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主城中，看着周圍的街道和大廈，總覺得很熟悉。
周圍的玩家匆匆忙忙地去副本，又匆匆忙忙跑任務，忙得不亦樂乎。
“你是剛進來的新人嗎？”身後有人拍了我一下，我轉頭，發現是一位穿着民國旗袍的女人，長得很漂亮，是那種能被稱爲古典美人的級別。她拿着菸袋，杏仁狀的眼睛卻像小鹿一樣看着他，慵懶和清純同時出現在她的身上，令人難忘。
我點了點頭。
雖然我從未見過她，但她身上卻有一種我熟悉的氣質，她看上去是個玩家，但卻和周圍那些人有些許的不同。
“不知道要做什麼嗎？”女人問。
“我只是進來轉轉。”
“不打算去副本里玩一玩嗎？”女人繼續問。“裡面很好玩的，而且還有很多玩家自創的地圖，通關後能獲得很多的獎勵。”
雖然她說得好像很有趣，但奇怪的是，我對此並沒有什麼興趣。
我越過她的肩膀，向後眺望——我有種強烈的衝動，要把這裡每一個角度都走一遍，有什麼東西在等着我找到。
女人清澈的目光中閃過一絲思索，然後說：“你對打遊戲沒興趣嗎？”
我對她有些疑惑，這個人是誰，爲什麼突然出現問了我一堆問題？看着也不像什麼玩家。
“哦，我知道你在疑惑什麼，我是這個遊戲的引導NPC。”
現在的NPC都做得這麼智能了嗎？完全看不出是假的人。而且這個VR效果也做得太逼真，周圍的環境簡直就像是真的一樣。
難道這是某種誤入遊戲世界出不去的展開嗎？我突然想到某刀某神域的劇情，我不會也捲進這種事了吧？
當我有了想要出去的想法後，眼前就彈出了一個半透明面板，右下角明晃晃地寫着“退出遊戲”，那個按鈕閃爍着。
我點了一下，黑屏之後，扯下VR眼鏡，我看到了熟悉的臥室。
“看來並不是我想得那樣，不過現在的技術確實發展得很厲害。”放下心來，戴上眼鏡，我再次進入了遊戲。
又回到了下線時的位置，那個漂亮的女人依然站在那，就好像在特意等着我。
“什麼也不說就下線，你也太讓我傷心了吧。”女人說。
這個NPC是真的智能。
“你叫什麼名字？”
“你可以叫我華羅森。”華羅森眨了眨眼睛。
“你有什麼作用？能引導我什麼？”
“幫你快速融入遊戲……還有……”
還有？
“唉，跟我來吧。”華羅森欲言又止。
我跟着她穿過街道，兩邊的店鋪火熱朝天，有很多看上去年紀不大的高中生在當店員。
“他們也是NPC嗎？”
“是的。”
真得完全不像是程序寫成的AI，看上去太真實了。
我急切地想要看到更多的景色，接觸到更多的人，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突然涌上這麼焦急的情感，但這裡給我的感覺越來越熟悉，讓我想去抓住腦中的靈光一閃。
“你要帶我去哪？”
“你餓不餓？”出乎意料的，華羅森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什麼？我不餓。”我只想抓住腦中閃過的那些片段，那似乎是我重傷沉睡時夢到的東西，那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我必須要想起來。
有什麼東西正在破繭而出，我清晰的意識到。
華羅森回頭，杏仁狀的美麗眼睛中閃過一絲意味深長：“也不知道你來這兒是好是壞，不過既然你有緣進來了，就見上一面吧。”
什麼意思？
“我們到了。”
我們停在一間店面的前面，這是一個兩層的小樓，樓頂生長着誇張的綠色植物，門上面牌匾上寫着：百味食堂。
從外面望進去，有一些玩家在學習廚藝技能，還有一些玩家坐在桌子旁邊吃東西，櫃檯後站着一個高中生，她的胸前掛着相機，眼神有一些憂鬱。
華羅森推了我一把：“進去吧。”
我被推進了大廳，頓時一股更加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
一些人擡起頭盯着我，他們的目光帶着驚奇，極個別的人甚至帶着一絲複雜？複雜中有驚訝，茫然，甚至是仇恨。
我清晰的意識到，這些人認識我。
心臟砰砰地劇烈跳動着，就連呼吸也開始急促起來，我緊張到大腦一片空白，我知道我想要找的東西就在這，甚至耳邊開始傳來一陣幻聽，那是我遺忘的聲音。
一直以來，我都有一件耿耿於懷的事記在心上，這件事牢牢地刻在了腦子裡，雖然只是暫時性的遺忘，但那種痛心疾首的感覺還在。
“上樓吧。”大廳中，一個帶着太陽帽，留着細碎鬍渣的男子走過來，指了指樓梯。
他看着我，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小樹。
是真的小樹，他的眼睛裡長着植物。
我拼命回憶着，好像我過去某個時刻也像他一樣。
“上去你就知道了，真是的，你的執念爲什麼這麼強？”他嘆了一口氣。
我走上樓梯，每上一個臺階，腦中的畫面就清晰一點。
當我爬上二樓，已經死去多時的唐元正拿着菸捲站在那。
他穿着和我這一身很像的血色西服，苦笑着看着我。
“啊，我想起來了，我的執念是讓你復活。”我的瞳孔劇烈收縮着，裡面倒映着他的身影。所有的記憶在看到這個人的瞬間都回來了。
……
我本應該在張娣引發的惡意中消失，但是當我再次恢復意識時，卻是在百味食堂的二樓。唐元找到了辦法，讓我重新甦醒過來。
他說他找到了復活的辦法。
我很高興，我的執念終於能達成了。
他端來兩碗香氣撲鼻的湯，說這是慶祝我們復活的大餐。
但是我沒想到這就是他所說的復活的辦法，我毫不知情地喝下了湯，但是他卻沒有喝。
“你不應該被這種執念牽絆，回去重新活着吧，爲你自己活着。”
我還記得他當時的眼神：非常真誠。
我瞪着他，怒火中燒，這個傢伙爲什麼要自作主張？我做了這麼多，堅持到現在根本不是想要復活，我只想要本該能活下來人活着？
而我，因爲我的失誤導致這場車禍，我是最該死的那個人。
“去看看我爸媽。”最後他笑眯眯地揮了揮手，用口型說。
接下來我就從醫院醒過來，幾乎不記得所有當死者時發生的事，就算有殘存的記憶碎片，也被我愚蠢地當成了夢。
……
我根本沒有在醫院昏迷三年，那都是爲了讓我正常生活下去，給所有人營造的虛假記憶。
“如果不能讓你活着回去的話，作爲怨靈的我是不會甘心的，這是我的夙願。”
“我知道。”唐元嘆了一口氣。“你過去已經跟我說了很多遍了。”
“你爲什麼不復活？”
“我還有一些事要做，可能復活這件事要往後排一排了。”唐元吸了一口煙。“你都在現實呆了那麼久，來到這個遊戲依然能想起來，我知道沒辦法讓你忘了這一切，所以我也只能順其自然了。”
“我以後會常來玩遊戲。”我說。“我要一直看着你，活着回來。”
唐元抽着煙，沒有說話。
我下了遊戲，摘掉眼鏡，坐在椅子上平復心緒。
“唯獨這個執念，就算我已經復活，也不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