑤侍奉在我身側還未曾出宮,我就已經做了這樣的打算。希望她有朝一日,能幫我這個大忙。花青,你的差事,便是想法子聯絡上樂瑤。她每隔幾個月就會派人帶信兒入宮,以旁人根本不會在意的法子。本宮偶爾纔會去瞧。這一回她再送信兒進來,你便讓她準備接應。多則一月少則半月,九阿哥一定要離開紫禁城!”
看着貴妃堅定的樣子,花青不再多言:“娘娘放心,奴婢一定準確的送出信兒去。”
“具體的法子,你附耳過來,本宮瞧瞧告訴你。”年傾歡慶幸自己一早就有準備。也虧得福沛還小,送出去一年半載,也就長得大爲不同了。即便來日,有人懷疑今日的事情,也必不能作數。
“娘娘。”樂凝還是有些不死心:“是不是真的就只有這一個法子了?”
撫了撫自己的胸口,年傾歡蹙着眉:“你有所不知。這段日子,本宮一直如履薄冰。表面上瞧着,皇上針對隆科多哥哥從旁協助,算是幫了些忙。可用不了多久,皇上調轉槍頭,矛頭就會直指哥哥。年大將軍,哼,狂傲悖佞,多少人在背後戳着脊樑骨。真到了那一天,有人落井下石,有人順應君心,更有人推波助瀾妄圖將年家徹底打垮。屆時,只怕後宮裡的黑手都會伸出來扼住福沛的咽喉。我只怕顧此失彼。至於福惠……”
年傾歡哀痛的閉上眼睛:“我只盼着,皇后對他多少有些真情。暫時幫我護住了他也就是了。待到一切塵埃落定,我便恩求皇上,將他過繼給別的王爺,只要他與我母子情分依舊疏離,甚至仇視於我,皇后就能安心。”
“真是難爲您了,娘娘!”樂凝潸然淚下,心情沉痛不已。“可是這不是好好的麼!皇上顧念與大將軍以往的功績,未必就會趕盡殺絕吧?”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何況哥哥已經生出了悖逆之心。”年傾歡只覺得心情無比的沉痛。“我若是還像從前一樣護着哥哥,去求皇上,那年家……”
上一世的慘痛教訓歷歷在目。年傾歡當真痛不欲生。想過離宮避禍,想過勸阻哥哥,更想過讓皇上一早就有聖裁。可惜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她能左右的。“好了,別在猶豫了,趕緊按照本宮的吩咐去做。”
兩人齊齊點頭,喚了兩個小侍婢近旁侍奉,便匆匆的辦事去了。
第二日,和碩易安公主果然進宮請安了。理當是先去了皇后宮中賠不是,圓明園未曾去賀壽,當真不對云云。隨後,纔來了翊坤宮給年貴妃請安。佳甜早有耳聞,宮裡動作不下如今瞧見翊坤宮的戍衛,也就真的相信此言不虛了。“貴妃嫂嫂怎麼迎了出來?”
年傾歡聽了胡來喜的通傳,緊忙就步出院中迎佳甜到來。“本宮等了公主多時,天熱,怕你在路上受暑,趕緊隨本宮進來。”
“貴妃嫂嫂就是體貼佳甜。”溫然的笑容掩蓋了心中的不安,佳甜隨着貴妃走進了內室:“翊坤宮這兒花開的可真是熱鬧。八成花房裡有什麼好的花品,首一個就是敬奉嫂嫂觀賞。”
“平日裡總喜歡些,故而奴才們就送了過來,也是瞧個新鮮。”年傾歡與她寒暄的說着話,隨即吩咐人去備茶:“再切些新鮮的瓜果來給公主嚐嚐。切好了等我傳喚,以免你們一個接着一個的進來,饒了我與公主說話的興致。”
“可不是麼!我有好些日子,沒好好和嫂嫂說說話了。”佳甜笑容可掬的抿了脣:“嫂嫂這裡可真涼爽。哦,你們也都下去吧。”屏退了自己帶着入宮的人,佳甜才道。“早先嫂嫂送信兒,說皇后華誕之時,宮裡必然生亂,叫我不要去圓明園湊熱鬧。果不其然,連懋妃嫂嫂也……”
惋惜之餘,佳甜醒神兒道:“昨個兒得了嫂嫂送來的錦緞,我就猜到一定是宮裡有了事情。稍微一打聽,就覺出不對來了。嫂嫂是否有事讓佳甜幫手?”
眼前的女子,玲瓏剔透,溫婉可人,年傾歡是當真喜歡她。“妹妹,謝謝你不計前嫌,屢次的幫我。我這個當嫂嫂的,着實無以爲報。”
“這是哪裡話!”佳甜輕輕一笑:“是多得嫂嫂的幫襯,我才能如願。”兩頰浮現淡粉的柔光,佳甜是真的覺得很滿足。這段日子,翰邈待她越來越好。從起初的冷漠到現在的關懷備至,她真覺得貴妃的話沒錯,真心喜歡一個人,他一定會感覺到。“嫂嫂到底有何事,吩咐我就是。”
年傾歡起身,朝着佳甜跪下:“妹妹可受我一拜,否則,我實在難以啓齒。”
“你這是做什麼嫂嫂!”佳甜趕緊起身去扶她,可貴妃執意不動。“嫂嫂,你我之間沒有這麼生分的樣子。有話你說就是。”
“此事幹系重大,倘若爲人查出。你也會跟着受牽連。說真的佳甜,你若爲難,可以不應承我。”年傾歡心知哥哥盯自己有多緊。而宮中又遍佈皇后與皇上的眼線。想要偷龍轉鳳,將自己的孩子換出宮去,着實不易。年傾歡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妹妹,三日後你再入宮,可否將福沛接出宮去?宮外自然有人接應。我只需要三日部署便可!”
佳甜頓時有些發矇:“嫂嫂說什麼?你要將九阿哥送出宮去,這是爲何?難道說,皇上當真容不下年家了?”
“妹妹聰穎可人,落葉知秋。我只想說,隆科多的今日,必然是我年家的來日。與其到那個時候,我腹背受敵,自顧不暇,連累無辜幼子。倒不如一早安排他出宮,只要他走了,我就沒有後顧之憂。而能夠順利的將他帶出皇宮的人,唯有妹妹你最合適。”年傾歡沉痛的閉上了眼睛,心中唯有不捨。“福沛還這麼小,我怎忍心讓他遭罪?”
沉默片刻,佳甜問:“嫂嫂,你當真確保九阿哥隨我順利出宮之後有人接應,且此人可以託付?”
年傾歡篤定頷首:“是。”
“好!”佳甜沒有猶豫:“既然如此,全憑嫂嫂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