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駕到——”蘇培盛嘹亮的嗓音驚着了殿上的幾人。
耿幼枝猛的站起身子,逼近熹妃面前:“這時候了,你還妄言什麼姐妹情分。熹妃您將臣妾的五阿哥關進延輝閣的時候,可曾想過咱們的姐妹情分?弘晝到底喚你一聲熹娘娘。他也是皇上的親骨肉,你爲着一己之私,折損龍裔的時候,又顧念過咱們的姐妹情分麼?還有年貴妃娘娘,你明知道延輝閣是她下旨鎖閉,還這般用心,難道不是歸咎這罪名於貴妃,陷害她纔是毒害皇嗣的罪魁禍首麼?這個時候,您又可曾顧念與貴妃的姐妹情分?”
就是說給皇帝聽的,耿幼枝理直氣壯,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胤禛還未曾進殿,就已經聽見她憤怒的咆哮。
蘇培盛趕緊上前,想着再通傳一聲。
“不必。”胤禛制止他:“既然請朕過來,必然就是想讓朕聽見。”
“嗻。”蘇培盛順勢退下,由着皇帝繼續聽。
雁菡也起身,與裕嬪四目相對,面有赧色:“姐姐,我這麼做自然有這麼做的苦衷,你又何必咄咄相逼。弘晝此時不是也有驚無險麼?”
她的指尖才觸及裕嬪,就被對方狠狠推開。
“笑話,難道要弘晝犯險,無法挽回你纔可承認這一切都是你故意的麼?”耿幼枝也紅了眼眶:“我只有這麼一個孩子,我只有弘晝,我從來沒有害過人,更沒有害過你,你何必如此?就因爲他是你孩兒的羈絆麼?”
“姐姐,我真的沒有……”雁菡眼尖,瞧見皇帝走進來,連忙噤聲。
“你沒有什麼?”耿幼枝背對着皇帝,但也從熹妃的眸子裡看見那一抹明黃。“你沒有想過要自己的孩子走上帝位?還是你沒有打算取代年貴妃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到了這個時候,你還這樣信口雌黃,當真叫人噁心。”
年傾歡與皇后均雙雙起身,一併向皇帝請了安。
胤禛兀自走進來,語調清冷:“朕立誰爲儲君,何時輪到你等妄議?”
耿幼枝連忙收聲,轉身跪下請安:“臣妾叩見皇上。”
雁菡也隨之跪下:“驚擾聖駕,還望皇上恕罪。”
靜徽慢慢的走上近前,蹙眉道:“皇上恕罪,熹妃裕嬪不過是起了齟齬,言談之間有些爭執,並沒有擅自妄議立儲之意。”
“朕還沒失聰,方纔的話一字不落的聽清楚了,無需皇后費心。”胤禛語調生硬。“裕嬪,你着人請朕過來,便是爲了讓朕聽到你方纔的指控之言!那你如何不直接稟明朕,反而還要徒惹是非?”
耿幼枝跪向落座的皇帝,哽咽道:“臣妾心裡憋氣。弘晝的事情,這回無論說什麼都不能算了。臣妾之所不親自稟明皇上,也是希望皇上您能親耳聽聽熹妃是怎麼回答的。臣妾與熹妃當面對質,而皇后與年貴妃也均在場,四人把話挑明,爲禍之人便無所遁形,這也是臣妾實迫不得已之舉,還望皇上恕罪。”
胤禛瞥了一眼皇后,懶得相問,對年傾歡道:“貴妃有什麼話說?”
年傾歡上前跪下:“臣妾並未曾將五阿哥鎖閉在延輝閣中。延輝閣之事,純粹因那常在而起。與爭儲之事毫無半點關係。何況臣妾膝下,唯有八阿哥,而皇后纔是八阿哥的養母,即便有這樣的心思,也輪不到臣妾籌謀。”
靜徽挑了挑眉,並未做聲。
“娘娘……”耿幼枝不滿道:“難道熹妃的心思你還不明白麼?但凡是膝下還有皇嗣的妃嬪,她都不會輕易放過。”
“弘晝之事,的確也是本宮顧慮不周所致。”年傾歡瞭然。“皇上,事情既然已經過去,熹妃的心思臣妾不予追究。無論是如裕嬪所言,存心嫁禍,還是如熹妃自己所言,無心之失,都已經過去。”
輕微頷首,胤禛心中明白:“也難爲你這樣大度。”
蘇培盛看見陳福立在外頭,便從皇帝身邊退開。
胤禛則徑直問熹妃:“究竟弘晝被困延輝閣之事,是否你所爲。”
雁菡走上近前,跪下道:“回皇上,此事的確臣妾所爲。但此事,並非是臣妾要故意陷害年貴妃,更沒有折損龍裔之歹心。實在是……希望皇上能看清楚那氏的真面目,以及臣妾自己的苦衷。”
緩了口氣,雁菡輕語道:“皇上曾答應過臣妾,會相信臣妾。今日之事,臣妾暫且不便多言,還望皇上能信任臣妾並未有害人之心。”
“哼。”耿幼枝冷笑一聲:“熹妃憑什麼要皇上信你?”
