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來說,人們習慣於籠統地把穿越重生歸結爲一個金手指。
但實際上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外掛能力:先知先覺,以及獨特的知識與世界觀。
在魔法世界中,時空旅行並非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情,隨着時間推移,以鄧布利多的智慧不可能沒有這方面的猜測——艾琳娜·卡斯蘭娜,是不是來自未來的客人。
但由於預言的存在,以及靈魂的神秘,在某種意義上也形成了一個奇怪的悖論:
倘若一切僅僅發生在靈魂層面,那人們永遠無法斷言“先知”到底是誰——祂可以看做是加載了部分未來信息的先知,也可以看做是儲存了過去信息的未來人。
只不過,他們並不會在意這些細節。
每過一段時間世界上都會出現類似的天才,他們彷彿重生一般,攜帶着些許已有的知識出現在各個領域,然後……他們會迅速抵達他們知識的頂點,並且重新陷入泥潭。
而在非魔法界,那可能是高中、大學,乃至於博士……但最終一定會在某處停住。
這就好比是在一段漫長的賽道上向前衝刺。
無論是記憶傳承、預知未來,一定存在某個極限點。
當這件事情出現在漫長的時間長河,出現在諸如一百一十歲的鄧布利多,六百六十六歲的尼可·勒梅……這些長者面前時,他們更關注的並不是時間長短,而是前行的方向。
換句話來說……
“卡斯蘭娜小姐,您爲什麼會認爲——這可能是魔法界最後的機會呢?”
鄧布利多從桌子上拿起那本《霍格沃茨的幽靈》,饒有興趣地翻看着,“倘若僅僅是爲了征服世界,或者加速達到未來可預期的水準,那我對於這次特殊邀請持保留態度。”
“很簡單,在未來某個節點……魔法消失了。”
艾琳娜坦率地說道,女孩湖藍色的眸子裡彷彿蘊藏着火焰。
“沒有魔法的未來,不是我想要的未來——我不知道那些糟糕的事情是否會發生,但是我認爲我們現在有能力去改變它,至少我覺得應該有更不錯的一個選擇。”
“所以,我希望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
艾琳娜平靜地看向房間裡的三名老巫師,輕聲說道。
“在如何處理多重關係、新世界秩序、法規……乃至於行政體系、平衡點方面,尼古拉斯爵士的經驗至關重要——倘若我們真的成功開啓了一個新世界,那麼我們還需要一個徹底關上舊世界大門的人。而尼古拉斯爵士,【世界】先生,您就是那個人……”
“原來如此,所以你爲尼克選擇了這張主牌麼……”
尼可·勒梅從桌子上拿起那張卡牌,專注地凝視着手中那張他創造的塔羅牌。
這是最後一張主牌,象徵着終結。
毋庸置疑,這是一張分量相當重的卡牌。
倘若說以“0-愚者”的任務作爲一切的起點,那麼“21-世界”就意味着舊世界的終結,以及新世界的來臨,它象徵着循環的開始,無盡的旅途,一種穩定的循環和律動,象徵着無限活力,以及無窮無盡的力量……
除了愚者之外,這張卡牌累積了之前所有卡牌的特質。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世界】差不多可以視作此前所有卡牌最終歸宿與集合。
“……所以,卡斯蘭娜小姐,你希望我怎樣幫助您呢?”
幽靈爵士聲音逐漸變得沉穩渾厚起來,略帶考校地打量着艾琳娜。
“如同當年輔佐亨利八世那樣,爲這個世界上第一位‘魔法皇帝’建立帝國?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您隨時可以發起戰爭並且輕鬆地獲勝——因此,在您的規劃之中,我其實是作爲首席國務大臣,爲您管理勝利後的疆土,是這樣的嗎?”
魔法皇帝?
首席國務大臣?
