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何意啊?如若有毒,這銀針應當發烏髮黑,可迎着光看,此時的針尖像是青色。”耿幼枝十分的不解:“再說,冷玉方纔不是說過,齊妃連續服用這藥已經好幾日了。如若有毒,一開始只怕就得昏迷,又怎麼會拖了好幾日?”
錢通謹慎的嗅了嗅瓶裡的貢藥,隨即倒在指尖上一點,當着皇后的面放入口中。
“錢院判……”安笑然也是看不明白了:“您何故……”
片刻之後,錢通可以確定緣由,才如實道:“啓稟皇后娘娘,這貢藥之中的確是添加了一些蛇毒,起的是以毒攻毒的療效。不足以致命。齊妃娘娘中毒,乃是由於娘娘近來食用了許多辛辣燥熱之物,口舌生瘡。既然口中有潰爛傷處,那麼貢藥之中的蛇毒就趁機進入娘娘玉體,積少成多,便成了如今的樣子。”
“原是如此。”靜徽這下放心了,面上仍舊是擔憂不已。“那錢院判可有什麼好法子,能爲齊妃解毒?”
“皇后娘娘請放心,微臣會爲娘娘開一些清毒的調理的藥方,五服下去,娘娘體內的毒自然就能解清。”錢通略有自信的樣的說。
總算是鬆了口氣,安笑然這才拭了拭眼角:“幸虧姐姐沒事。”
“你呀,還是先顧着你自己吧!”靜徽憂心不已:“等會兒讓裕嬪送你回去,往後晨昏定省,能免則免。眼下沒有什麼比好好誕下這個孩子要緊,知道了麼!”
“多謝皇后娘娘教誨,臣妾記下了。”安笑然赧笑道。
“得了,都散了吧。今兒的請安也免了,本宮在這裡陪齊妃一會兒,便回宮了。你們也都各自回去好好歇着。一大清早的驚了心,多半整日都是惶惶不安的。”靜徽撫了撫自己的胸口,目送妃嬪們請安離去,卻見年貴妃還紋絲不動的坐着,不免奇怪。“貴妃是有什麼話要對本宮說麼?”
年傾歡柔柔笑了:“臣妾有什麼心事能瞞得過娘娘。無非是近來宮中一切太平,個人都安分守己罷了。臣妾心中高興,就想着向娘娘致謝。”
“貴妃這話,本宮怎麼聽不明白了。”靜徽微慍:“和睦六宮,本就是本宮分內之事。且輪不着貴妃向本宮致謝。貴妃此言未免欠妥。難不成和睦六宮,倒成了本宮隨你心願?”
“可不就是麼!”年傾歡眼尾一瞟,目光稍顯凌厲:“若非娘娘您能容許安嬪的孩子落地,只怕又是一連串的陰謀。臣妾疲於防備,時時刻刻如履薄冰。哪兒還有功夫這樣伴着皇后說話哦。”
“大膽!”靜徽揚眉,目光透出冷色:“貴妃這話,莫不是指控本宮毒害皇嗣,不許妃嬪爲皇上開枝散葉!你有何證據?”
“這兒又沒有外人,皇后何必做出這虛僞的樣子!”年傾歡故意激怒皇后,就是逼着她儘早動手。“你我鬥了這麼多年心知肚明,你幾時願意妃嬪們誕下麟兒過?臣妾明白,你自己沒有的,便也不會想讓旁人有,所以但凡是妃嬪們有孕,你都會想法設法弄掉她們的孩子。從前寧嬪的骨肉,汪答應的骨肉,甚至吉常在的骨肉,哪個不在你的謀算之中?你真當這宮裡的人眼睛瞎了,皇上就看不見麼?”
“哼。”靜徽怒目凝視着貴妃光潔的臉龐:“你真以爲這樣就能激怒本宮麼?省省力氣吧。她們生不下皇嗣,是她們沒有那個福分,與本宮何干。你可是這宮裡,最讓本宮惱火怨懟之人了,還不是接連誕下麟兒。只不過他們沒有那麼好的命,能活下來罷了。難不成這你也要怨懟本宮?還有,你的九阿哥,到底是真的走了,還是被偷龍轉鳳送出宮去,你真當本宮不知道,也找不到麼?”