胤禛沒有做聲。倒是靜徽柔柔一笑:“皇上,熹妃言之有理,許多事情可以做,未必可以解。臣妾以爲,此事不如從長計議。裕嬪想必是關心則亂,左右弘晝現在也沒有大礙了。宮中似乎還有其餘更爲要緊的事。”
皇后這麼說並非沒有依據,蘇培盛從陳福手裡接過了密奏,雙手交予皇帝。
胤禛展開密奏,眉頭旋即擰緊,言語冷清。“蘇培盛,傳朕旨意,革去甘肅巡撫胡期恆之職,署理四川提督納泰即刻調任京中。”
“奴才遵旨。”蘇培盛不敢勸阻,匆匆退了下去。
年傾歡只覺得腦中嗡嗡作響,心中涼透。此二人皆是哥哥的親信,此時皇上如此動作,必然是不希望二人再爲虎作倀,節制哥哥的軍權,使其不能生亂。如此說來,皇上勢必要除掉哥哥一黨。
靜徽看得出貴妃的臉色不好,少不得勾脣而笑。但這笑容很短暫,還不曾被人察覺,就已經泯滅不見。“皇上……”
胤禛並不準備搭理皇后,只道:“前朝政事繁忙,朕自問還可以權宜處置。偏偏是後宮,朕屢屢希望你們能和睦相處,即便不存在什麼姐妹情分,也至少不要越界叫朕難堪。而你們可有將朕的話放在心裡?”
嘭的一掌,胤禛重重的擊打在身邊的桌几。
靜徽趕緊走下來,跪在三人之前,婉轉哀慼:“皇上恕罪,是臣妾無能,臣妾未曾替皇上妥善管制後宮,實在是有愧……”
“夠了。”胤禛打斷她的話:“朕不想再聽這些冠冕堂皇之言。你若能爲後便爲,若不能,就徹底從朕面前消失,不要再惺惺作態。”
沒想到皇上竟然衝着自己來了,靜徽趕緊伏跪在地:“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是真的關心皇上。”
“關心朕?還是關心你的後位,難道朕不會分?”胤禛怒氣沖天,難以抑制。“還有你,不要在這個時候徒惹是非,朕就心滿意足了。”
這話是衝着耿幼枝去的,說真的,她早就唬的臉色發白了。“皇上,臣妾懦弱夠了。從前無論什麼事情都不敢吭氣,可如今若是還有這身邊艱險的小人恣意妄爲,那弘晝的性命如何能保得住?”
“弘晝是朕的兒子,朕自然會庇護於她。”胤禛不想再聽下去:“延輝閣之事,自那氏自裁便已經結束,往後誰若是再提,別怪朕不留情面。”
耿幼枝哪裡受得住這份兒氣,明明就是熹妃不對,皇上還這樣庇護。無奈皇后態度不明,而年貴妃似乎又不願意在這個時候與熹妃爲難。她孤立無援,又怎麼能吐出這口惡氣?“皇上,此事不提也罷,臣妾不敢不從。但還有一事,只怕皇上至今都不知情。否則皇上也不會看不清楚熹妃的醜惡嘴臉。”
年傾歡與雁菡幾乎異口同聲:“住口。”
耿幼枝一顫,隨即冷笑起來:“看來兩位娘娘皆知道臣妾所指何事。”
年傾歡與雁菡對視一眼,幽幽嘆息:“已經是過去的事情,裕嬪何必耿耿於懷。再說,你又有何憑據?”未免皇上疑心,年傾歡趕緊道:“前兩日,爲着這件事你已經來稟明過本宮。本宮當時不信,這會兒也必然不信。不必白費脣舌。”
“娘娘,您好糊塗!”耿幼枝得理不饒人:“她若是沒有做過,何必這麼怕!再說,皇上聖明,也必然知曉其中一切。”
雁菡跪着靠近裕嬪,低聲道:“姐姐,你何必要逼我走上絕路。當年的事情,會毀掉我這些年的經營。”
“哼。”耿幼枝連連冷笑:“你也曉得怕了麼?要怪就怪你當日沒發現我偷聽,沒殺了我滅口。否則你也不會功虧一簣。”
“裕嬪。”年傾歡也不想她說出當年的事。年家氣數將盡,她不想連累熹妃,畢竟這後宮,只怕唯有熹妃能剋制皇后。她總得留下一個人,照看福惠。“沒有證據的事情,你何必多言。”
“皇上。熹妃並不是您眼中那麼仁慈那麼淡泊明志。她佯裝世事無爭,溫婉可人,蟄伏在皇上您身邊,卻處處算計,無不用心。爲的就是能將自己的兒子送上皇位。爲此,哪怕手染鮮血亦無所畏懼。”一把推開熹妃,耿幼枝執拗的跪着向前。“皇上,臣妾今日必得揭穿熹妃的真面目,您可曾知道當年的福宜阿哥是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