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二十二章

之後的腳程韓輕嗣稍許放慢, 眼見蝕狐門已不遠了。

兩人停下小憩時,韓輕嗣突然問道:“白虎使說你逃出星宿宮時還偷走一本秘籍,是什麼?”

江顏逸未料他會突然問起此事, 微微驚訝:“朱雀秘籍。”

韓輕嗣挑眉, 江顏逸笑着解釋道:“玄武使擅水, 白虎使擅陣法, 青龍使擅魘魅之術, 朱雀使擅醫毒……星宿宮中每一宮弟子要學的功夫都有嚴格限定,四大使各有一本秘籍和一套修煉方法,這樣即使宮主、大使、星主易位, 也不至打亂星宿宮的秩序。我拿走的便是朱雀秘籍,這樣便是宮主選定了新的朱雀使, 他也無法勝任。”

韓輕嗣奇道:“你擅醫毒?與裴滿衣比如何?”

江顏逸笑着搖頭:“與其說醫毒, 不如去掉一個醫字。我平生所學更側重用毒與解毒, 若真要我治病救人,恐怕技拙。鬼醫醫毒俱佳, 我自然不能和他比。”

韓輕嗣沉默片刻,開口道:“隱龍蠱可有解法?”

江顏逸搖頭:“爲成龍皿之前或許有計可施。然如今蠱毒侵入他全身血脈,除非與人換去一身血……”

韓輕嗣眼睛一亮:“怎換?”

江顏逸闔上眼,再次搖頭後緩緩睜開:“不可能的。除非這世上能找出一個與他一模一樣的人,不然兩人血液相斥, 必死無疑。況且, 即便是有個一模一樣的人, 也須將郝伍少全身血放光後輸入新血。然而在此過程中, 他早已死了。”

韓輕嗣眼中的光芒再次黯淡。

江顏逸笑着寬慰道:“無妨, 隱龍蠱又不傷他性命,只消提放着勿讓宵小之徒打上他的主意。何況成了龍皿, 他身邊之人平日中個小毒吃錯些藥都不怕了……”

韓輕嗣哪裡笑得出來,不死心地繼續問道:“那九星七耀之毒呢?也無藥可解麼?”雖說綠綺花不常遇,然而這毒一日不解,心中就難免梗了一根刺。

當初韓輕嗣問裴滿衣時,裴滿衣曾道有一種藥可解此毒,只是得不償失。韓輕嗣此番再問江顏逸,除了確認外更多的是試探。

江顏逸神情顯然有些遲疑,半晌後終於開口道:“有一種藥……或可爲他解毒。”

韓輕嗣狹起雙目:“什麼?”

江顏逸猶猶豫豫,終是說了出來:“且不說藥效如何……你雖武功高強,可若當真要去搶此藥……恐怕還是危險。”

裴滿衣更關心郝伍少的死活,然而江顏逸只在乎韓輕嗣的安危。

韓輕嗣眼神略一浮動,心中柔軟處終是不可避免地顫了顫。

他心中暗歎了一口氣,神情依舊清冷而疏離:“……你只管說,是什麼。”

江顏逸嘆氣,苦笑道:“好罷。五十年前寒山老人煉製的三疏丹,如今被……”

韓輕嗣打斷道:“我知道了。”

他的說法與裴滿衣一致。

江顏逸遲疑了一陣,道:“便是你得到了此藥,郝伍少吃了,恐怕也……”

韓輕嗣闔上眼:“不必說了。”

江顏逸嘴脣動了動,終是嘆道:“好罷。”他頓了頓,復又補充道:“子凡,我只是覺得你這樣爲他……不值。”這句話,江顏逸說的真心實意。

韓輕嗣不語。

是月十五,韓輕嗣與江顏逸趕到清江岸邊。

一路上江顏逸並未提過玄靈蠱將發作一事,韓輕嗣也不提,竟是忘了一般。

江顏逸暗自嘆了口氣,眼望着無際的清江苦澀一笑。他將心沉下:韓子凡,我不會再給你機會了。

待到申時,難得韓輕嗣早早勒停了馬不再趕路:“今日趕不到村莊了,就在此歇息罷。”

