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元擡頭看着那由鉅艦爆炸後綻開的煙花,嘴角勾勒出一道滿意的弧度,外敵已經解決,接下來就是內部的問題了。
他大步流星的走向雲空,後者正躺在站着血跡的土地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微微泛紅但是明亮的天空。
“一直以來,我都極力讓你們看到湛藍澄澈的天空,但我錯了,它原本的顏色也很美。“雲空說。
“但並不適合活人生存。”唐元說道。
這紅色的天空分明是這個世界的被輻射和污染後,而產生的變化。
“唐元,我要不行了。”雲空說,他亂七八槽的頭髮和泥土粘在一起,眼底是濃濃的陰影,毫無血色的嘴脣微微張開,眼神慢慢的潰散。
“你說過,維持這個世界運轉的能量不夠用了,才導致整個系統的崩潰。就算我代替你成爲了下一任系統,能量也依然不夠用,所以又有什麼用呢?”
“不會的。”雲空篤定的說。“你的潛力要比我高很多,你成爲這個世界的系統,會給它注入新的活力。而我早就在漫長的時間中,消耗掉了我所有的腦力。”
“什麼意思?咱們之間還有區別嗎?”
“當我成爲系統時,就有一些任務世界綁定到我的身上,我平時的工作就是監控這些世界,一旦出現影響世界走向的分歧點,就會把玩家匹配進去,引導世界走向適合的結局。玩家可以通過完成任務,來讓既定的世界線發生變動,我才能從中得到因果力。但任務世界是有限的,當這些任務世界都被完美破解或者被毀滅,系統沒有存在意義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唐元點燃一根菸,痛快的抽上一口:“你的意思是,現在你掌管的世界都被破解的差不多了?”
“很快,我就再也找不出能讓玩家們進去做任務的世界了。”
“那我之前那麼多次都達成完美結局,其實加快了你的毀滅?”唐元皺着眉頭。
“不影響什麼,達成結局自然能讓我得到海量的因果力,沒有完全破解世界觀也不會讓我多獲得因果力。反而維持這些沒有達成結局的世界一直保持開啓狀態,也要消耗我不少力量。”
“越快達成結局,對我的消耗越小。”
“雖然我是系統,但實際上也是爲‘世界規則’打工罷了,我又不可能創造出新的任務世界,所以到了這時候,就是更換系統人選的時候了。”
“更換了新的系統,就會有新的任務世界被綁定進來嗎?”唐元聽明白了,讓系統維持下去的根本在於那些還未被破解的世界數量,只要不斷有新的世界被綁定,那麼系統就會運轉下去。
“沒錯,這也是我想讓你接任我的原因。不過有一點我想不通,一般來說,只有在上一任系統消亡後,下一任纔會進來,兩者不會同時出現,但你顯然是個例外。”
唐元想到了很多。
神之書上那源自於“失憶前自己”的提示,指的就是這件事吧。
“總之,我很累了,不想接管這件事,所以我找到了另外一個人,暫時可以緩解他們的情況。”
從隻言片語中,唐元猜測失憶前的自己不但是玩家,也很可能面臨着像現在這樣的選擇:是否成爲系統。
但他當時應該拒絕了。
他當時不但拒絕了,還想辦法找來了人頂替他。“另外一個人”應該就是雲空了,雲空和他來自同一個世界,他在熟悉的世界裡找人選也更方便。
唐元就發現以前的自己似乎很喜歡在原生世界中佈置,無論是都市怪談中的咒印,還是神之書上的文字。
“能說說你是怎麼成爲系統的嗎?”唐元想要知道更多的細節。
“在成爲系統前,我只是一個普通的玩家,在其他系統的管轄下,不斷的做任務。不過那個系統的運轉機制還不太一樣,玩家都是活人,會流血會長大變老。我剛進去時,還只是少年,但隨着時間的推移,我也變老了,最終成爲現在的樣子。”
