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抓我的弘晝……”耿幼枝伸長了手臂,表情扭曲的坐起來。“不要,你們別……”
訪煙聽見聲音,趕緊推門進來:“娘娘,您這是怎麼了?”
耿幼枝聽見她的聲音,纔回過神。“哦!我這是做夢,是個夢。”
見她滿頭是汗,訪煙悠悠一笑:“娘娘八成是想五阿哥了,回頭得空,奴婢陪着你呢去瞧瞧可好?”
渾身濡溼的難受,耿幼枝撫了撫脖頸,溼漉漉的皆是汗水。纏着烏黑的髮絲粘嗒嗒的很不舒服。“怎麼這樣悶熱,不是已經入秋了?”
“奴婢去打盆熱水來,給娘娘拭拭汗。今兒這天悶着,瞧着八成是要下雨了。娘娘不妨喝杯溫水,再睡一會兒吧?”訪煙使了個眼色,打發跟着進來的小侍婢去準備熱水。“天兒還早呢!”
心裡擱不下弘晝,耿幼枝睡意全無:“罷了,既然是醒了,就伺候本宮起吧!”
“是。”訪煙揚聲:“娘娘起牀。”
外頭的小宮婢趕緊去準備,今兒娘娘可比往日裡早起一個時辰呢!
“你說,弘晝不會出什麼事兒吧?”耿幼枝心緒不寧,越想越覺得害怕。“這夢,該不會是什麼凶兆吧?否則好端端的,本宮怎麼會夢見弘晝被人追殺。訪煙。”
一把攥住訪煙的手,耿幼枝哽咽道:“你可知道,那賊人手裡的劍,已經觸及了弘晝的咽喉。那種感覺,太真實了,根本就不像是做夢。偏偏是我,怎麼也追不上,攔不住,救不了弘晝。你說,萬一弘晝真有個三長兩短,我還有什麼指望?我還能怎麼辦?”
訪煙瞧裕嬪的臉色不大好,少不得暖心笑道:“娘娘,這老人不是常說麼,夢都是相反的。奴婢倒覺着,一定是娘娘您近來時常陪伴在安嬪身邊,少去關懷五阿哥,纔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您就別自己嚇唬自己了。”
溫熱的帕子觸及冰冷的肌膚,耿幼枝禁不住打了個冷顫。“你說的也是。夢裡的事情,豈能當真。可……我只要一閉上眼睛,方纔的那一幕就會涌上心頭,這感覺觸目驚心的,太可怕了。不行,訪煙,你趕緊去拿套乾淨的衣裳替我換好。等下天亮了,咱們就去瞧弘晝。總是要見着他平安無事我才能安心。”
“是,娘娘。”訪煙不敢耽擱,選了乾淨的衣裳,按吩咐替裕嬪更好。
小宮婢們又伺候了裕嬪洗漱。她才道:“奴婢爲娘娘上妝,撲了粉,能顯得娘娘氣色更好些。以免叫五阿哥瞧出您的顧慮,從而擔憂。”
“這倒是。”耿幼枝連連點頭:“弘晝那孩子,就是嘴笨。可他偏又最心軟。但凡我有點兒什麼心事,總是逃不過他的雙眼。你仔細爲我上妝,反正時候還早,等會兒見了面,別叫他瞧出什麼端倪纔是。”
“是。”訪煙瞭解裕嬪的心思,擇了事宜的脣脂胭脂,靈巧的爲其梳妝。
一聲驚雷,震響天際。
許是太突然,訪煙的手一抖,青黛便描的歪了一些。“奴婢有罪。”
耿幼枝也是被這雷聲驚着,捂着胸口道:“你瞧瞧,這怎麼還打上雷了。該不會一會兒就要下雨了吧?”
看着鏡子裡眉毛邊畫出的黑印,她輕輕搖了搖頭:“該不會真的要出事吧,瞧瞧這畫個眉毛,都觸黴頭!”
“奴婢有罪。”訪煙趕緊跪下:“是奴婢粗心大意,娘娘恕罪。”
“得了,你起來吧,本宮不是怪你,只是心裡不踏實罷了。”耿幼枝一刻也不想等:“趕緊預備肩輿,趕在下雨之前,去瞧瞧弘晝。”
才一會兒的功夫,耿幼枝走出房門,雨點兒也就噼啪的往下落。看天陰沉的樣子,這雨怕是要下一陣了。
訪春端着熱茶進來,恭敬道:“娘娘今兒起得好早。奴婢方纔過來的時候,聽皇后身邊的小太監傳旨,說皇后娘娘免了六宮請安,讓在各宮歇着避雨。”
“嗨。”耿幼枝心氣兒不順:“還真是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想去看弘晝一眼,怎麼就這麼難?”
訪煙道:“娘娘,要不咱們趁着雨不大,這會兒去瞧瞧。等去了雨下大了,正好在五阿哥宮裡歇一歇。自打皇上了五阿哥新宮居住,咱們就匆匆忙忙的去瞧過一回,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宮裡的擺設呢,您說可好?”
這話說的耿幼枝心動:“是呢,弘晝之所以能有自己的宮殿,還是託四阿哥的福。若不是四阿哥上回從馬背上跌下來,只怕他們這會兒還擠在阿哥所呢!”