江顏逸心中一暖,雙眸泛着瑩亮的光彩,翻身下馬。

兩人在岸邊不遠處走着,江顏逸指了指一塊平地:“就在那歇息吧。”

韓輕嗣搖頭:“平地難守,找處樹林做掩護。”

一股暖流淌過江顏逸的血脈,他笑得萬分溫柔:“好。”

韓輕嗣找了處地方,與江顏逸背靠大樹坐下。

江顏逸沉默了一陣,終於開口:“子凡。”

韓輕嗣斜眼睨他。

江顏逸深吸了一口氣,握着劍緩緩站起:“還有不足一個時辰。月出之前,我授你一套劍法。”

韓輕嗣見他神情嚴肅,便也提着青雪劍站了起來。他不問是何劍法,只是靜靜地看了江顏逸一陣,頜首道:“好。”

江顏逸二話不說,手腕一翻,抄起劍舞了起來。

韓輕嗣不常看見他動手,難得這個機會,聚精會神看着。

江顏逸身形飄逸矯健,每一個動作似是無快無慢,然而韓輕嗣看得出他手腕何時使力,哪一招是必殺之狠。

然而他看了一陣神情卻逐漸變得迷惑。

江顏逸劍過留風,身前滴水不漏,尋常人進不得三步之內。然而背後已不可用破綻來形容,而是毫不施防,莫說高手,便是普通的習武之人也可輕易得手。

江顏逸三招舞畢,將劍一收,竟是毫無緩衝便在殺招之中歸於平靜。收放自如,全無半點被動。

他沉聲道:“看懂了嗎?”

韓輕嗣緩緩頜首,又搖頭:“看懂了。我不懂。”

江顏逸盈盈一笑:“我們有兩個人。”

言盡於此,背後是留給同伴的。

韓輕嗣沉吟道:“可你的玄靈蠱……”

江顏逸道:“屆時我吃一枚凝竹丹。至於功力……雖只剩下三成,足矣。”

韓輕嗣想了片刻,覺得有理。兩人只須撐到月落,江顏逸功力完全恢復,只要不是那星宿宮宮主親自出手應都不是問題。這一套劍法只要使用者互相足夠信任,可稱滴水不漏。

韓輕嗣頜首:“好,你看我舞一遍。”

他只看了一遍便將招式爛熟於心,當下提着青雪劍舞得赫赫生風。招式雖不按江顏逸方纔的順序走,然劍招精華卻是絲毫不差。

江顏逸不由讚歎道:“果真是奇才。”

韓輕嗣收劍,淡淡抿嘴一笑,走到樹旁坐下,閉目養精蓄銳。

酉時,江顏逸吞下一枚凝竹丹。

月懸當空,悠忽刮過一陣陰風,樹葉嘩嘩響動。

韓輕嗣冷冷一笑,睜開雙目,眼中閃過一道寒光。

江顏逸拾劍緩緩站起身,笑得無比妖冶魅惑:“這次來的又是誰?”

回答他的是由遠及近的琴歌聲。

琴聲靡靡,奏的是一支江南清歌。一個溫婉的女音合琴而唱,聲透如琉璃,滑如脂玉,亮如夜明。

韓輕嗣只覺眼前隱約展開一幅畫卷,自己化作一枚飛花,在溪水之上緩緩飄蕩。溪水清可見底,中有鯉魚遊蕩,時而躍出水面,魚尾濺起一片白沫;再往前飄。溪水兩旁青草叢生,紅白紫橙各色花朵飾於其中,赫赫春景。

畫面愈發清晰,各種感官開啓,當真是身臨其境。魚躍時濺起的水花打在身上,清清涼涼。草叢深處有鶯語歡笑聲,韓輕嗣迷茫地向聲源飄去。

視線驟然開闊,觸目是一片廣闊草原,草原上有一名少年抱膝而坐,朗聲笑道:“輕嗣!”

