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不但葉無歡一愣,就連燕德祿的神情都變了。
“夫人認識我?”脣角微勾,葉無歡不動聲色的問道,心裡則是犯起了嘀咕,或許她認識的人該是自己的母親纔對。
“我……我……”燕夫人結結巴巴的說道,嘴脣不停的哆嗦着,半晌,才勉強擠出一絲笑,“那……那是自然,無歡郡主的名字在帝都誰人不知。”
“是嗎?”葉無歡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隨即擡手攏了攏垂落下來的髮絲,將自己的正臉完完全全的露了出來,“夫人確定認識的是我,而不是別的什麼人?比如我的母親,曾經聽人說,我幾乎和我母親長得一模一樣。”
“沒……沒有,我……我怎麼可能認識她?我不認識她。”燕夫人的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可是那臉上的表情卻說明了她在撒謊。
“是嗎?那還真是可惜,我本以爲你和我母親是舊識呢,前幾天家母傳信來說,多年不見帝都的夜景了,甚是想念,所以準備在過年的時候來一趟重溫一下。”這些話,葉無歡說的很慢,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燕夫人,可是那眼角的餘光卻也沒有放過燕德祿和燕婧嫵。
果不其然,就看到燕德祿的眸子裡劃過一抹狂喜的神色,而燕夫人的臉色變得更白了,“她……她沒有死?”
“夫人,你在胡說什麼?”轉過頭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燕德祿厲聲說道。
印象中,夫人從來都不是一個信口開河的人,尤其是在一個從未謀面的人面前,她一向很有大家主母的風度,只是今天她到底是怎麼了?一切看起來都奇奇怪怪的。
沒有理會燕德祿的話,葉無歡的嘴角依舊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怎麼?難道燕夫人很想我母親死?”
這一句話,葉無歡說的着實有點重了,可是燕夫人卻像是壓根沒有聽到似的,嘴裡一直喃喃不停的嘟噥着,“她沒有死,她怎麼會沒有死?”
看到這一幕,燕婧嫵就算是再遲鈍,也知道事情不對勁了,“郡主,家母身子不適,我先扶她回房休息,郡主見諒。”說完,也不等葉無歡回答,就將燕夫人連拖帶抱的拽了出去。
看着她們的身影遠去,葉無歡收回了視線,轉身一臉平靜的看向燕德祿,“燕莊主,無歡告退。”
“郡主,令堂真的會來嗎?”燕德祿急聲問道。
“或許吧,我娘只是在信裡提了這麼一句。”葉無歡淡聲說道,“倒是燕夫人,燕莊主趕緊過去看看吧。”說完這句話,她轉身徑自走了出去。
想到燕夫人那蒼白的臉色,還有她嘴裡說的那些話,燕德祿的眸子裡波濤洶涌,最好……最好事情不要是他想的那樣,否則……
他突然不敢想象下去,一股涼意從頭頂直接涼到了腳心,讓他不寒而慄起來,難道這些年來的夫妻和睦都只是一個假象嗎?
想到這裡,他大步流星的向後院走去。
房裡,燕婧嫵已經倒了一杯水放在了燕夫人的手中,眉心微微的蹙着,“娘,你今天到底
是怎麼了?這可不像是平日裡的你。”
“婧兒,她居然沒死,她居然還活着,娘要怎麼辦?娘要怎麼辦?如果被你爹知道了,娘就完了。婧兒,你要幫幫我,你一定要幫幫我。”雙手緊緊的握着燕婧嫵的手,燕夫人一迭聲的說道,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沉穩和鎮定,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驚慌失措的小孩一樣。
看着她,燕婧嫵的眉頭皺的更緊了,心裡又一次認定葉無歡一定是她們家的災星,要不然爲什麼父親見了她之後,二話沒說就解除了她揹負在身上那麼多年的婚約,而母親見了她之後直接變成了如今失魂落魄的模樣。
“婧兒,你一定要幫幫娘,知道嗎?”燕夫人顫聲說道,手哆哆嗦嗦的半天才捧起杯子,可送到嘴邊的時候,那杯子裡的水也灑了大半。
“就算是我要幫你,你也總要讓我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吧?”看着母親那樣子,燕婧嫵覺得自己莫名的煩躁,須臾,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娘,你該不會說,葉無歡的娘就是當初挺着肚子來找爹的那個女人吧?可是我記得你當時告訴我說,你不是派人追殺她,而她已經死了嗎?”
