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晉的房裡檀香的氣味略顯得濃郁,李懷萍只覺得吸入了肺,嗆得窒悶。“福晉,不是妾身想着來搬弄是非,只是接連的幾件事情,都是衝着年側福晉去的,未免太惹人注意。再往深裡說,年羹堯如今乃是咱們王爺的家奴,來日……”
有些話,輕易宣之於口並不妥當。李懷萍拿捏了分寸,只說恰到好處的話。
“你是個明白的。”靜徽自然知道她的來意。府中每一個人不都是這樣的心思麼?希望自己成爲王爺最心疼的,希望面前沒有絆腳石。“耿氏應當不是故意的,總歸年側福晉沒有追究,這件事情也就算了。”
“是。”李懷萍知道,福晉一準兒是用這樣的話敷衍過去。“妾身明白福晉的苦心。”
靜徽嘆了口氣:“你能明白自然是很好,只是許多人都不明白。眼下,王爺的處境岌岌可危,成與不成,不過在於皇上一念之間。但失之毫釐的差別,來日必當差之千里,本福晉和你、年側福晉都該有一樣的心思,那便是好好的輔佐王爺,得償心願。”
李懷萍從福晉寡淡的表情之中,漸漸的覺出了堅決之意。皇位啊,那是多少人覬覦的寶座,如果自己的夫君真的能脫穎而出,一朝即位,君臨天下,那自己也再不是一個親王側福晉那麼簡單了。甚至,自己的孩兒,來日可以榮登大寶也未可知。滿滿的期待,終究在她眼中凝結成深深的信篤:“福晉放心,妾身一定盡力協助您平息府裡的各種風波,確保王爺能無後顧之憂。”
“那就是最好不過的了。”靜徽凝眸轉笑:“年側福晉身家不俗,性子難免傲慢了些。而你係出書香門第,乃是大家閨秀,又是較早入府,一直陪在王爺身邊的人。必得要給府裡諸位女眷做表率。但凡有事,多忍多讓也就過去了。”
“是。”李懷萍才應聲,就聽見門外有動靜。“誰在外頭呢?”
映蓉慢慢的走進來:“福晉、側福晉。”
“何事?”靜徽淡然的問。
“王爺回來了。”映蓉的表情說不上哪裡奇怪,總之不似平常:“王爺回來的突然,奴婢本想請福晉相迎,但王爺說不必,自行去了年側福晉房中。”
心中雖有微微失意,靜徽仍然只是淡然的笑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何況年側福晉如今孕中,王爺惦記着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映蓉,你去準備好乾淨的衣裳等下給王爺替換,再叫小廚房備好王爺喜歡的菜色。”
李懷萍也長久不見王爺,心中落寞。沒有年側福晉之前,她的恩寵,可以和福晉平分秋色。現在倒好,福晉用端惠維繫恩寵,而自己則只能用子嗣維繫,終究是回不到從前了吧?
“側福晉,王爺回來了。”樂瑤歡天喜地的奔進來,捲進了又涼又瑟的秋風:“已經走到廊下了。”
年傾歡正望着窗櫺發呆,一聽這話,只覺得頭暈的厲害。“怎麼忽然就回來了?”她記得,這個時候,先帝身邊是離不開人的。只是容不得她多想,厚門簾再度被掀起,那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傾歡!”胤禛快步走進來,直奔內室。“聽聞你日前連夜爲皇上抄經祈福,驚遇走水,現下好些了麼?我擔心的厲害,特意趕回來瞧瞧你。”
夢中的人就在眼前,年傾歡身子一顫,險些歪倒。
“傾歡,你怎麼了?”胤禛眼疾手快,上前一大步將她託扶在懷中。“是哪裡不舒服麼?”
他溫潤的眸子,溫熱的氣息,以及他身上沉甸甸的薄荷清涼氣,將年傾歡密不透風般的重重裹住,叫她窒悶壓抑。可這一切的一切竟然是那麼的熟悉,恍如夢中。夢裡的雍親王胤禛,是她心愛的男人。“王爺,妾身無礙。”年傾歡很想從他的懷裡掙脫出來,因爲這樣的懷抱叫人癡迷,她很怕自己會再次淪陷。
同樣的火坑,難道跳一次還不夠麼?
“別亂動,怎麼臉色這樣難看。”胤禛的手掌雖然很厚,但指尖上的力度卻剛剛好。將她穩穩扶住的同時,給她溫柔的撫慰。“等下請個御醫好好來瞧瞧,別的事情你就不要多想了。平平安安的生下這個孩子,平平安安的等着我回來。知道麼?”
“王爺……”年傾歡忽然很想問,您真的想要我腹中這個孩子活下來麼?可這樣的話,對着這樣溫潤的眸子,她實在問不出口。
看着滿腹心事的她,胤禛明眸轉笑:“我知道你擔心什麼,雖然現在朝堂之上,的確危機四伏,皇子之間你爭我奪,早就不再和睦了。可我有信心,能得到屬於我的一切。再者,不是還有你兄長年羹堯以及舅舅隆科多的匡扶麼!”
這樣的事情,胤禛不會輕易對府裡的女眷說。但守着年傾歡的時候,他總是覺得很知心,從不避諱。言罷,胤禛對上了年傾歡滿含霧氣的雙眸,疑惑的問:“怎麼這樣看着我,如此陌生似的?不過是十多日不見罷了!”
“十多日不見?”年傾歡不會算這筆賬,從上一世到這一世,她足足陪着他走了許多年。這許多年的相扶相持,情比金堅,不過是她自己爲是的劫難。這一世十多日不見,她已經不再懂面前的人了。或者說,之所以陌生,是她從來就沒有懂過他的真心。
“我知你想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何嘗不想你呢。”胤禛俯首,很自然的落吻在她光滑臉頰一側。於後,他輕輕的齧啄她軟軟的耳垂幾下:“過了這些時候便好了,能與你朝夕相對,長相廝守的日子還長着。”
他口中每一個含情脈脈的字,都像是一把尖刀,毫不留情的戳在年傾歡的心口上。那種痛楚,讓她禁不住顫慄,呼吸越發的困難。一邊對着自己說愛的人,一邊給自己下毒,這算是真正的口蜜腹劍吧?“王爺……”她終於忍不住推開了他,毫不猶豫的從他的懷裡,掙脫出早已死過一回的自己,生生的別過臉去。
胤禛有些愕然,她這樣的舉動很是反常:“傾歡,你到底是哪裡不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