那般神情語氣,不是郝伍少又是誰?

“當心幻術!”

韓輕嗣正欲走向郝伍少,忽被耳邊江顏逸低沉的聲音喚了回來。那一展畫卷突然粉碎,少年的身體四分五裂,殘片逐漸消融在空氣中。

韓輕嗣幾乎是下意識地擡起手,想要接住那些碎片。

“青龍,原來是你。”

江顏逸笑容毫無破綻,然而韓輕嗣卻可感知他細微的顫抖。江顏逸功力只餘三成,抵抗魔音已是十分吃力。

琴聲戛然而止。

沈左揚大笑着從密林深處走出來,身着白袍,飄逸如仙:“朱雀,今日你妄想逃脫!”

沈左揚只有一個人,手無武器,幾乎是毫無防備。

韓輕嗣霎那間已持劍衝了出去,轉瞬已逼到沈左揚面前,速度之快,連江顏逸亦是暗吃一驚。

沈左揚但笑,竟是絲毫不避。

韓輕嗣揚手,狠狠一劍劈下!

同時,他聽見身後江顏逸的驚呼:“回來!那是障眼法!”

韓輕嗣來不及收劍,劍鋒砍在沈左揚脖頸處,活生生的沈左揚竟然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了。

於此同時,六支銅箭向韓輕嗣所立之地呼嘯襲來。

韓輕嗣硬生生扭轉了劍勢,身體一側,劈開五支箭。

江顏逸也在同時趕到,替他打開了另一支箭。

兩人背對背而立,江顏逸低聲道:“你仔細看他們的脖頸,有紅線的皆爲幻影,其餘則爲真人。”

韓輕嗣挑眉嘲道:“你這朱雀宮主,對各宮絕技與破解之法倒是清楚的很。”

江顏逸還來不及答話,只見四處驟然出現一批劍客,提劍向兩人襲來。

“……怎辦,他們都帶着圍巾。”韓輕嗣無奈道。

幻影是沈左揚將自己手下複製而成,他令每一名弟子帶上圍巾,破綻便不成破綻了。

江顏逸朝天翻了個白眼,心中將沈左揚罵了個通透,硬着頭皮道:“全當真人殺!”

兩人背對背,用的是江顏逸方纔傳授的劍招,只顧砍殺自己面前的敵人。

韓輕嗣眼中所見有七名殺手,然而統統殺光之後,地上只有兩具屍體。

他心念一動,似有所覺。

第二批共有十二名殺手向自己襲來。

韓輕嗣砍了八人,剩下四名幻影不攻自破,地上多了三具屍體。

第三批十五人,韓輕嗣砍了六人,剩下九名幻影自行破碎,地上多了五具屍體。

他嘴角挑起一抹自信的笑容,側目看江顏逸,他面前亦是一堆屍首。

韓輕嗣朗聲嘲諷道:“你們是在讓我練武嗎?”

江顏逸手中的劍遲緩了片刻。

攻勢停下了。

過了一陣,從四周走出九名白衣劍客,將兩人圍在中間。

韓輕嗣迅速掃視一圈,微微吃驚:每一個都是沈左揚!

他凝神辨認,卻找不出一個幻影,握劍的手掌微微被汗水溼潤。

九名沈左揚抱拳笑道:“得罪了。”

韓輕嗣蹙眉,只見九人同時挺腰,劍向斜下一指,好一個風姿颯沓的劍客,連韓輕嗣忍不住在心中暗讚了一句。

江顏逸略有些吃驚地揚了揚眉毛:“沒想到你已練成幻影術第九層。”

九人中三人揮劍向江顏逸,六人直奔韓輕嗣而去。

韓輕嗣連連招架,全無出手的機會。每一個沈左揚的劍與青雪劍相觸時都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響,甚至激烈時還會擦出花火。每一把劍落下的力道也都是真實的,韓輕嗣被震得虎口發麻,逐漸心慌了起來。

他沉聲問道:“怎麼回事?這真的是幻影術?不是易容?”

