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很細微的一道聲音,細微到如果不仔細聽的話根本就聽不到,可是很奇怪,尉遲瀚鈺和葉無歡全都聽到了,不但聽到了,而且聽得清清楚楚。
無聲的抿了抿脣,葉無歡剛要說要不她就留下吧,反正在哪休息也是休息,再說南宮蕭如今的狀況真的很讓人擔心,可是還沒等她開口,尉遲瀚鈺就轉身走了出去,一個字都沒有再說。
“哎,你……”葉無歡張了張嘴,到底沒有說出什麼話,現在她能說什麼,說什麼都是沒用的,看了一眼牀上再次沉睡過去的南宮蕭,她無奈的笑了笑,轉身在一旁的椅子上重新坐了下來,手託着下巴閉上了眼睛。
昨天一天沒停下,再加上一夜忙碌,此時,她是真的有點累了,本來只是想小眯一會的,誰知道眯着眯着就真的睡着了。
麻沸散的藥效漸漸散去,南宮蕭是被傷口那一陣陣剜心似的疼給疼醒的,緩緩地睜開眼睛。
視線朦朧間就看到葉無歡正在牀邊的椅子上沉沉的睡着,許是睡得不太舒服,她的眉頭微微的擰着,那頭點的跟雞啄米似的,隨着她每點一下頭,她的身子就跟着輕輕的搖晃一下,那架勢像是隨時都會摔倒在地一樣,讓人忍不住暗暗的爲她捏一把汗。
看着這一幕,脣角微揚,南宮蕭突然笑了,那個笑慢慢的從他的脣角綻放開來,在陽光明媚的清晨看起來格外的炫目,當然了,如果不去看他臉上那過分的紅的話。
真好,她沒有離開。
這是他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
手試探着想要去握住她的手,卻不料牽動了胸口上的傷,一時吃痛,他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渾身一激靈,葉無歡連忙睜開了眼睛,看那睡眼惺忪的模樣分明就是還未睡醒,可是當她的視線落到南宮蕭身上時,她猛地瞪大了眼睛,“你怎麼樣了?感覺如何?謝天謝地,我的小命總算是保住住了。”
聽到她的話,南宮蕭真是忍俊不禁,卻偏偏又不敢笑,唯恐扯動了胸口上的傷,“放心吧,說好了要陪你的,我怎麼捨得去死。”他玩笑似的說道,可是那雙眸子裡流露出來的情緒卻出賣了他的真心。
或許人在脆弱的時候總是不懂得如何更好的掩飾自己。
心頭一顫,葉無歡沒有說話,起身,走到他面前,這才發現他臉上不正常的紅暈,“你發燒了?”
該死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最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或許是吧。”南宮蕭滿不在乎的說道,如果說這樣就可以將她留在身邊,他不介意自己病的更厲害一點。
“或許你個頭,你自己舒服不舒服你不知道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葉無歡沒好氣的說道,“你知不知道現在發燒的話極有可能會要了你的命。”
“你會心疼嗎?”南宮蕭狀似隨意的問道。
“什麼?”葉無歡一愣,有點沒反應過來,不過手下的動作卻沒有絲毫的停頓,將一個帕子在冷水裡浸泡過後,然後貼在了他的頭上。
“如果我死了,你會心疼嗎?”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南宮蕭很認真的說道。
“呸,你個烏鴉嘴,你就算是想死,我還不想呢,所以,你最好還是給我好好活着。”葉無歡無語了,揚聲喊來丫鬟讓她多準備一些冰塊,如今之計,也就只能期盼着物理降溫管用了。
“原來你還是不捨得我。”似是心情很愉悅,南宮蕭甚至於低低的笑出了聲。
“閉上嘴,現在你要做的是好好休息,少想那些有的沒的。”借過丫鬟遞過來的冰塊,葉無歡重新給他放在了額頭上。
突如其來的涼意讓南宮蕭渾身忍不住瑟縮了一下,上下牙齒都快要打架了,“歡兒,你怎麼還是沒有學會溫柔?”