“很遺憾,您的理解可能有些偏差……時代變了,先生。”
艾琳娜一臉古怪地聳了聳肩,無奈地回答道。
“君主制,唔,無論是君主專制亦或者是君主立憲制,那都是古老的封建社會了。人類文明現在已經進入到了資本主義、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分庭抗禮的新時期——妄圖開歷史倒車的話,可沒有什麼好下場……獨裁帝制實在太糟糕……”
權力會滋生腐敗,而絕對的權力會滋生絕對的腐敗。
“沒有集權就沒有執行力,你終究會成爲新世界的女皇——”
第一代艾薩克斯伯爵搖了搖頭,語氣篤定,“或許在非魔法界,昏庸無能的魔法皇帝會導致王國覆滅,但是在魔法世界卻還有另外一個選擇……”
他看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的尼可·勒梅,意味深長地輕聲說道。
“一個不朽的、延續千百年的魔法王朝……”
當初他之所以摒棄契約,不惜身死也要維護律法和秩序,不就是擔心這一點麼。
“差點沒頭的尼克”萬萬沒有想到,就在他以爲自己成功埋葬了歷史,讓魔法界的野心徹底消失的那一刻,霍格沃茨誕生了一名前所未有的魔女。
魔法石、古靈閣、霍格沃茨、非魔法界的佈局、上一代黑魔勢力……
僅僅是這些浮出海面的冰山一角,就足以輕鬆顛覆世界。
“所有人都會死,包括我——至於魔法皇帝,呵——”
艾琳娜凝視着“差點沒頭的尼克”半透明的軀體,微笑着輕聲說道。
“我期待的世界可比魔法王朝要難多了,差不多得正面車翻全世界一遍才行,畢竟在我的認知之中,【魔法-科學】文明最完美的形式是那隻幽靈。”
“那隻……幽靈?”尼克困惑地皺起眉。
“嗯,魔法的大範圍普及意味着解放生產力,意味着物質的極大富餘,意味着知識封鎖和階級分化的潰散——當財富逐漸失去意義,人們逐漸擺脫對於‘物的依賴性’之後,不公平的財富分配、剝削狀況就會被消除,從而最大限度上的發揮文明力量。”
艾琳娜豎起手指,嘴角噙着一絲笑意,認真地說道。
“想想看,當皇權不復存在,資本失去爪牙……”
“在意識到這點後,舊世界的一切勢力,魔法部和教廷、純血家族和麻瓜財閥、殘暴的獨裁者和狡猾的資本政治家……他們必然會聯合起來,對我們進行神聖的圍剿。”
“抱歉,我還是不明白你的意思——但這聽起來似乎不大妙。”
差點沒頭的尼克眉頭皺得更緊了,迷惑地說。
“簡而言之,艾琳娜愉快地輕聲說道,“我打算建立一個全新的社會體系,消弭特權、消除剝削、讓每個人可以得到廣義上的公平對待,從根本上擊潰階級劃分。”
“這不可能!這太理想化了。”
尼克忍不住笑了起來,神色古怪地打量着艾琳娜。
“首先,什麼叫做廣義上的公平?”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老有所依,幼有所養;平等的教育機會,公平的就業環境,資源分配遵循最優解;沒有高低貴賤,每個人各司其職,消弭爭端。”
“卡斯蘭娜小姐!”
差點沒頭的尼克驚得目瞪口呆,宛若看瘋子一樣的看向艾琳娜。
“您難道沒有了解過真實世界是什麼樣子的嗎?這可不是在沙灘上堆砌城堡!有權勢有地位的人會享有更優渥的生活,社會運轉必然存在上下級之分……這是現實,不是麻瓜宗教在書卷中描繪的幻想世界!除非你可以成爲無所不能的神明。”
“不,神明也不是無所不能的——譬如,他無法造出自己無法舉起的石頭。”
艾琳娜抽出魔杖,在手中漫不經心地來回把玩着。
“奇蹟和魔法,是存在的,對吧?”
