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治療便開始了。
“把這個眼罩給雪兒姑娘帶上,這樣你就可以放心的幫她敷了,同時你帶上這個手套,防止你的手接觸到。這個東西讓雪兒姑娘咬着吧,那樣的痛,誰都不可能硬扛得了的。今天是痛,接下來會是癢,然後是熱,最後是冷之後,她的皮膚就應該沒什麼問題了。”桑倉子遞了一碗黑色的面膜給女醫官,同時將手裡的兩樣東西遞給翠兒,叮囑道。
“是,道長。”
兩人接過東西后,便閃身而入。
李凝雪已經躺在了玉牀上,心裡一直在回想着那天受傷的情景,那樣的疼痛還讓她心有餘悸,而桑倉子說,會比那時還痛,她表面上裝作若無其事,當着夏侯天賜的面一再的保證,可真正的要來了,她還是很害怕。
“無論如何,李凝雪,你都要忍住,加油。”心裡暗暗的給自己打氣,雙拳緊握。
“這好像沒什麼味道嘛,可就是顏色難看點。雪兒姑娘不要害怕,應該沒有道長說的那樣恐怖的。這個帶起來,這個東西,你也先咬起來吧。”翠兒進來之後,安慰道,同時把眼罩給她帶上,把那個圓形的球,放進了李凝雪的嘴裡。
李凝雪點了點頭。
女醫官便帶上了那對膠制的手套,心想這東西還不錯,以後宮裡哪位突然中毒而亡,帶着這個,也不怕中毒了,回頭得問問道長是在哪買的,好讓宮裡去買。
“這位大人,還請你快些上藥吧。雪兒姑娘,不要怕,我一直都會在這裡陪着你的。”翠兒見女醫官失神了,便說道。
“哦,好。”女醫官開始給李凝雪敷了起來。
剛接觸到皮膚時,清清涼涼的,沒什麼感覺。
李凝雪不禁還在想,是不是道長故意嚇唬她們的,試試她有沒有這個決心。
可舒服的感覺沒過一分鐘,便覺得接觸過面膜的部分,似有螞蟻在爬,不一會那些螞蟻張開了嘴,衝着她的皮膚就咬了下去。
果然就像道長所形容的,如萬蚊鑽心,隨着敷的面積越來越大,這種感覺跟着大腦神經,迅速傳遍全身。
“怎麼了?真的很疼嗎?雪兒姑娘,你可一定要忍住呀,不然你就喊吧,或者你咬我的手。”翠兒已經感覺到了。
李凝雪的雙手早已經溼透,如果她不是失聲的話,一定會喊出來的。
她這輩子都沒接觸過這樣的痛,這真的比那天她爬懸崖時受的強烈數百倍之多,大有一種隨時會痛得暈過去之感。
如果真的能夠痛暈就好了,這樣等她醒來,就沒事了。
可是沒想到這痛像是和她作對一樣,感覺到她快不行了,又停下幾秒鐘的時間不痛,等她喘過氣來之後,又接着痛,每一次都痛得她生不如死,此刻用這四個字來表示最爲貼切。
“雪兒姑娘,嗚嗚,看來道長說的是真的,紅兒,快去問問道長,有沒有什麼好的辦法,可以讓雪兒姑娘不這麼痛苦。要不然就先不要敷了,這纔剛弄了一小塊,就痛成這樣,如果臉上和手臂上都有,那不把雪兒姑娘給痛死嗎?”翠兒都急得哭了起來,
“一切只能靠雪兒姑娘支持下來了,除此之外,別無他法。雪兒姑娘最好是保持清醒,只有這樣真切的感受到疼痛,纔會更好的刺激到你皮膚的生長。”桑倉子在房間外面大聲地說道。
李凝雪衝着翠兒搖了搖手,表示她沒事,她一定會堅持下去的。
如果不是道長早就叫人把她直接綁在了牀上,她肯定早就爬起來,逃跑了。
隨着時間往後和敷的面積越來越大,李凝雪的大腦已經開始模糊,連翠兒說的話,都已經聽不清楚了。
好暈,好難受。
她又感覺到了死亡的味道,再這樣下去,她覺得自己真的會被疼死的。她原以爲自己能夠支撐得住,可沒想到,她簡直弱爆了,她真的快要死了,真的。
“二皇子殿下,道長,雪兒姑娘的手越來越冰冷,這可如何是好?”紅兒跑出來之後,哭着說道。
“什麼?看來她還是支撐不下去,她這樣會死的,我太高估雪兒姑娘的意志力了。要不然還是先停了吧。”桑倉子聽罷,也焦急不已。
“不用,我相信她一定會渡過的。拿琴來。”夏侯天賜這時候卻冷靜無比,他好像知道李凝雪的脾氣似的,如果這次不成功,李凝雪只怕會後悔一輩子,自責一輩子。
“李凝雪,你聽着,我會在這裡一直陪着你,不要怕,有我在,你不會出事的。這麼點困難就能夠把你打倒,你就不是李凝雪了,你連死都不怕,難道還怕這點痛嗎?堅強點,我在這裡等着你,走出來,如果你不走出來,不漂漂亮亮的走出來,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還有,你不是想要和王太醫一起照顧我嗎?我答應你了,只要你能夠醒來,聽清楚了嗎?李凝雪我同意你留下來了,如果你再不醒過來,我可要改變主意了。”夏侯天賜邊彈奏邊大聲地說道。
他還記得,李凝雪受箭傷時,他第一次替她撫琴,她就睜開眼睛來看了一會,雖然短暫,可是最終她還是清醒過來。
絲絲悅耳的琴聲傳進了李凝雪的耳朵裡,如萬馬奔騰,海浪濤天,不斷地衝擊着她的神經,還有夏侯天賜那充滿磁性的聲音,聲聲地敲擊着她的心房。
她聽見了,那是一種對她的期盼,還有裡面的深情,最主要是他答應了,他答應讓自己留下來了,他在等着自己來照顧他,而且她不是說過,一定要治好他的病嗎?