江顏逸目光在與自己對陣的三人中掃視一圈,向其中一人邪魅一笑,眼神流露出讚許。他低聲回答道:“一切皆是你自己的幻覺。”

韓輕嗣滿頭霧水。

如果九人中有八名是幻影,而真正的沈左揚又在自己面前的話……

韓輕嗣咬牙,決定賭一把。

西側的沈左揚一劍向他手臂砍來,而西南側的沈左揚剛剛收勢,恰有破綻。若他選擇防禦,則失去了進攻的機會。

韓輕嗣深吸一口氣,對西側那柄劍不躲不閃,手中青雪劍直取西南側之人而去。

“嘶……”

“譁……”

一個是劍入血肉的聲音,一個是幻影如琉璃般破碎的聲音。

韓輕嗣肩膀一陣劇痛,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

——賭錯了嗎?

然而沈左揚卻不給他停頓的機會,餘下五人招招逼近。

韓輕嗣忍着劇痛,棄下另外四人,直取方纔砍了他一劍的沈左揚而去。

“譁……”

又一個幻影破碎,韓輕嗣腰間中了一劍,一陣尖銳的疼痛順着脊椎攀爬而上,令他頭皮發麻,整個人不由疼的打顫。

然而戰鬥遠未結束。

他勉勵招架餘下四名沈左揚,被逼得一步步後退。嚥了口唾液,喉頭一陣血腥味。

韓輕嗣漸覺不支,氣息變得不平穩:“到底,怎麼回事。爲什麼每個人……”他餘光一瞥,發覺自己的傷口處雖然火辣辣地疼着,卻並未流血。一愣神之間,肩上又被刺了一劍。

韓輕嗣疼的滿頭大汗,握劍的手顫抖不已:“爲什麼……傷口不流血……這麼疼……”

江顏逸擋開左邊的劍,朗聲道:“一切都是你的幻覺!”

“去他媽的幻覺!”韓輕嗣額頭青筋暴起,忍不住爆了粗口:“疼成這樣的幻覺!老子讓他砍死算了,反正死了也是幻覺!”

“叮”。他又擋開一柄刺向心口的劍。

江顏逸忍俊不禁,眼神中帶了抹寵溺的笑意。難得能聽見韓輕嗣用這樣的口氣說話。一直以來,寵辱不驚、冷血無情的表象都讓他看來不像是一個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他見韓輕嗣已到了極限,對着沈左揚抿了抿嘴。

沈左揚臉上閃過一絲猶豫的神情,江顏逸的眼神旋即冷了。

“叮”!

青雪劍脫手,因疼痛而流出的冷汗流入眼中,鹹鹹的刺痛。

韓輕嗣絕望地閉上眼。

耳旁呼嘯過一陣陣風,伴隨着刀劍碰撞的聲響,隱隱有人的呼喊聲,低吼聲,還有刀劍與骨頭相擦時發出的刺耳的摩擦聲。

唯獨,沒有疼痛。

韓輕嗣睜開眼,觸目既是鮮紅。

鮮紅的血液滲透了江顏逸白色的外袍,鮮紅的血液浸潤了土壤,血色染紅了黑夜。

江顏逸擋在他的身前,右手中的劍插入土地中,支撐着他不倒下。

所有幻影消失,只餘下一個沈左揚,手中握着一柄深入江顏逸胸口的劍。此劍貫穿了江顏逸的身體,從他背後刺出,劍尖距韓輕嗣的眉間只餘一尺。

鮮血,染紅了韓輕嗣的雙眼。

這個世界剩下的,唯有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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