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乞丐,我護定了!”雲兮遙抽出腰間的皮鞭,猛地在地上一甩。
“呵,敬酒不吃吃罰酒!”崔如流向前一擺手:“大黃,上!”
只見一個身材健壯,滿臉麻子的男子走上前,□□着目露兇光。
大黃?雲兮遙掃視面前的幾人一眼,數這條狗的功力最高,那正好就拿他開刀!雲兮遙一把將身後的小乞丐推遠,避免他被戰鬥傷到。
說時遲那時快,大黃已經攻過來,大過雲兮遙半個頭的拳頭攜着凌厲的拳風席捲而來。如滿身是刺的仙人球,拳頭周圍三寸之內皆如針扎。雲兮遙堪堪躲過那拳風,卻見另一掌已在側面接連襲來。
她急忙仰身下腰,躲過那一掌。趁着大黃+暴露出空隙,猛地擡腿,膝蓋狠狠地踢在大黃的肚子上。藉着這股力量,雲兮遙迅速跳開至兩尺遠。
這傢伙不僅硬功夫強悍,速度之快也不容小覷。雲兮遙氣息微喘,握緊手中的鞭子,必須與他打開距離,她的鞭子纔可發揮更大的作用。可是,他的速度太快,若叫他看出她的破綻,與她拼硬功夫,她卻必然阻擋不及。該如何是好呢?
“攻他下盤!”一聲熟悉的聲音猶如一陣清風,忽然在她的耳邊響起。
雲兮遙抿了抿脣,眼前一亮。
果然!只見那大黃雙腿幾不可見地微微打顫,若沒有人提醒,很難觀察得出來。想必此人平日裡太過放縱,原本健壯的身體卻已經耗損得虧空,只剩下一具空有其表的空殼子,就算武功再高,卻明顯地底盤不穩,力道不足,是個極大的破綻!
既然已經發現破綻,那就迅速行動不給對方可乘之機。大黃已攻過來,仍以拳掌爲主,而這時的雲兮遙便立刻矮身,出腿攻他下盤。
大黃連忙重心不穩地後退躲閃,雲兮遙趁機將內力運至長鞭上,甩鞭,長鞭似是長了眼睛,如蛇一般纏上大黃的腳踝。
只聽大黃驚叫一聲,眨眼間已飛出人羣之外。
沙棘城惡霸終於被人收拾。掌聲如雷,圍觀的百姓們無不鼓掌叫好。
雲兮遙輕撫手中已收回的長鞭,挑眉輕笑道:“小女子雖然使鞭,可鞭子的力道最難掌控了。剛剛若傷到了那位黃大俠,還請原諒。只是,崔公子還要派人上前迎戰麼?”
崔如流此時見他最得力的手下竟被一個弱不禁風的女人打敗,心中已大罵“廢物”。只是他今日出門匆忙,只帶了大黃這一個好手,再看看手下其他人,腿顫得跟抖篩子似的,還不如他呢!
哼,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更何況,這女人定是來參加他連雲山莊的試劍大會的,不怕她逃出他的手掌心。
於是,他臨離開前,放下狠話:“你等着!本公子有的是辦法治你!弟兄們,不跟女人一般見識,我們走!”
雲兮遙撇撇嘴,打不過還找這種藉口,真是無恥。她擡頭,在明媚的陽光中望向身側茶樓的二樓包間,那處正開着一扇窗,茶香嫋嫋但坐在裡面的茶客已沒有了蹤影。
她情不自禁地展露笑顏:她知道是他,剛剛在她的耳邊傳音的就是他。
“雲姑娘,主人命我來爲姑娘引路。”阿冬不知何時出現在她的身後。
雲兮遙一路歡快地跟着阿冬來到客歸客棧。然而,走至客房門前時卻又停住了。她是不是不該表現得太開心?雖然季無塵剛剛幫了她,可是這事一碼歸一碼。原本季無塵命阿秋護送她回須彌殿的,可是她威脅了阿秋,跑來這裡……當時,季無塵雖然在信裡沒說什麼,可他現在會不會找她算賬?
門吱呀一聲被從裡面推開——
阿秋神色黯淡地走出來,見到正站在走廊上的雲兮遙時,翻了個白眼,一聲不吭地從她身邊走過。
他這個樣子分明是在怨她啊!怎麼辦,阿秋一定已經被季無塵責備了,下一個就是她了!
