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燕家,燕德祿便病倒了,無論別人怎麼問,他就是什麼都不說,此時的燕夫人雖然已經年近四十,可依然風韻猶存,急的在一旁拿着手帕不停的抹眼淚。
燕德祿離府一個月了,前腳回來,顧不上休息,在聽聞無歡郡主勞累昏迷後便直奔郡主府而去,誰也不曾想再回來後居然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娘,我爹出什麼事了?”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一陣匆匆的腳步聲,下一刻,就看到燕婧嫵一溜小碎步的走了進來,那眼圈紅紅的,看得出好像在路上哭過。
“婧兒啊,你爹他……你爹他……”燕夫人的話剛開了個頭,便說不下去了,那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簌簌的落了下來。
“娘,你先別哭,我去看看爹。”拍拍他的肩膀,燕婧嫵緩步走到了燕德祿的牀前,細聲細氣的喚了一聲,“爹,婧嫵來看你了,你感覺怎麼樣?”
像是沒有聽見她的話似的,燕德祿依舊是靜靜的躺在那裡,除爾那眼皮偶爾眨動一下還能說明他是一個活物外,渾身上下竟再也找不出一點生機了。
既然生無可戀,死又何懼?
“爹”,眉頭緊皺,燕婧嫵又喚了一聲,可牀上的人依舊是沒有一點反應。
“你別喊了,你大哥他們都來過了,可是從郡主府回來後,他就一直這樣,誰喊都不答應,你說這不是要活活的急死娘嗎?”燕夫人不停的拭着淚。
“你說什麼?爹是從去過郡主府後回來才這樣的?”燕婧嫵一愣,隨即眉頭便緊緊的擰在了一起。
“可不是怎麼着,也不知道是郡主說了什麼,你說,萬一你爹有個三長兩短的,娘還怎麼活啊。”說到傷心處,燕夫人哭得更厲害了。
“行了,娘,哭哭啼啼的幹什麼?哭有什麼用,把眼淚擦乾淨,既然爹是在去了郡主府後才得了這病,那我們就去郡主府討個說法好了。”說完,燕婧嫵已經站起身來,轉身向門口走去。
“婧兒,你要幹嘛?”下意識的,燕夫人伸手拉住了她。
“娘,是不是這樣安穩的生活已經磨平了你身上所有的棱角?是你告訴女兒的,女人不狠,地位不穩,溫柔和楚楚可憐是女人對付男人最好的利器。”燕婧嫵很平靜的說道,只是那看似平靜的眼底卻迸射出一抹仇恨的光來。
葉無歡,你不會永遠都這麼幸運。
郡主府,也就是以前的誠親王府,葉無歡現在是住的越來越舒服了,不得不說,尉遲瀚鈺是一個很注重享受的人,或許該說,每一個有錢的,不爲衣食所憂的人都是注重享受的,就如同一個可以穿上千衣服的人,很少再去看上百的衣服一樣,有些東西在潛移默化中已經形成。
當葉無歡閉着眼睛在水榭的軟椅裡曬着冬日暖陽的時候,一種前所未有的舒適感就這樣涌滿全身,這幾天她一直都在思考一個問題,她爲什麼會來這裡?
她很清楚的記得那一天,和往常並沒有任何區別,她從跆拳道館出來後,又去看了看福利院的孩子們,然後在她
準備出去吃飯的時候,發現在一條僻靜的巷子裡,一羣小流氓正對着一個穿學生制服的小姑娘動手動腳,自詡爲正義女神的化身,這樣的事情自然是她無法容忍的,所以她直接上前將那羣小混混打了個落花流水,然後很帥氣的開着摩托車送小女孩回家。
之後呢?
之後,她吃過了飯,然後覺得困就睡覺了,睡夢中,好像有一道很明亮的光束照在她的身上,然後,有一個模模糊糊的聲音在她的耳邊一直喊着:“跟着光走,跟着光走,跟着光走……”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便是在這裡被人追殺,也就是在這水榭裡,她第一次遇到了尉遲瀚鈺。
以前從不曾仔細想,如今細細想來,她突然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渾身的汗毛好像都一下子豎了起來。
隨即,她又覺得奇怪,她來這裡了,那這個身體原來的主人去了哪裡?死了?每每想到這個,她就覺得自己有一種鳩佔鵲巢的感覺,如今,她能夠做的也就是替她儘可能的儘儘孝道,然後將屬於她的責任全都揹負在自己身上。
“郡主”,就在這時,百合在她的身後輕輕地喚了一聲。
“怎麼了?”思緒被打斷,葉無歡將擋在臉上的書拿開了,那刺目的光線登時讓她眯了眯眼睛。
“燕姑娘來了。”百合小聲說道。
“燕姑娘?燕婧嫵?她不是在庵裡住着嗎?怎麼到這裡來了?難不成塵緣未了?就說嘛,這大千世界,萬丈紅塵,如此豐富多彩,她怎麼捨得丟下。”葉無歡半譏半嘲的說道,“你去告訴她,就說殿下不在。”
“奴婢已經說過了,可她說是來找郡主的。”百合說道。
“找我的?”眉尖微挑,葉無歡拿過桌上的一塊點心直接丟進了嘴裡,一邊嚼着,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找我幹嘛?難不成是準備和我單挑?”