“婧兒”,燕夫人的臉上露出了一抹驚慌的神色,下意識的想要去捂燕婧嫵的嘴巴,可是已經晚了,因爲燕德祿已經大闊步的走了進來,目光死死的盯着那對母女,“婧兒,你把剛纔的話再重複一遍。”
“爹,我……”燕婧嫵一下子愣住了,一時間也沒有反應過來,爲什麼她爹就這樣悄無聲息的進來了。
“說。”燕德祿的聲音又拔高了幾分。
低垂着頭,燕婧嫵靜靜的站在那裡,須臾,她撲通一聲跪了一下,“爹,娘已經知道錯了,您就饒了娘吧,求您了。”
聽到燕婧嫵的話,如果說之前燕德祿的心裡還存有那麼一絲絲希望的話,那麼這一刻,就連那一絲絲細微的希望也沉到了谷底,身子劇烈的搖晃着,踉踉蹌蹌的後退了好幾步,直到扶住桌子才勉強站穩身形。
房間裡,一時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許久許久,燕德祿輕聲說道:“婧兒,出去,爹有話要和你娘說。”
“爹”,燕婧嫵還想說什麼,卻在燕德祿凌厲的視線中將到了嘴邊的話嚥了下去,“是。”說完,看了燕夫人一眼,她慢慢的退了下去。
當房門關上的那一剎那,燕夫人撲通一聲跪倒在燕德祿的面前,“老爺,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你打我罵我吧,對不起……”
她一迭聲的說道,哭得是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本以爲那件事會永遠深埋的,她不知道爲什麼在時隔那麼多年後,這件事又被人翻了出來。
“當年派人追殺魅兒的人是你,對嗎?”扶着桌子在椅子上坐下來,燕德祿很平靜的問道。
“我……我沒有派人追殺她,我只是不想讓她出現在你面前,老爺,我是真的錯了,你罰我吧。”一邊說着,燕夫人一邊不停的磕着頭,不一會兒,那額頭上就沾滿了鮮血。
“果然是你。
”燕德祿的臉上露出了一抹似譏似嘲的笑,說不上臉上是什麼表情,彷彿這麼多年的支撐在這一刻突然倒下了。
“老爺,你別嚇我,你別嚇我啊。”燕夫人一迭聲的說道,“等到她來,我一定三跪九叩給她請罪,行嗎?下輩子我給她做牛做馬,只要她能原諒我,讓我做什麼都行。”
坐在那裡,燕德祿半天沒有說話,就那麼看着她,眸子裡隱隱有着一絲悲憫,“沁芳,到底哪一個纔是真的你?爲什麼這麼多年,我突然發現我一點都不瞭解你了?你還是我最初認識的那個天真的小丫頭嗎?”
“老爺,你別說了,求你別說了,我已經知道錯了。”這一次,燕夫人是真的怕了,夫妻那麼多年,他們雖然談不上是舉案齊眉,可卻一直都是相敬如賓的。
“婧兒剛纔說,當年魅兒找上門的時候是挺着肚子的,這件事是真的嗎?”燕德祿的聲音很平靜。
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麼葉無歡……
一種從未有過的愧疚和怨恨就這樣涌上心頭,當初是他負了魅兒,可是他從沒想過會傷害她,卻不曾想因爲他,她卻遭受了那樣的傷害。想到之前葉無歡說的那些話,他就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刀割似的,很疼,卻也只能是生生的受着。
“老爺,我錯了,是我錯了……”燕夫人一直都在反反覆覆的重複着這句話,可是就是她這樣的重複,卻只能讓燕德祿的心越來越冷,越來越涼。
許久過後,用盡全身力氣,他扶着桌子站了起來,“來人,夫人身體不適,從今日起,送入家廟,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許探視。”
“老爺”,聽到這話,只覺得眼前一黑,燕夫人登時暈了過去。
說完這些話,燕德祿沒有一絲留戀的轉身離去。
那塊他心中最後的淨土在這一刻被燒的支離破碎。
魅兒,這輩子,下輩子,就算再給我十輩子,我都還不清欠你的債了。
葉無歡收到燕德祿傳來的消息是在黃昏,那個時候,她正躺在吊牀上看着那漸行漸去的夕陽。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微閉着雙眸,她無聲的嘆了一口氣。
翻看着那張寫滿最後兩天購買藥材的人名單,葉無歡發現其中有人赫然就是尚書府管家的兒子,只是在李遠征死後,那人也不知所蹤。
看着手中的紙,如果葉無歡沒有猜錯的話,此人已是凶多吉少,可是抱着最後一絲希望,葉無歡還是想查一查,“來人。”
“郡主”,一個侍衛出現在她身側。
“將這個人給我查一下,越仔細越好,尤其是他最近幾天都和誰接觸過。”葉無歡說道,直覺告訴她,問題肯定出在這個人身上。
“如果是查管家的兒子,那你就不用查了。”就在這時,一道溫潤的嗓音傳了過來。
轉過頭,看向來人,葉無歡一愣,“爲什麼?”
“很簡單,因爲就在不久前,他的屍體已經在城外被找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