雲兮遙還在門口糾結着要不要進去,卻聽裡面有聲音傳來:“進來吧。”
既然做了,就敢作敢當。雲兮遙,你也是個敢於承擔之人!這般想着,雲兮遙踏進房門。
房間內的擺設精緻而低調。沉香縷縷,季無塵抱着手爐,舒服地坐在房間最中間的太師椅上。只是他正戴着一副從未見過的□□,雲兮遙見了晃了下神兒,差點沒認出來。
“威脅阿秋,不聽命令,擅自離開九重城和須彌殿,甚至來到這裡。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好?”語氣中帶着前所未有的嚴厲。
“二尊主,弟子是增長堂的人。”雲兮遙硬着頭皮回答道。
“哦?你是在提醒我,若要懲罰你,必須先通過薛堂主同意?”顯然,聽見雲兮遙說這話,季無塵此刻已很是不悅。聲音裡都沁着冰碴。
“不,並非此意。而是,”說着,雲兮遙單膝下跪於季無塵的面前,抱拳恭敬地請求道:“弟子自願申請加入多聞堂!請二尊主應允。”
半晌,不曾聽到季無塵的開口。她擡頭,對上一雙正深深地審視着她的雙眼。
“如此一來,不管二尊主怎麼罰弟子,都是多聞堂內部的事。”雲兮遙低下頭,補充道。
“我多聞堂可不是容易加入的,就算日後成了多聞堂的弟子,也要經歷過千錘百煉纔算合格。”季無塵頓了頓,凝神看向冒着縷縷白煙的青銅鏤空香爐,輕聲道:“你再好好想想,若日後分派任務給你,可別叫苦。”
他這意思是同意了?雲兮遙立即改口恭敬地行禮道:“弟子云兮遙願加入多聞堂聽候主人差遣,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季無塵點點頭,若有所思地想着:他不會讓“萬死不辭”這個詞發生在她身上的……
大漠的氣候不同於沿海與山林腹地,晚上還冷得猶如置身於冰川之中,然而過了正午就熱得滿身大汗,如烈火般灼烤,汗如雨淋。
此時走在沙棘城大街上的一年輕男子便是如此。他步履匆忙地走向驛館方向,身後揹着一副花紋古樸而繁複的弓箭,黑棕色的頭髮被汗水浸泡得溼漉漉地貼在額頭上,嘴脣因乾躁而開裂,就連睫毛上都沾着晶瑩的汗珠,汗珠順着睫毛滴進眼睛裡,刺痛而酸澀。
在如此炎熱的天氣裡,街上來往的行人已屈指可數。
忽然,不知從何處衝出一人。他低着頭看不清長相,腳步匆匆,撞上揹着弓箭的年輕人後迅速消失在旁側的暗巷裡。
“走路不看着點。”年輕人嘴裡嘟囔着,隨手拂了拂被撞過的右肩。
他猛地睜大雙眼,慌張地摸向自己的袖口:“我,我的信!”
“有小偷!抓小偷——”
這時他已顧不上炎熱,只覺得自己好似一下子掉進冰窟裡,冷汗淋淋。
信不能丟,丟了他怎麼向師傅交代?
這般想着,他運氣施展輕功,如風一般追向小偷逃走的方向。進了暗巷,卻發現正有一位身形高大的漢子正在教訓蜷縮在角落裡的男子。
而那爲漢子手裡所拿正是他的信!
“打擾了。這位大俠,能否先將信還予在下,再教訓這偷兒?”不知這漢子是真的教訓小偷,還是根本跟小偷一夥兒的。年輕人踟躕片刻,開口試探道。
阿冬轉頭打量着那年輕人:他果然追來了。從客歸客棧出來後,他就一直在尋找此人的蹤影,可是此人像人間蒸發一般不曾再出現。
他今日正午不過是出門碰碰運氣,可算是把此人找到了。於是,他一路跟着此人,正想辦法怎麼接近他,卻不想遇到信件被偷這等事。
“你怎麼證明這封信是你的?”如果直接把信還給他,豈不是顯得他宋冬太過草率?
“額。”年輕人立時語塞,信中內容是他追風門的絕密,決不能拆開給外人看,可信封上他還沒來得及寫名字,這可如何是好!
見年輕人皺着眉頭犯難,阿冬心中比他還焦急:不過是隨口一問,沒想到還難住他了。
阿冬想了想,踹了一腳窩在地上裝死的小偷:“喂,你說,這封信是不是他的?”
年輕人雙眼一亮,拍腦門道:“對啊,我怎麼沒想到!”他歡快地湊上前,對那小偷問道:“如實招來,這封信就是我的,對不對?”
小偷悠悠醒轉,神色迷茫地看着眼前放大的一張陌生的臉:“我,我不認識你……”
年輕人一臉黑線地從阿冬手中搶過信,在小偷的面前晃了晃:“你不認識我沒關係,可是,你一定認識這個!”
小偷見到那信立刻清醒:“這是你的信啊!拿走拿走!誰要偷一封破信?我以爲你袖口裡裝的是錢袋纔去偷你的!沒想到你居然是個窮鬼,身上只有一封信!還害得我被暴打一頓,真是,提起這信我就來氣!”說着,小偷站起身,顧不得鼻青臉腫,向巷子深處走去:“打也打了,還也還了。你們饒我一命吧。記得以後行走江湖身上多帶點錢哈。”
年輕人將信件重新收好,對阿冬施了一禮:“不管怎樣,還是要感謝大俠出手相助。在下趙尋風,請問大俠可否告知尊姓大名?”
阿冬擺擺手,謙虛道:“大俠不敢當,不過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在下宋冬,名不見經傳的一個小人物,平生最愛遊歷交友。若趙兄不嫌棄,這幾日可去客歸客棧找宋某一敘,宋某必拿出好酒招待!”
趙尋風爽朗一笑:“好,宋兄爽快!今日我還有其他要事,暫且別過。他日必登門造訪!”
阿冬望着趙尋風離去的背影,脣角上揚,眼中泛着精光。
凡事過猶而不及,若今日將須彌殿有意結交追風門之事和盤托出,那趙尋風必然對他們避而遠之。不着急,一點一點來。這些年跟着主人,他學得最拿手的一招便是溫水煮青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