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給兒子爵位,不願封我爲世子,可這回,兒子自己掙一個爵位回來!”
慕容諒的心裡,對於年幼時平王對他們母子的冷情記憶猶新,也至到了今日也無法忘懷。
因爲生母一生受到了太多的冷遇,他至今也不願納妾,雖換了一批又一批的侍寢婢女,可身邊只有嫡妻一人,五個兒女俱是嫡出。
慕容恩搖頭恍腦,“父王,你將平王府世孫之位給二弟,我不要,我自己掙爵位,今次沒有,兒子打……打江南、攻南方,定要憑自己的本事掙一個回來……”
他口詞有些不清,是個大舌頭狀,一說完,腦袋一點趴在桌上不動了。
裴嘉此刻亦在大哭,哭得痛心疾首,“後晉人狡猾,攔了我的家書,模仿我的筆跡,兩萬將士啊,兩萬多將士就埋骨柏林坡啊……我是罪人!是我害了他們,嗚嗚……”
這一役,是裴嘉此生最大的恥辱。
不是幾個人,是兩萬人,對外說這麼多,其實鐵騎軍與虎賁軍加起來的人馬遠不止這麼多,後續的戰爭又死了不少人。
“我裴嘉是罪人……”
袁東珠此刻帶了幾分醉意,用手推攘着陳葳:“阿葳!你睡着了?啊,你怎麼睡着了?你醒醒,你不能睡着宮裡,我們得回家,長嫂帶着幾個孩子還在家等着呢?”
陳葳趴着未動,語調有些不耐煩,“我乏了,讓我睡一覺,明兒我要見到妹妹,妹妹苦啊,我想告訴她,往後陳家就由我守護,這是我身爲兄長的責任……”
“你怎睡着了?唉,我一會兒揹你回去罷……”
袁東珠頗有些無奈。
醉眼朦朧間,看着大殿上一些將士追着宮娥,嘴裡說着不乾不淨的話,視線一掃,看到上方端坐的龍袍皇帝,立時嚇了一跳,醉意醒了大半。
他爲什麼不動?
這些宮娥似乎也穿戴得不一樣,這也太曝露了,頸子露着,就連那幾兩肉也露了一半,不對勁呀!
她一掃視,發現袁延壽正纏着莫十一郎吃酒,“吃不吃?是好兄弟就乾了這杯?”
莫十一郎道:“袁延壽,本將軍與你姑母是同輩,你與我稱呼道弟,是不是亂了輩份?”
“我父親說過,酒宴之上無長幼,尤其是軍中慶功宴,都是好兄弟,幹!快乾!”
袁東珠一瞧,發現慕容慬像個雕像一般坐着,偏那一雙眼睛明亮如劍,正不停地看着大殿上衆相圖。
有文官在奉迎,還有武將醜態畢露,有一個開將捉住了個宮娥,袁東珠敢肯定,這宮娥不是宮娥,應該是宮樂坊的藝伎。
完了,完了!
袁大兄鬼主意多,該不會又算計着什麼?
這些聰明人,自來行事就不一樣。
袁東珠起身,走近袁延壽,喝斥道:“你今兒吃了多少酒?”
“不多,不就是放我案上的那壇大的,又有一罈小的……”
一罈大的少說也有十斤,再有一罈小的怎麼也得有三斤,這麼多,居然說不多。
“你還真是酒罈子、酒罐子。與你說了多少回,你還沒成親,要少飲酒,給我滾回酒席去。”
袁東珠拉了袁延壽,藉着扶他的樣子,低聲道:“皇帝陛下與定王父子可是出名的老狐狸,他們可沒吃多少,這會子正盯着你們呢,就等你們犯錯,好給個不上不下的爵位,你給姑母出息些,拼死拼活一場,到時得個不上臺面的爵位,你對得住你祖父、你父親?”
袁延壽心下大驚,酒氣醒了大半。
袁東珠惱道:“你瞧什麼瞧?不許往上頭看,你學你姑父,趴桌上睡沉好了。酒後亂性,我瞧這陛下是藉着慶功宴想瞧清衆將領的本性!”
袁延壽被袁東珠扶回酒宴,趴在案上嘟囔了幾句,裝睡了。
大殿上,幾個有功將士追逐着宮樂坊的藝伎,有幾個來蓄酒的宮娥被他們抱着不放,又親又抱。
徐修早前沒瞧明白,可這會子似瞧着什麼來。
再一回眸,發現平王這個大胖子也加入調戲宮娥的行列。
可定王父子穩如泰山。
皇帝更無惱意,一雙眼睛四下審視。
陛下這是……
他用一場慶功宴,在觀察百官的品行?
徐修被自己的猜測嚇了一跳。
擡眸時,卻見禮部尚書一臉失望,連連搖頭:“這是將士,這是土匪,真是失禮!太失禮了,陛下面前,就敢調戲宮娥,這……這……不成體統!”
立有將士喝斥道:“臭文官,你嘰嘰歪歪作甚?陛下未說,你倒先說了!你再多說一句,信不信本將揍你!”
喝斥的人不是旁人,正百晉王慕容惲,他撲向禮部尚書,手打腳踢了幾下,他一打人,又有幾個北燕貴族公子奔了過來,圍着禮部尚書就是一頓拳腳。
禮部尚書抱頭大叫:“不成體統!你們在大殿調\戲宮娥,還不讓人說!明日,本官……本官要彈劾你們!”
都察院的御史們更是一副痛心疾首狀。
這哪裡有功將士,還真是賊匪。
皇帝陛下面前失儀,明兒一定要彈劾。
這是不拿陛下當回事。
都有哪些人幹了混賬事,記下來,調\戲宮娥,醉打禮部尚書,還有的怒斥文官,必須得彈劾!
恩科的榜眼御史,此刻更是義憤填膺,實在忍不了,跳腳而起,指着幾位追逐宮娥的將士道:“你們眼裡還有陛下嗎?這是太極殿,是皇宮,瞧瞧你們都在幹什麼?”
“哈哈,又跳出來一個!”慕容惲雙手叉腰,“你是哪根蔥?”
幾位貴族將領道:“晉王,打吧?”
“打——”
噼哩啪啦中,榜眼御史被撲倒了,只聽到一陣慘叫。
徐修見情形不對,當即衝了過去,“住手!住手!你們怎麼打朝廷命官?”
“他算什麼?不曉我等征戰沙場之苦,好不容易回燕京了,還不許我們玩\女人。你是左相徐修,本王告訴你……嗝!”
他打了個酒嗝,一把抱住徐修,噗哧一聲吐了徐修一身。
徐修的臉變得紅白交加。
“啊,是痰盂,這有痰盂……”
堂堂左相,被幾個武將包圍,個個衝着他嘔吐。
這是徐修此生最大的恥辱。
他對這些貴族將領的厭恨在這一天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