反正在那個破廟裡,她已經見識到了燕婧嫵的功夫,誰又會料到一個嬌滴滴的大小姐居然也會武功。
“郡主,那您是見還是不見啊?”百合小心翼翼的問道。
“不見,就說我沒空,累着呢。”揉揉肩膀,葉無歡閉上了眼睛,“我有點困了,先睡一覺,沒事別吵我啊。”
“奴婢遵命。”微微的福了福身,百合領着一羣人退了下去。
一時間,水榭更加安靜起來,偶爾有微風飄過,吹在人的身上也是暖洋洋的。
府門外,在聽到葉無歡不見她的消息時,燕婧嫵並沒有絲毫的驚訝,而是輕輕的跪在了地上,“沒關係,婧嫵願意在這裡等,一直等到郡主願意見我爲止。”
“燕姑娘,依奴婢看,你還是趕快回府吧,皇上曾經下旨,在郡主休養期間,任何人均不得打擾郡主休養,你這樣分明是在讓奴婢爲難。”百合淡淡的說道。
“婧嫵不會打擾郡主休養的,只是等着萬一郡主有時間了,說不定就可以見婧嫵了。”燕婧嫵的腰身挺得筆直。
“可是你這樣跪在郡主府的大門口總不是事情,知道的
人說您是自願,這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我們郡主怎麼虐待您呢。”百合說道。
“是婧嫵考慮不周,多謝姑娘提醒。”說完,燕婧嫵起身將身子往旁邊挪了挪,不過依然是跪在地上。
“既然你執意如此,那我也不好多說什麼了,姑娘自便吧。”百合話落,直接轉身走進了府裡。
跪在那裡,雖然燕婧嫵的臉上依然保持着一抹端莊的笑,可是沒有人看見,在她被袖子遮掩的手,那長長的指甲已經深深的陷進了肉裡。
在來之前,她已經打聽好了,誠親王已經往回走了,照時間推算的話,如今也快到了。
走回水榭,百合靜靜的侍立在一旁,一聲未吭。
“人呢?走了?”微閉着雙眸,葉無歡突然開口問道。
“沒有,大門口跪着呢。”百合說道。
“苦肉計?有意思。”葉無歡低低的笑了,“只是不知道這一出又是準備做給誰看的呢?殿下有沒有傳話說什麼時候回來?”
擡頭看看天,百合說道:“殿下應該在回來的路上了。”
“哎,既然她喜歡跪那就跪着吧,如此拙劣的伎倆,我真是爲她的智商感到捉急啊。”說完,一聲長嘆,葉無歡再次閉上了眼睛。
看着葉無歡的表情,百合想笑卻終究還是忍住了。
府門外,由於跪的是夾道口,又是背陰處,冷風一吹,便覺得整個人都瑟瑟發抖,從小到大,燕婧嫵何曾受到過這樣的待遇,可就算是這樣,她依然緊咬下脣挺了下來。
“小姐,您還是起來吧,這樣下去您的身子會受不住的。”
“閉嘴。”燕婧嫵低聲喝道,剛一開口,就覺得牙齒直打寒戰。
“小姐,奴婢替您跪,求您了,您起來好不好?那葉無歡擺明了就是要讓小姐難堪,小姐又何苦中了她的奸計呢。”
“你給我閉嘴,小不忍則亂大謀,你懂什麼?如果今天連這點苦我都受不了的話,以後還談什麼別的。”用力的握緊拳頭,燕婧嫵低聲說道,那已經被凍得發紫的嘴脣在不停的顫抖着。
突然間,就看到小丫鬟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神采,“小姐,小姐,是誠親王的馬車來了,是誠親王的馬車。”
脣角微勾,燕婧嫵無聲的笑了笑,隨即身體一歪歪倒在了地上,同一時間,那小丫鬟撕心裂肺的喊了起來,“快來人啊,我家小姐暈倒了,快來人啊。”
馬車在府門前停了下來,看了這邊一眼,如風的眉頭皺了皺,“殿下,是燕姑娘,不過,她好像暈過去了。”
“暈過去了?”尉遲瀚鈺一愣,將手中的書放下,隨即挑開了車簾,果不其然,就看到燕婧嫵正直直的躺在距離他馬車不過十丈之處,“你去看看怎麼回事?”
“是。”如風跳下車,向他們走去。
尉遲瀚鈺雖然下了車,卻並沒有走過去,而是站在那裡看着這一切,臉上依舊是那抹溫雅如玉的表情,可就是那樣的表情,卻反而讓人覺得似乎是什麼表情都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