訪煙輕輕咳了一聲,想要不動聲色的提醒裕嬪,這話可不能多說。不然有心人聽去了,還當是裕嬪埋怨皇上。“那奴婢這就去打點。”
訪春不知道裕嬪是怎麼,非想這時候去瞧五阿哥。但見訪煙興致勃勃,也不好阻攔。“娘娘,外頭溼氣重,奴婢去給您取件帛衣來!”
“也好。”耿幼枝的心思全然不在一件衣服上,她只是很想見弘晝,在這樣的時候。
奴才們擡着監獄,匆匆忙忙的往外走,豆大的雨點兒砸在身上,還真有些涼。耿幼枝頭上有傘,臉上卻還是被雨水打溼,瞧着奴才們辛苦,她也少不得關懷兩句。“今兒是難爲你們了,本宮一心記掛弘晝,必得去瞧瞧才能安心。等會兒回宮,叫小廚房熬上一大鍋薑湯,你們都喝幾碗,一人再賞二兩銀子。”
“多謝娘娘恩典。”奴才們高興不已,腳步也不免快了一些。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不一會兒的功夫,瓢潑大雨至,又是颳風,叫人連眼睛都睜不開。
“娘娘,咱們還是就近,去欽安殿避避雨吧!”訪煙擡眼只看見欽安殿,少不得勸慰:“若是五阿哥見娘娘您淋成這個樣子,只怕也要心疼了。”
耿幼枝只好點頭:“那就趕緊的,去欽安殿。”
身上的衣服都溼透了,貼着肌膚,如同早晨睡醒時一樣的難受。耿幼枝心浮氣躁,入了欽安殿,便兀自走進去:“索性也來了,本宮便進去替弘晝祈福,你們就在這兒等着吧!”
訪煙與訪春不放心,自然是跟在裕嬪身側。
耿幼枝走進去才發覺,原來齊妃也在裡頭。“臣妾給齊妃娘娘請安了。”
“是你啊。”李懷萍正欲起身,瞧見裕嬪來了,便沒有動。“你也來祈福?是爲皇上皇后,大清,亦或者是爲你的弘晝?”
這話有幾分刺耳,耿幼枝聽着心裡不痛快。平日裡,她伴在安嬪身側也是盡心竭力。這齊妃的身子纔好,怎麼就覺得自己礙事兒了。這些天的幫襯,就算沒有功勞,也總有苦勞吧?過河拆橋,唸完了經就打和尚,也唯有這齊妃做得出來。“姐姐這話,臣妾可不懂了。難不成臣妾就不能爲安妹妹腹中的胎兒祈福麼?如同姐姐一般。如若不然,那姐姐又是爲誰祈福?皇上皇后?大清?亦或者是姐姐的三阿哥呢?”
“人人都曉得,從前的耿格格膽小懦弱,欺軟怕硬,是這府裡的軟柿子。如今呢?”李懷萍撫了撫自己的耳垂,漫不經心:“你以爲本宮不知道,你接近安嬪,不就是爲了求個進身之階麼?不就是盼望着來日安嬪誕下麟兒,記住你的好,也讓皇上覺得,你是這宮裡最賢惠,最善良的嬪妃,爲你的兒子長遠計。”
耿幼枝的確有目的,卻也沒有齊妃說的如此卑鄙。“看來我是好心辦壞事兒了。可是齊妃姐姐怕是忘了,當日你不慎弄傷了腳踝,是你自己着人去求皇后娘娘恩典,讓我陪伴安嬪。這難道有錯麼?”
“是我讓人去求皇后的。”李懷萍敢做就不怕承認:“可我爲什麼去求皇后,難道你心裡不明白?指不定弄壞我花盆鞋,就是你的計謀。想充好人,也得看看你有沒有這份聰明才智。”
這不是倒黴催的麼!耿幼枝氣得兩眼直冒火,做了個該死的噩夢,想去看看弘晝,偏偏趕上下雨。來這欽安殿躲躲雨,想爲孩兒祈福,卻碰到這麼個難纏的小鬼!當真是氣人。“姐姐這本事,臣妾可學不來。拿人家的好心當做驢肝肺也就罷了,還憑空捏造罪責,難不成幫人還幫出錯來了。既然姐姐這麼說,我不再去安嬪宮中又如何?”
“隨你的便。”李懷萍陰陽怪調:“還當安嬪離了你,就不得了了?你真當自己是個人物。哼!”
本來是想着走了,可這話未免也太氣人了。耿幼枝忍不住怒氣,衝口就道:“姐姐身爲妃主,與臣妾的境遇有什麼不同。誰敢保證你不是爲了自己的恩寵,才待安嬪妹妹那麼好的?再者說了,來日安嬪真的誕下小阿哥,只怕你害怕提防都來不及,就不怕多一個人覬覦皇位,好和你的三阿哥爭儲君麼?”
“大膽!”李懷萍嚯的站起來:“看你落湯雞似的模樣,還敢對本宮叫囂,以下犯上!你該當何罪?”
“我若什麼都沒有做過,又何罪之有?”耿幼枝也不讓份兒:“妃主如何,不得恩寵的妃主,根本與嬪位也差不到哪兒去!敢說內務府那幫奴才就沒剋扣你的用度?別以爲誰好欺負,惹急了,兔子還咬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