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娣瞪大眼睛，然後就發現那些追隨她而來的黑氣開始快速消散。
“你做了什麼？”
“只是直接把你從這個世界剔除了而已，從此你和這裡沒有一毛錢的關係。人類的惡念無法消除，所以我沒辦法直接消滅你，所以只能把你隔離了。從現在開始，你將成爲永遠不被使用的廢稿，無法干涉到任何世界。”
張娣只感覺之前那些源源不斷的惡念，現在完全消失了，除了這個亡者都市裡殘存的惡念，她沒辦法從其他世界吸收到更多的惡念。
就像是放到沸水中那樣，張娣全身都起着泡，就像是被淨化那樣慢慢融化。
她看着自己不算縮小的身體，擡起頭露出詭異的笑容。
“只要這世界還存在惡念，我就不會消失。張娣消失了，還有李娣，還有王娣。”
唐元點頭，他承認對方的說法。
“少了我，這大系統用來自救的B計劃就無法執行下去！你們就等死吧。”張娣張開嘴，無聲地笑着，充滿譏諷。
她從十來歲的樣子退化到三四歲，又從三四歲退化到嬰兒的樣子。
最後原地只剩下一團小小的襁褓。
唐元走過去，低頭看。
襁褓裡是一具已經乾癟的嬰兒屍體，她的手上握着一縷黑色的毛髮。
那是她媽媽的頭髮。
風一吹，嬰兒的屍骨頓時化爲飛灰，
那縷黑髮也隨風而起，一眨眼的功夫，就飛到看不到的地方。
“結束了。”
唐元把“觀察之書”合上，這本書融入他的身體，而右眼則重新發出隱隱的藍光。
“翻書太不方便了，還是這種形式更習慣。”
不過，“備註”再也不會出現了。
他看着籠罩在城市中的黑氣慢慢散去，那些海市蜃樓也開始變淡。亡者都市和原世界的融合停止了。
黑氣散去後，唐元看到了滿地的義體。
那些被完全被惡念控制的玩家，都因張娣的消失而消失。
“愛吃麪的，愛喝酒的，愛吃甜品的……”雖然唐元沒有刻意去記他們的名字，但每個去過百味食堂吃飯的客人，他都有印象。
這些人，都隨着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消亡。
之前發生了太多事，讓唐元來不及消化，而現在他開始要慢慢接受這些殘酷的事實。
他的客人們……沒有了。
唐元皺着眉，緊緊地握着拳頭。
“本道賭對了。”道長也不管地面是否太髒，直接坐了下去，潔白的衣襬都沾上了混合着血跡的泥土。
路澤抿着嘴，頓生悲涼之意。
“贏了，但是也輸了。”
就算爲自己留了餘量的這些人，等到倒計時結束後，也會變成一具沒有靈魂的義體。
“無所謂，反正我們總歸是沒辦法復活的，大家也是想通了這一點，纔會全力以赴幫唐元。”道長很慶幸自己看到了結局，復活毫無希望，但至少他們沒有被惡念完全佔據身心。
只是……
道長眯起眼睛，看着遠處如同雕塑般佇立的唐元。他能感覺到唐元的氣場變得不太一樣了，如果是以前，他知道任何事都不會擊倒唐元的內心，但是現在，他拿不準了。
唐元走到了修身治國兄妹旁邊。
他們倆手拉手，面對面倒在一起。齊織的臉上帶着幸福的笑容，齊修一隻手摟着齊織的肩膀，似乎在保護她。
“你們最喜歡紅燒飛天水螅。”
“張一鳴。”
張一鳴知道，每當店長叫他全名時，都是極其認真嚴肅的時候。
修格斯出現在旁邊，用軟泥般的身體把他們的義體慢慢“吃”了下去。
兄妹倆的不遠處倒着劉聰慧，唐元拖着步子走過去。
她的眼鏡掉在旁邊，已經碎了。
唐元彎腰把眼鏡撿起來，然後把劉聰慧擺正，親手給她戴上眼鏡。
“你最喜歡吃美夢餃子。”
看着劉聰慧乖巧的臉，唐元心中惋惜，他目光一轉，落在了她緊握着的右手上。
她的右手上緊緊的握着一個試管，唐元費了一些力氣才掰開她的手。
【奈亞的液體（人工調和版）：味道很像蒜泥和韭菜花的結合版。】
“謝謝你。”
唐元小心翼翼的把這個試管放到了口袋裡，他繼續穿行在朋友們之間，修格斯則把劉聰慧的義體吞進了身體。
華羅森仰面朝天，堅毅的臉上帶着淡淡的微笑。
“你最喜歡吃雞蛋炒柿子，誰能想到千面之下，卻是這麼一張煞風景的臉呢？”
唐元默默地幫華羅森整理了衣領。
唐元看上去很平靜，像以前一樣，但他整理衣領的那微微顫抖的雙手卻出賣了他。
他溫和又嚴肅的道出大家喜愛的食物，然後整理他們的儀容，似乎在舉行着一場儀式。
汪天逸的臉埋在土地中，姿勢很難看。
唐元把他翻過來，給他戴好耳機，調了一首他最喜歡的曲子。
“我知道你喜歡吃炒土豆絲。”
汪天逸依然躺在那，沒有像以往那樣重生。
“不是說死不了嗎？現在這副樣子算什麼？”
唐元的語氣淡淡的，接着沒有做過多的停留，走開。
汪天逸是最好的朋友，他不習慣狗子這麼安靜的樣子。
修格斯吞噬了汪天逸的義體。
“禿頭城管……雖然你現在不禿了，肉夾饃會一直爲你留着的。”
“你們四個跟班，最喜歡辣味火鍋是吧？”
“易勝利，你最愛吃魚香茄條，我其實應該攔住夫人的……”
“麻將組，可惜爆炒長舌食材有限，一直沒能供貨。”
漸漸地，地上的義體開始減少，唐元就像一個盡職盡責的收屍人，溫和着說着話，然後讓修格斯處理掉義體。
當過去所有的記憶恢復時，那些負面情緒也隨之恢復，讓唐元的心很痛，彷彿有一種手握住了他的心臟，不斷的折磨。
但隨着和大家說話，他的心居然平復下來。看到這些熟悉的臉，唐元不由自主地開始回想起那些在百味食堂度過的日子。
他記得自己做的每一道菜的味道，也記得他的食物給那些玩家帶來無數的感動。
迷幻蘑菇打滷麪讓人重新吃到了母親的味道，
肉夾饃既方便又飽腹，
還有紅燒飛天水螅肉，帶着濃香鮮鹹的濃湯，
令人做美夢的美夢餃子，
這些對現在的唐元來說，都是珍貴又美好的回憶。
雖然過去很艱難，但一想到這些，就彷彿天邊射進來一縷陽光，驅散了他心底的所有焦躁和痛心，只留下淡淡的傷感。
“唐元！我有話對你說。”雲空緩過勁來，緩步向他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