“想讓我對你溫柔?”葉無歡突然笑了起來,笑的那叫一個春光明媚,花枝亂顫。
“算了算了,你就那樣吧,其實那樣也挺好。”南宮蕭連忙說道,看着她使小性子的模樣,心裡有一種暖暖的東西在緩緩地涌動着。
真是久違了。
房間裡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看到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看,葉無歡突然有點尷尬起來,“那個……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叫太醫過來。”
“你要去哪?”南宮蕭張口問道。
“我……”葉無歡一愣,隨後指了指身上的衣服,“我要回去換身衣服,然後再休息一下,你放心好了,晚點我會再過來看看的。”
“歡兒,你在躲我,對不對?”南宮蕭突然開口說道。
“奇怪了,我躲你幹嘛?”葉無歡說道,“作爲大夫我能做的全都已經做了,至於剩下的就全靠你自己了,再說了,我實在不是一個會照顧人的人,論起照顧人,你府裡的任何一個丫頭都比我強,我在這裡也不過就是添亂。”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這個意思,你做了大夫該做的,可朋友的呢?我現在可是病人,作爲朋友你不該在這裡多陪陪我嗎?”因爲失血過多的緣故,只說了這麼一會話的功夫,南宮蕭便已經氣喘吁吁,那臉色卻是更紅了。
“可是我……”還沒等葉無歡把話說完,南宮蕭又開口了,“如果你是擔心沒有衣服換的話,你儘可以放心,那邊的櫃子裡全是合適你尺碼的衣服,你隨便挑一件就能穿。”
“南宮蕭”,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葉無歡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了。
“我累了,先睡一會。”說完,南宮蕭已經自顧自的閉上了眼睛。
看着他,葉無歡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轉身,叫過一個小丫鬟,讓她給自己準備水沐浴更衣。
聽到她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南宮蕭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嘴角勾起了一抹淺淺卻溫暖的笑意,這丫頭看起來強硬,實則那心還是很軟很軟。
猶記得初次見她的時候,那是在南宮家的一座別院裡,那個時候的他已經被外公欽定爲南宮世家的接班人,可是這樣外人看起來無限榮耀光鮮的身份非但沒有給他帶來半分好處,反而給他帶來了殺身之禍,那
些本就不喜歡他的舅舅們更是將他視爲眼中釘肉中刺,表哥表弟們更是不用說,處處想着怎麼給他下絆子,恨不得馬上去死纔好。
那時候,母親剛剛過世,他不明白,爲什麼他明明是一個皇子卻遭受這樣的一切,曾經他問過母親,可母親不說,被他問得急了,就只是抹眼淚,後來,他也就不問了。
如果這就是他的命,那麼,他認了。
之後,他拼命的學功夫,因爲他堅信,如果不想被別人踩在腳下,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比別人更強,站的比別人更高。
那一天,其實和以往的每一天並沒有什麼不同,如果硬說有什麼不一樣的話,那就是他遇見了她,而當時的自己狼狽到了一點,他被那些他血緣上的親人給暗算了,險些丟了性命,如果不是侍衛拼死將他救回來,或許這個世界上早就沒有了南宮蕭。
夕陽如火,當他渾身是血,跌跌撞撞的闖進別院時,就看到了一個小女孩正坐在假山的最頂端,一臉漠然的看着遠方,風吹過她長長的發,如血的夕陽映紅了她大半邊的臉,那樣的她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易碎的瓷娃娃。“
站在假山下,南宮蕭擡頭仰望着她,不知不覺間竟然失了神。
在很久很久之後,他依然清楚的記得那一刻的感覺,或許那就是心動的感覺吧。
再後來,他們慢慢的成了朋友,其實,更多的是他在說,她在聽,雖然他本也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可和更加沉默寡言的她相比,他反而變成了能說的那個。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的過去,她的臉上也漸漸的有了笑容,雖然那笑容背後總是隱藏着憂傷,終於有一天,一個自稱葉忠耀的男人說是受人之託來接走了她,在臨行前,他和她手牽着手來到常去的那個小樹林,然後他在紙上寫了一句話,隨後將紙遞給了她。
他沒有去看她的回答是什麼,將紙條接過來的時候,連同那個小瓷瓶一起埋在了樹底,相約待她及笄之日一同來看。
只是沒想到天意弄人,老天爺居然跟他開了一個這樣的玩笑。
當他收到消息緊趕慢趕趕回來時,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這該說是老天的故意捉弄,還是又一次不懷好意的玩笑。
往事紛至沓來,一幕幕的在腦海中閃過,可最後的最後卻只剩下了一道長長的嘆息。
他不忍傷她,所以只能傷了自己。
他知道他有一千一萬種方法可以讓她回到自己身邊,可是卻終究不忍心看到她一絲絲的爲難。
那就這樣吧,只要能看到她安好,已是此生之幸,就如同風清歌所說,只有認清自己所處的位置,才能更好的站在她身邊,一如現在,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
等到葉無歡沐浴更衣完,又簡單的吃過早飯回來後,就看到南宮蕭已經再次沉沉的睡了過去,走過去,仔細的給他掖了掖被子,擡手試了試額頭,確定溫度有所下降後,她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剛要轉身,冷不丁的,那手卻被人給緊緊握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