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爾斯沒有走大路,而是專挑偏僻的小路行走,他很清楚,自己的消失會引起什麼樣的後果,一旦被狄威抓住,恐怕連死亡都會變成一件奢侈的事情,作爲神罰的首領,狄威至少有一百種方法能夠讓人生不如死。
其實沃爾斯還有另一個選擇,那就是假裝什麼都沒發生,只要狄威沒有發現包裹被人打開過,沃爾斯就是安全的,等到狄威走後再想辦法把消息傳遞出去,這樣顯然不會有任何危險。
可問題是沃爾斯不敢賭,他死了沒什麼,消息卻是必須要傳遞出去的。如果換成其他人,沃爾斯或許還可能行險一試,但面對狄威,沃爾斯一點把握都沒有,他那些小手段根本無法和對方相提並論,要知道狄威可是風之痕的親傳弟子。
足足走了一個多月,沃爾斯帶的那點乾糧早就吃光了,好在眼下正是春末夏初的季節,隨便打只獵物就可以填報肚子,唯一的難題是絕大多數時候沃爾斯連火都不敢生,只能生吃,很是過了一段茹『毛』飲血的生活。
這點困難沃爾斯還是能夠克服的,一直走到一個月零十天,沃爾斯終於抵達了自己的目的地,卡米拉侯爵領。
這裡比起沃爾斯生活的米蘭鎮可要繁華得多,趕了這麼遠的路,沃爾斯的衣衫早已破爛不堪,渾身上下髒兮兮的,看上去就像是一個乞丐,守門的武士連看都懶得看沃爾斯一眼,粗略的詢問了幾句後,便放他進了城。
侯爵領自然不可能在十幾年的時間裡完全保持原貌,沃爾斯很是費了一番力氣,才憑藉着模糊的記憶找到了一座宅院,從外表看這座宅院和四周的房屋沒有任何區別,許久未曾修繕過的圍牆上面長滿了青苔。
沃爾斯沒有停留,貼着宅院的圍牆走了過去,幾乎沒人能注意到,沃爾斯在這一剎那間,極爲隱蔽在圍牆上面留下了一個形狀特殊的印記。
傍晚,一個壯年人攏着袖子從宅院裡走了出來,笑『吟』『吟』的和路過的鄰居打着招呼,似有意若無意的,壯年人的目光在自家的院牆上面掃過,下一刻,壯年人溫和的眼神陡然變得凌厲起來,不過只是短短的一瞬,壯年人便恢復了正常。
午夜時分,沃爾斯從巷子的另一端走了過來,走到圍牆前面停下了腳步,雖然是深夜,但藉助着明亮的月光,沃爾斯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留下的印記上面多出了兩道彎曲的劃痕,沃爾斯鬆了一口氣,幸好,如果這人離開了這裡,那麼他恐怕還要花費幾個月的時間趕往下一個地方,拖得越久,危險也就越大,這個消息實在是太重要了,沃爾斯拖不起。
沃爾斯輕輕推了推宅院的大門,果然如他預想的那般,大門應手而開,沃爾斯閃身進入了門內。
院子裡,那個壯年人早已等在那裡,臉『色』複雜的看着沃爾斯,似乎是想說什麼,但終究沒有說出口,只是嘆了口氣,便向屋子裡走去。
沃爾斯反手輕輕把大門掩上,也走進了房間。
“沒想到我們還會見面。”壯年人的聲音有些低沉。
“我也沒想到。”沃爾斯慨嘆了一聲:“不怕你笑話,來之前我還猶豫過,不過最終我還是來了,臨死之前能做一件有意義的事情,這些年也算沒有白活。”
壯年人有些錯愕:“什麼意思?”
“這個消息是我從狄威那裡偷來的,你說我還能活多久?”沃爾斯淡淡的說道。
“你……”壯年人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沃爾斯的行爲已經不能用膽大包天來形容,簡直就是在自己找死。
“好了,時間有限,說正事吧。”沃爾斯簡短的把情報上記錄的內容講述了一遍,神情凝重的看着壯年人:“拜託你了。”
壯年人倒吸了一口冷氣,沃爾斯提供的消息實在是太驚人了,其實在這之前,他是很不願意見到沃爾斯的,雖然兩人都是從神域中走出來的人,但他們所處的位置決定了他們根本無法獲得什麼有價值的情報,久而久之,壯年人的心思也就淡了,或許連神域也已經忘記還有這麼兩個人生活在月影帝國的偏僻小鎮裡。
可就在壯年人已經做好了一直平靜生活下去的打算時,沃爾斯突然出現了,壯年人和當初的沃爾斯一樣,也出現過猶豫,甚至有一種把沃爾斯留下來的印記抹掉的衝動,然而內心深處那段無法抹去的記憶阻止了他,雖然在這幾十年的時間裡,神域從來沒有聯繫過他們,但他們身體裡終究流淌着神域人的血脈,這是誰都不能改變的事實。
“蓋伊那裡很偏僻,你可以到他那裡躲一躲。”壯年人說出了一個地址,他們當中的每一個人最多隻知道兩名同伴的下落,這是爲了防止其中出現叛徒,從而被一網打盡。
“不必了。”沃爾斯微笑了一下:“神罰的人遲早會找到我,我不想連累別人。”
壯年人默然無語,作爲神域的探子,神罰的可怕,他自然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更何況沃爾斯的情報是從狄威那裡偷來的,以狄威的自負怎麼可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必然會派出大批人手搜尋沃爾斯的下落。
“我走了,事關神域的興衰大計,千萬要慎之又慎。”沃爾斯走到門口,又不放心的叮囑了一句。
“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壯年人緩緩吐出一口氣,雖然不希望眼下的寧靜生活被打破,但相比起沃爾斯的付出,自己這又算得了什麼呢?
