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鐵鎮,因盛產玄鐵而得名。
小鎮面積不大,人口數萬,正值晌午,鐵水澆築的牆體反射着冷冽的光澤,好像在嘲笑礦工悽慘的命運。
腥臭骯髒的鎮北礦工區鴉雀無聲,死一般寂靜,因爲他們都在礦洞裡爲一天的食物努力,唯有一間四面漏風的草屋中,冰冷的石牀上爬着一小傢伙。
小傢伙看體型約莫七八歲,全身上下僅圍着件千瘡百孔的獸衣,頭髮亂蓬蓬,跟一堆枯草似的,但這個小傢伙有着不尋常之處,他的脊背高高鼓起有一尺,就像獸皮下墊着一塊建城牆用的大青磚。
真是一個奇怪的小礦工,可他的駝背也太高了些!
“呸,什麼東西!”迷迷糊糊,惺惺忪忪中,小傢伙揉着眼睛就要爬起來。
重!
身上好像壓着一座石山。
小傢伙愣了半響後,放下髒亂的小手,用靈動的,貓眼石般漆黑的眸子打量了草屋幾遍,驀地閉上眼尖叫一聲。
“尼瑪,這是哪裡,我不是摔死了嗎?“。
“難道穿越了,很有可能,真主保佑,如來保佑,三清保佑,一定讓我穿越成小王爺,小皇子,地主老爺,以前活的太苦逼,該好好享受一回了…………”。
小傢伙眼睛滴溜溜打量四周,用成熟的語氣,稚嫩的聲音祈禱,甚至蹦出蒼老師、藤蘭姐這等個人聽不懂的詞彙。
半響後,小傢伙用吼的方式喊出:“尼瑪,竟然穿越成礦工了!”,接着,雙眼翻白,一頭栽倒到石牀上。
秦昊心都碎了,有這麼穿越的嗎?乃至接受不了,暈了過去。
秦昊是個黑客,用他的話說,就是一沒天賦、爲活着破軟件的苦逼男,銀行卡里的錢終於夠首付房子,卻在救室友許晴晴時從樓頂掉了下去。
其實秦昊很想說:“尼瑪,跳樓還穿睡裙,這不是惹老子眼饞,老子陪你聊二個小時,不就是爲了睡你!”。
腦海一片混亂,各種記憶碎片肆意逃竄,竭力逮捕齊全,秦昊終於得到礦工小秦昊的所有記憶,驚醒了過來。
“這小子從四歲開始就挖礦,整整四年,吃不飽穿不暖,被人欺負,連累帶餓,活的這麼憋屈,前兩天還被礦石給掩埋,救出來的時候就奄奄一息了,然後被我佔了身體,靠!"。
“哎,同是天涯淪落人,都是爲了活着,誰也別鄙視誰,“秦昊感慨了一句,卻沒想到小秦昊記憶中的牴觸情緒開始減弱。
“小屁孩,雖然你死了,但你的記憶殘留了下來,算是用另一種方式繼續活着,放心,你會活的很好!”秦昊默許完,牴觸情緒徹底消失,終於繼承那份稀少的可憐的記憶。
“這背後是什麼東西!“秦昊撕開獸皮,摸着脊背鼓起的事物搖頭苦笑。
不是駝背!
是一塊漆黑冰冷,散發邪惡、詛咒氣息的石碑。
石碑高一尺有餘,長在脊背上,和血肉融合在一起,儼然身體的一部分。
“這他娘是什麼妖怪!”秦昊頭腦混亂,手下意識的握住胸前的飾物。
“什麼破玩意,真難看!“一看是個石片,秦昊就要扯下來。
嗷!
黑黝黝的繩子沒扯斷,疼的秦昊只嚎叫。
小石片方方正正,小兒手掌一樣大,暗灰色,像石頭磨成的,上邊有個小洞,用一個黑黝黝的繩子穿着。
“我操,什麼破繩子,這麼結實!”秦昊取下放在手心。
縷縷陽光照在石片上,如泉水掉在沙漠,瞬間被吸收,並且以石片爲中心匯聚陽光。
秦昊揉揉眼睛,沒看錯,石頭和黑黝黝的繩子在吸收陽光。
秦昊心臟劇跳,捏住石片趕緊塞到乾草下,沒有沐浴到陽光,石片又沒了動靜。
記憶深處,秦昊一直帶着石片,痛苦、孤單的時候總是摸着石片入睡,隱隱覺得,石片將是他人生的轉折點。
思索已定,秦昊爬下牀,把石片放在陽光下,對一個背長石碑、爬行了八年的孩子來說,站起來是一種奢望。
石片具有強大的掠奪性,沒一會,就被陽光籠罩,小燈泡一樣亮。
秦昊盯着石片,覺得很困,眼睛一迷,時光流轉,光怪陸離,好像一瞬間,又好像經歷了漫長的世紀,睜開眼睛,站在一個符文的世界,各種玄奧、奇特、顏色不一的符文流轉,組成恆河沙數般無窮無盡的星辰,巍峨高大的山川河流,氣焰滔天的怪異兇獸,所有的一切都是符文幻化。
接着,無窮符文匯聚成一道貫穿天地的神碑。
神碑模模糊糊,看不清具體顏色,也看不清上面的文字。
但那種鎮壓天地,霸絕一切、亙古永恆的氣息深深的震撼着秦昊,它就像支撐天地的天柱,高不可測,無法撼動。
神碑之下,是模糊的景象,有撕裂空間的金色大鳥,有仰天怒吼的蜿蜒巨龍,更有吞月拿天的猙獰巨獸,他們體型碩大,威勢滔天,但都在咆哮着挑釁神碑。
“這都是什麼東東啊”秦昊口乾舌燥,前所未有的震驚。
神碑從天而降,金色大鳥巨大雙翼展開,就要逃跑,卻無法動彈,嗚鳴着被神碑碾成粉碎,不管是手握日月的巨人,還是氣質高貴的天生王者、一劍破蒼穹的仙人、鱗甲燦燦的巨獸,神碑降臨,全都化成了肉泥、粉末。
他們的精血、骨骼、符文被神碑吸收,壯大神碑。
神碑,凌駕在諸天生靈之上,是一切的主宰。
轟隆!