年傾歡的心一揪,看樣子,皇后是已經察覺了什麼蛛絲馬跡。面上,她依舊平靜:“是麼?娘娘若有這個本事,就儘管去找。臣妾還巴不得能有福沛在側。有沒有福氣,也不再您的話中。”
“本宮久居深宮之中,豈會有這樣的本事。但本宮沒有,未必旁人就沒有。年貴妃還是多多爲自己擔憂吧。”靜徽看了一眼昏迷之中的李懷萍,已經沒有心思多逗留。“貴妃若是喜歡,只管在這裡多陪齊妃一會兒,本宮要回宮了。”
徐徐的站起身子,年傾歡淺淺福身:“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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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景仁宮出來,那芮的眼角眉梢都寫着得意。
靈心看小主高興,少不得奉承幾句:“皇后娘娘那樣尊貴的人,待小主卻極好,一點兒架子都沒有。免去了六宮妃嬪請安之禮,卻單單要小主整日的陪着說話。又是一併用膳,又是促膝飲茶,當真熱絡。足可見娘娘是多麼在意小主。”
脣邊的笑容已然有了溫度,那芮只覺得滿心舒暢,腳步都輕盈了許多。“那是因爲我幫得上皇后娘娘,娘娘不是說了,沒有本事的人留着也是無用。”
“小主您天資聰穎,豈會是沒有本事的。只看娘娘如今對您的這份信任,便可知您在這宮裡當真舉足輕重。”靈心越說越來勁兒:“長春宮裡的那一位,不就是仗着肚子裡有貨麼?要不是如此,皇上怎麼會願意多看她兩眼。再說那孩子能不能生下來,誰都不敢保證。小主您福澤深厚,用不了多久,就能取代了安嬪的恩寵。”
“這樣的話,怎好說出來,若叫人聽去,徒惹是非。”那芮抿脣燦燦的笑,彷彿心底的那朵花,都開在了臉上。
“是,奴婢多嘴,小主莫怪。”靈心宛如新月的眉毛挑的極高:“想來這幾日,皇上會翻小主的牌子去養心殿侍寢,只要小主能懷有皇嗣,害怕沒有晉封的好時候。瞧那安嬪柔柔弱弱的樣子,她哪裡能有那麼好的福氣呢!”
提起這個,那芮的臉上隱隱不自在:“上一回皇上翻我的牌子,正趕上安嬪胎動不適,暈了過去。皇上急着就走了,連新沏好的茶也顧不得喝上一盞。當真可惡!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存心的,就是怕我越過她去!”
“人心隔肚皮,指不定就是故意的呢!”靈心咬着牙:“不管怎麼說,小主不得不提防。”
“你說的在理,只是她現在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都難保了。哪裡還有本事鬧騰我!”那芮眼眸一緊:“若是她再敢造次,下場就如齊妃一般。病病殃殃的身子還不消停,當自己真的是金貴之軀?多半是紙糊的。”
“可不是!”靈心咯咯的笑了。
主僕兩人歡喜的走了進來。
“巧心?”才進房門,那芮就傻眼了。“這是怎麼了,招賊了?怎麼這樣亂?”
巧心幾乎是連滾帶爬的進來,滿臉的淚水:“小主,您總算回來了……”只說了這一句,她就開始悲天蹌地的哭。“您可要爲奴婢做主,奴婢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小主您救救奴婢吧!”
靈心也嚇得不輕,又怕又氣:“你這是怎麼了,話都不會說了麼?看別嚇着小主。”
“豈有此理,誰敢在我宮裡撒潑,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那芮看了一眼靈心的腳踝。見她竟然沒有穿布襪,便知道一定是有人懲戒了她。否則方纔也不會連滾帶爬着進來,連路都不能走。“到底是誰,靈心你快說,今兒這主我是做定了。”
“那常在好大的口氣,不說破,本宮還以爲這宮裡已經是你在做主了。”年傾歡輕搖慢晃的走進來,耳邊金絲流蘇細細的摩挲沙沙作響。
“年貴妃……娘娘。”那芮一個激靈,惱怒之色瞬間變爲驚訝,隨後又謙卑福身:“臣妾不知年貴妃娘娘駕到,有失遠迎,還望娘娘恕罪。”
“本宮並非才駕到。實際上本宮來了有一會兒了。”年傾歡看着她變了幾變的臉色,饒是微微一笑:“你這宮裡,本宮着人翻了個底朝天。該找到的,不該找到的,也都差不多了。唯一欠缺的,就是你冒頂本宮做的私印。沒有那個印,筆記再像本宮,哥哥也斷然不會信。”
故作鎮定,那芮一臉霧水:“娘娘您說什麼呢,臣妾怎麼聽不懂。”
“有你懂的時候!”年傾歡擇了一處落座,不緊不慢道:“讓人在齊妃的膳食裡下硃砂,弄得齊妃口中生了潰爛,順理成章服下含有蛇毒的藥,以爲神不知鬼不覺,就能瞞天過海!殊不知你這一招,差點陷皇后於不義,你猜若是本宮稟明皇上,是皇后吩咐你這麼做的,皇上會如何?皇后又會如何?”
“娘娘,您何故如此咄咄逼人,臣妾不過是想爲自己報仇罷了。再說,旁人不知道,您還不知道麼?那個日子就快要到了,您難道就一點兒也不想改寫宿命?只要齊妃死了,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臣妾是爲自己,何嘗不是爲了娘娘您?”那芮理直氣壯:“您不幫奴婢一把就算了,何必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