沃爾斯離開的時候是微笑着的,但壯年人知道,以後很可能再也見不到沃爾斯了。
走出壯年人居住的宅院,沃爾斯隨便找了處街角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離開了侯爵領,這次沃爾斯的方向是邊境,沃爾斯依然是專挑偏僻的地方行走,他不能讓人懷疑自己在侯爵領裡做了什麼。
然而沃爾斯並不知道,這一個多月以來,一直有一雙眼睛在身後盯着自己。
距離侯爵領不遠,有一條小河,沃爾斯來到河邊蹲了下來,準備洗洗臉,然後再抓幾條魚烤來吃,把消息傳遞了出去,沃爾斯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不想再象之前那樣小心翼翼了,既然已經活不了多久,爲什麼還要委屈自己呢?
沃爾斯掬起一捧水揚在臉上,清涼的河水讓沃爾斯整個人的精神都爲之一振,不過下一刻,沃爾斯便僵硬在了那裡,身體開始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沃爾斯看得很清楚,在倒映的河水中,正有一個人靜靜的站在他身後,雖然沃爾斯受傷之後實力下降得厲害,但如此近的距離,沒理由感覺不到有人接近。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個人的實力超出了沃爾斯太多。
『蕩』漾的河水讓那人的面孔顯得有些模糊,沃爾斯在最初的驚恐過後,很快便鎮定了下來,這樣的結果早就在他的預料之中,只是沃爾斯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而已,沃爾斯心裡有些慶幸,幸好自己沒有在侯爵領停留太長時間,否則的話,那個壯年人也會被牽連進去。
沃爾斯緩緩站起身,轉頭看去,等到沃爾斯看清了來人的容貌時,一顆心頓時跌入了谷底,追上來的人竟然是狄威!換成其他人沃爾斯絕不會感到恐懼,大不了一死而已,可在狄威手裡,這隻能是一種奢望。
狄威看着沃爾斯,笑了笑:“你們神域的情報系統真的有必要改進了,只不過傳遞一個消息而已,竟然用了一個多月,效率也未免太差了吧。”
沃爾斯怔怔的站在那裡,在他的想象中,狄威此刻應該是怒容滿面纔對,怎麼看上去似乎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並且對於狄威的話,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任何辯解都是毫無意義的,沃爾斯抿緊了嘴脣,打定主意不吐出一個字。
“如果我是你,現在就應該把自己的舌頭割下來。”狄威搖搖頭:“真是不專業,落在我手裡,難道你以爲你還能隱藏得住什麼秘密?”
沃爾斯臉『色』一變,張開嘴便咬向了自己的舌頭,他知道狄威說的沒錯,沒有人能挺得過神罰的酷刑,落入神罰手中的人,恐怕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夠立刻死去吧。
只是沃爾斯終究沒能咬下去,不是他狠不下這個心,而是他已經被無形的風禁錮住了,連根小指頭都動彈不得。
“我也就是說說而已,何必這麼認真呢?”狄威伸出手指,一點青芒正在指尖處跳躍:“其實消息是我故意讓你傳出去的,現在你應該死得瞑目了吧?”
沃爾斯的眼中流『露』出驚恐的神『色』,對方這樣說是什麼意思?難道那個消息是假的?
狄威似乎看出了沃爾斯的疑『惑』,笑着說道:“消息是真的,這點你不必擔心,反正你都要死了,你覺得我有必要騙你麼?”
沃爾斯很想問狄威,你爲什麼要這樣做?然而他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狄威指尖處的那點青芒冉冉飛起,徑直沒入了沃爾斯的眉心。
沃爾斯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身體緩緩向後栽倒,噗通一聲,跌入了河水。
看着『蕩』漾的水面,狄威嘆了口氣,自言自語的說道:“看來年紀大了,居然對這個傢伙說了這麼多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