“活人?是真的活着,不是靠系統維持生命?”唐元倒是頭一次聽說這種機制。“那要比蘋果樹系統更富裕啊,進來直接就能把人復活。”
“沒錯,那系統給了我們第二次生命,而我們爲系統攢齊足夠的因果力,才能回家。但我在一次危險的任務中,死了。醒來後就發現我莫名其妙成爲了這裡的系統。”
雲空現在大約三十多歲,而他進入這裡時才十幾歲,他至少在之前的系統中度過了十幾年。再看這個亡者之都的規模,他成爲系統後,肯定也經營了很多很多年。
唐元突然有點迷茫,那麼他失憶之前到底已經在這個世界呆了多少年了!而他到底是因爲什麼才失憶?爲什麼又從零開始練號?現在都還沒有結論。
雲空發現唐元開始沉默,慢慢地說:“我知道的就這些,因爲你出現了,所以我不確定在我徹底死去後,主系統會不會派新人來,如果不想讓這個都市滅亡,最好還是由你來。”
“成爲系統後,也就無法復活了吧,只能幹到消亡的那一天吧。”唐元說出了最關鍵的那一點。“然後又會有新的系統進來,重複這個循環。”
“是我……太沒用了。”雲空苦笑着說。“我沒有才能,也沒有鬥志,只想混日子,所以纔沒有找到延續我壽命的辦法。”
“不對,是你太溫柔了。”唐元搖了搖頭。“明明只要把那些故事攪得天翻地覆,使之不斷在最糟糕和最好的結局中折騰,就能產生大量的因果力,但你記着你哥的願望,不忍心讓那些故事崩壞下去,所以才一直引導我們走最合適那個世界發展的劇情。”
“同時,爲了讓玩家們過的舒心,讓他們覺得自己生活在一個美好的地方,不惜動用大量的力量來改造這座城。”
“或許吧,不過,我相信你也不是那種讓故事走向崩壞的人。”雲空說。“你處理結局時,很周到,那麼你同意我最後的請求嗎?”
“其實成爲系統也很有趣,你能活的很久,甚至比你原本的壽命都要久,這時候復活其實已經不重要了。”
唐元思索了很久,然後說:“我拒絕。”
神之書上的留言,有一句他記得很清楚。
“不要忘記你最想要的東西是什麼。”
生前他過的平庸而普通,並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現在他又失憶,更不知道過去經歷了很多的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但他隱約知道自己不想要的是什麼,目前來說已經足夠了。
他不想成爲系統。
原因可能是……他不想像雲空這樣,被拴在一個地方吧。他的未來還有無限的可能,不想就這樣早早的被框死。
“好吧……”雲空聽出來對方語氣中的堅決,無奈道。“如果沒有這場戰爭,我或許還能多堅持半年,但現在不行了……我死後,你們就無法繼續做任務獲得新的倒計時了,但殘餘的倒計時還能讓你們堅持一陣,趁這段時間好好享受一下生活吧。”
“我的倒計時在之前的戰鬥中都砸出去了,現在差不多還剩下十來天吧。”唐元說。“大家要過來了。”
“不要告訴他們我就是系統的事吧。”雲空說,他的聲音越來越弱。“那麼,就永別了,希望主系統可以重新給你們分配個系統來……”
唐元目前也沒有什麼辦法,但他並沒有像雲空這樣完全放棄希望,他扭頭,看着那邊對一切一無所知的衆人們。汪天逸咧開嘴笑着,齊織和齊修也渾身輕鬆,道長慢悠悠地搖着扇子。
“其實還有點捨不得他們的。”
“唐元,來看看這是什麼東西?”華羅森一本正經的聲音傳來,他擠開人羣,推開擋道的汪天逸,懷裡抱着一個魚缸,就那麼衝了過來。
唐元的目光落在了魚缸裡的大腦上,右眼閃爍着藍光。
“臥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