李凝雪的意識一點點的恢復,爲了夏侯天賜,她也要堅持下去,她不能讓他失望,她要成爲他的驕傲。
“二皇子,雪兒姑娘要好些了,二皇子殿下。雪兒姑娘有反應了。”翠兒一直在呼喊着李凝雪,剛纔李凝雪的手已經開始冰冷,現在已經開始變暖和。
“雪兒,不要怕,我在這裡陪着你。”夏侯天賜聽到了裡面傳來的好消息,琴聲開始改變,由之前的萬馬奔騰化爲舒緩的泉水,又如情侶之間的呢喃低語,訴說着相思之情,加上他聲音也柔柔的。
讓李凝雪大腦裡不斷出現夏侯天賜那張笑臉,如萬縷陽光般,照進了她的心裡,如沐春風,暖暖的。
“嗯,我不怕,只要有你在,我一點都不怕,我不會有事的。”李凝雪也在心裡迴應着。
“加油,你一定可以的。我在外面等着你出來。”夏侯天賜邊輕輕地彈奏着,邊接着說道,他好像已經聽懂了李凝雪心裡所想,在那裡回答。
“好,你見到我一定會大吃一驚的。”
還有半個小時,再堅持一會就夠兩個小時了。加油,雪兒,還有二十分鐘……十分鐘……”夏侯天賜看着面前的沙漏,不斷地在數着,他自己也大汗淋淋,渾身都溼透了。
“好了,雪兒,你很堅強,很勇敢,我替你感到驕傲,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汗還在不停地流着,不過李凝雪已經不再像剛纔那樣的掙扎了,全然沉浸在這種滿滿的幸福裡,在夏侯天賜倒計時之後,臉上的痛也突然停止,她也鬆了一口氣,暈睡了過去。
在隨後的治療裡,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只要是給李凝雪上藥,夏侯天賜都會在外面守着她,替她彈琴,不停地和她說着話。
在他的鼓勵之下,李凝雪在經歷了痛、癢、熱、冷的煎熬,跨過了無數生死瞬間,總算是挺了過來。
李凝雪已經可以坐起來了,不過她的頭整個的下垂,上面敷了一層又一層,此時的她就像個大土豆,兩隻手臂也粗如柱子。
而在房間外面,除了桑倉子悠閒地坐在亭子裡品嚐着那些點心之外,其它的人,都嚴陣以待,特別是夏侯天賜,幾經站起來,又坐下去,他怕治不好,李凝雪會受到打擊,所以特意的吩咐翠兒去給安慰李凝雪。
翠兒手裡拿着一個小錘子走了進來。
“雪兒姑娘,我可要敲了,萬一不好怎麼辦?不過二皇子說了,叫我告訴你,無論治不治得好,都沒關係的,叫你不要有思想包袱。”
李凝雪費了好大的力,才讓那個頭點了點,這實在是太重了,她現在也想要快些砸開,她並沒有那種恐慌和害怕,她已經覺得自己的臉和手應該好了,在承受了那些疼痛的過程中,她的臉每次敷完藥之後,有種新生的感覺。
翠兒便輕輕地敲打着,隨着四種顏色的塊狀物片片脫落,用帕子擦拭乾淨上面的碎塊,一張美得叫人窒息的臉,呈現在眼前,膚如凝脂,眉目如畫,如仙女下凡,叫當場的幾個宮女都驚呆了。
“怎麼了?有問題嗎?”
“雪兒姑娘,雖然你平時臉上有疤,可奴婢知道你是一個美人兒,可沒想到會美到這樣的程度。”翠兒喃喃地說道。
“翠兒,怎麼樣了?傷治好了嗎?”夏侯天賜最終還是沒忍住,這都好半天了,這些個宮女是怎麼辦事的,他不由得問了起來。
“好了好了,奴婢這就給雪兒姑娘梳裝打扮,馬上就可以出來了。”翠兒如喜鵲報喜般,小跑出去。
“快,給我看看。”李凝雪手摸着那光滑如絲綢般的肌膚,看見紅兒拿着銅鏡便說道。
果然銅鏡裡那張臉,就是她之前的,不過卻比之前的還要更白更光滑。
一番收拾之後,翠兒還特意的給李凝雪穿了一套紅色的裙子,代表慾火重生之意,這樣更加的襯托出她皮膚的雪白。
當門吱呀一聲打開時,李凝雪還有點不太適應,顯得無比的羞澀,她之前臉爛成那樣,她都沒有這種感覺,好像第一次見到夏侯天賜一樣。
夏侯天賜好好的坐在椅子上,之前所有的焦急全部掩蓋,裝作若無其事。
李凝雪走到了夏侯天賜的面前,鞠了個躬。
“謝謝二皇子,謝謝道長,雪兒好了。”李凝雪擡頭看着夏侯天賜,含情脈脈,秋波暗涌。
“好了就行了,好生休息吧。道長,這段時間也辛若你了,你治好了雪兒姑娘的臉傷,功不可沒,我會好好感謝你的。你留下來,看看雪兒姑娘的傷還有沒有其它問題,我先回去處理公務了。”夏侯天賜對李凝雪的深情款款完全無視,別過臉去不看她,反而衝着桑倉子說話。
“謝謝二皇子,小道一定會盡心盡力的。”桑倉子也恭敬地鞠了一個躬。
夏侯天賜見狀,便擡腳下了亭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留下了滿臉落寞的李凝雪,一直盯着他離去時的方向看。
她就知道,那些都是騙她的,只要等到她的臉好了,他便不會再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