神碑化成漫天符文,朝張大嘴巴的秦昊衝來。
不要啊!
秦昊慘叫着連連後退。
很快,秦昊被符文包圍,千奇百怪的符文流轉着玄奧的法則力量,爭前恐後衝進秦昊身體。
“這麼多符文進入身體,不會變成怪物吧!”秦昊站起來,摸摸鼻子耳朵,還好,是人形動物。
竟然能站着!
秦昊一蹦三尺高。
一摸後背,石碑不見了。
記憶卻多出了一些東西,是那道鎮壓諸天生靈的神碑,它凌空而懸,好像深藏在無盡虛空,又好像深入天的角落,秦昊睜大眼睛,也難看清一分一毫。
“我又看不到你,夠不到你,你丫的對有我毛用啊!“秦昊很想暴揍神碑,可那遙遠的距離,只能望洋興嘆。
秦昊沒從石碑上得到任何好處,憤憤然睜開眼睛。
小石片如小太陽亮,光芒柔和,暖意四溢,照在身上,很是舒服。
“看來着東西只能取暖!“秦昊意興闌珊,有些失望,本以爲柳暗花明,到最後卻是懸崖盡頭。
“怎麼回事?身體裡有個小老鼠在跑!“過了一會,秦昊察覺到一股熱流從石片涌進右手,在身體中按照固定的路線遊走,溫養着傷口,驅散了寒意。
“比泡溫泉都爽!”秦昊眯着眼睛,挪動身體,讓石片一直沐浴在陽光下。
黃昏漸起,帶着蠻荒氣息的冷風呼嘯刮來。
秦昊收起玉牌,熱流消失了,但身體中好像有一個火爐在燒,感覺不到絲毫的寒意,一直暖洋洋的。
聲音喧鬧,腳步凌亂,是勞苦一天的礦工回來休息了。
咯吱!
木門被推開,一獨臂壯漢走了進來。
壯漢身高二米,青筋暴起,肌肉虯結,眼神鋼鐵般的堅韌,輕輕蹲到秦昊面前,放下左手端的食物,道:“小傢伙,吃點東西吧!”。
在秦昊的內心,充滿了對華雲風的感激,正是這個獨臂漢子,四年來一直照顧着他。
“華叔,謝謝你照顧我!”秦昊擡起頭,露出最燦爛的笑容。
“小傢伙,你終於願意跟我說話了!”華叔堅毅的臉露出一絲柔情,這小傢伙很倔強,來到礦場四年,愣是沒說過一句話。
秦昊痛恨礦場的一切,要不是華叔四年如一日的照顧,根本不想理會。
“吃東西,這次有肉湯!”華叔盤膝坐下,取出黑乎乎的大餅,冒熱氣的大陶罐。
“華叔,楊家明天讓我去挖礦了吧!”秦昊眼中充滿了鄙夷、仇恨、憤怒、不甘。
華叔長嘆一口氣,幽幽道:“小傢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明天在不去挖礦,你就有性命之憂的!”,礦工賤如草,受傷太重,只會被礦場無情的殺死扔到鎮外喂狼。
秦昊縱有萬般憤怒,也無可奈何,礦場總管楊武心思歹毒,拼命的壓榨礦工,死在他手裡的礦工不知有多少人,要不是秦昊每天能挖到玄鐵髓,根本不會救他。
秦昊抓取陶罐,喝了大半肉湯,前所未有的暢快,一抹嘴,目光灼灼的說道:“我明天就去挖!”。
可在秦昊內心,已悄然種下一顆復仇的種子,不爲別人,就爲小秦昊的冤魂討個說法,爲所有累死冤死的礦工報仇。
“嗯,這樣纔算男子漢!”華叔讚歎的點點頭,覺的眼前這個小傢伙長大了,可他那知道,他面前這個瘦小軀體中隱藏着一個成年人的靈魂。
“早點休息,明天還要挖礦了,我走了!”吃光晚餐,華叔提着陶罐離開草屋。
望着逐漸變黑的蒼穹,秦昊陷入了沉思,他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