“如果說,記憶傳承魔法得到完善,那我們就可以在廣義上做到教育平等;如果說,農耕、養殖的魔法體系補全,那麼衣食住行方面的差距將會縮減到極致;在各行各業的分工或許會有區別,但是這是基於社會運轉,而非身份和權勢體現……”
艾琳娜魔杖在空氣中輕輕點着,描繪出一幅又一幅的高清3D投影。
“是的,倘若按照過去人們的眼光來看,那麼這就是神明偉力——這就好比是第一束魔法光芒在黑暗中亮起時,遠古先民們看待巫師的場景——而這不過是我們的日常。”
“科學——”
夜幕下,薩爾茨堡的萬家燈火在尼克眼前依次點亮。
“魔法——”
火焰中,一名又一名巫師拿着包裹穿過壁爐,出現在世界各地。
“時代變了,尼古拉斯爵士。”
艾琳娜輕輕地揮了揮手,打散了空氣中的那些幻象。
“至少從可行性上,魔法可以極大限度上地讓人類克服對於‘物的依賴性’,當財富的價值逐漸由資本轉化爲實際社會行爲時,階級特權自然也就消失了一大半。”
“啊這……”
尼克張了張嘴,仔細思索着艾琳娜話裡的漏洞。
“可——可我覺得,”尼克重重地皺起眉頭,“非魔法界和魔法界有着很大差異,這是人與人體質的區別,巫師和麻瓜看到的世界甚至都是不一樣的,譬如說我……”
“那就想辦法讓他們感知到,告訴他們,作爲知識記錄下來。”
艾琳娜不由分說地插嘴道,“除了幽靈之外,肉眼看不多的東西可太多了。人類無法看到波長在380nm到760nm範圍之外的電磁波,我們稱之爲紫外線、紅外線——但是這並不影響非魔法界認知它。人類無法看到電子如何旋轉、移動,但我們能繪製出圖案……”
她右手在桌上那摞塔羅牌上輕輕拂過,撫摩着其中空缺的某些位置。
“此時此刻,在城堡不遠處,數以千計的學者在冥思苦想。”
“肉眼無法偵測魔法,那就藉助儀器,儀器無法勝任,那就發明更優秀的儀器。”
“魔法、科學,這不過是人類認知世界的兩條並肩前行的道路而已。世界就在那裡,並不會因此而消失,只要有任何一邊抵達,就可以爲人類文明驅散迷霧。”
她說,一邊朝着鄧布利多和尼可·勒梅眨了眨眼睛。
“更不用說,我們還在致力於研究魔法生命、魔法智能,讓魔法變成可以隨身攜帶,可以融入每個人生活的日常用品——從日用品到軍工業,從醫藥到建材——現在已經有不少值得欣喜的階段性成果了,有一部分甚至已經開始投入使用了。”
“這麼說,這些事情……那些理想……兩位也是贊同的了?”
差點沒頭的尼克說道,目光若有所思地在那摞殘缺的塔羅牌上掠過。
除了放在他面前的【世界】之外,現在一共有七張主牌不在裡面。
【魔法師】這張牌他剛纔在尼可·勒梅手中看到了,而根據艾琳娜和鄧布利多之間的那番對話,兩人顯然也分別擁有一張相應的主牌,這也就意味着……
“還有四個人麼……”
差點沒頭的尼克在心中飛快地計算着。
在這個神秘組織中,還有四個足以與尼可·勒梅、阿不思·鄧布利多、托馬斯·克倫威爾、艾琳娜·卡斯蘭娜同等重量級的頂尖巫師……帕拉塞爾蘇斯算一個的話,還有三個。
“最後一個問題,如果,如果真的遇到了阻礙……你們打算怎麼辦?”
差點沒頭的尼克盯着艾琳娜的眼睛,輕聲問道。
“唔,首先,我會盡可能地說服他們——”
艾琳娜笑眯眯地回答道,“我們有非常多的談判專家,經驗豐富、業務熟練。魔法界嘛,最好還是以和爲貴,心平氣和地坐下來交談,我相信一定可以達成和解的。”
“那如果說服不了呢?”
尼克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膀,認真地繼續問道。
“您應該清楚,這樣一來差不多算是與全世界爲敵了吧,您考慮過了嗎?”
“咦?怎麼可能是與世界爲敵?”
艾琳娜困惑地眨着眼睛,露出一抹天真的笑容。
“世界不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嗎?我原本以爲的是,與我們爲敵,就是與世界爲敵——當然我相信,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不講道理的人,我對此堅信不疑。”
“您覺得呢?”
艾琳娜看了一眼正在把玩着手中那張半透明塔羅牌的幽靈爵士。
“【世界】先生。歡迎加入——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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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