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安瀾和蘇瑾歡一前一後的從院子裡走出來時,他們都是異常的安靜,只是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安瀾慢了一步。
“昨晚……”
“昨晚……”
他們不約而同的說道,安瀾眉心微蹙,蘇瑾歡的小臉不自覺的紅了。
“你先說。”
“你先說。”
兩人又一次異口同聲的說道。
彼此對視一眼,蘇瑾歡連忙低下了頭,牙齒輕咬着下脣,在那粉紅的脣瓣上留下了一道淺白的痕跡。
“昨晚……你進過我的書安?”半晌,安瀾說道。
“哦。”蘇瑾歡低低的應了一聲。
“以後沒有我的同意,不許進去。”安瀾的聲音明顯的沉了下去。
神情一怔,蘇瑾歡點了點頭,“好。”
“商鋪裡有點事情,我今天下午就走,不一定什麼時候回來。”末了,安瀾又說了這麼一句。
驀地擡起頭,蘇瑾歡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瞳孔不自覺的收縮着,在她成親第三天,她的新婚丈夫告訴她,他要離開她,歸期不定。
多諷刺的一件事情啊,可憐她居然連說“不”都不行。
看着她那逆來順受的模樣,安瀾微微的側開了頭,依稀記得成親前僅有的幾次見面,那時候的她也是被寵壞的囂張跋扈的千金大小姐。
在漠北,誰人不知道,蘇家的大小姐蘇瑾歡是集美豔和火辣與一身的,美豔說的是容貌,火辣說的是性格,可是如今再重逢,她卻乖的像極了小白兔一樣,轉變之大,讓人心驚。
“你剛纔想說什麼?”許久,安瀾問她。
“沒什麼。”蘇瑾歡輕輕地搖了搖頭,“既然下午就要離開,那我去給你收拾行李。”
“不用了,這些事情趙成會去做。”安瀾淡淡的說道,想了許久還是問道,“我……昨晚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我也不過就是送了一碗醒酒湯而已,你不喝,所以我就出來了。”說這些話的時候,蘇瑾歡的心情已經恢復平靜。
“是嗎?”縱使心裡依然有疑問,安瀾到底還是放下心,“既然如此,你先回房休息吧,前面有朋友我去招呼一下。”說完,不等她說話,他已邁步向前走去。
依舊是那樣風姿卓絕的身影,在明媚的陽光照射下,有着一種絢爛奪目的神采,讓人移不開眼睛,可這一刻,蘇瑾歡卻覺得自己的心隱隱的疼了起來。
一直都以爲,他是生性涼薄,可在看到他面對葉無歡那不自覺展露出的柔情時,她才方知,什麼生性涼薄不溫柔啊,原因也不過是因爲面對的那個人不一樣罷了。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的過去了,轉眼間,三個月就這樣悄無聲息的過去,自那天離開後,安瀾再也沒有回來,雖然有蘇家的聲勢在那裡震着,起初的時候,底下的人也只是小聲的議論,畢竟哪有人剛新婚就離家的,商鋪的生意再忙,也不忙在這一時,可隨着時間的推移,那議論也漸漸的從底下搬到了明面上。
雖然婆婆依然對她依舊,可蘇瑾歡的臉
上到底是有點掛不住了。
她忽然間很想問問安瀾,她到底是做錯了什麼?
說要娶的人是他,如今娶了,又將她晾在這裡的人還是他,他到底想幹嘛?既然無心,又何苦再招惹她。
漠北的四季都是寒涼的,不知爲什麼,明明已經是春季了,她卻依舊感覺到透入骨髓的寒涼。
蘇瑾歡病了。
大夫說,她得的是心病,如果心思不能紓解,那麼藥石無效。
其實,她知道自己怎麼了,那就好像是一個泥潭,她拼命的想要走出來,卻最後像是越陷越深,不過十幾天的功夫,整個人已是形銷骨立。
那一天的黃昏,安瀾就那樣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她的牀前,看着她,許久,最後只是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很輕很淡的嘆息聲,她卻陡然在夢中驚醒。
他長身玉立,一如她每一次的夢境中出現過的樣子,她伸出手,以爲還是一片虛空,可沒想到這一次卻輕鬆的摸到了他的衣角,脣角微揚,蘇瑾歡笑了。
果然是魔怔了!
看着她恍惚的笑意,安瀾的眉頭微微的皺了皺,“爲什麼不看大夫?”
“安瀾,既然不愛我,爲什麼還要娶我?”蘇瑾歡突然問了這麼一句,這句話她憋在心頭許久了。
無聲的嚥了一口唾沫,安瀾側開了頭,“我讓人服侍你梳洗一下,大夫馬上過來。”說完,他轉身走了出去。
依舊是不冷不熱的態度,不鹹不淡的語氣。
“安瀾,你給我站住。”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蘇瑾歡猛的坐了起來。
腳步一頓,安瀾果然停住了腳步,卻並沒有回頭。
一瞬間,蘇瑾歡只覺得淚又迷濛了眼睛,再開口的聲音也不自覺的帶上了一絲顫音,“爲什麼要這麼對我?在你的眼裡,我就那麼不堪嗎?不堪到你甚至連多看我一眼都不願意。”
薄脣微抿,安瀾沒有說話。
“我知道,在你的心裡,我永遠都比不上她,可是,她已經成親了,她的眼裡沒有你,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曾經經歷過什麼,可我是女人,我能看的出來,她對你只有朋友之情,沒有男女之愛,安瀾,別告訴我,你不懂。”蘇瑾歡說道,今天她算是豁出去了。
站在那裡,安瀾的手鬆了又握,握了又鬆,許久許久,他聽到了自己低沉的嗓音,“你說完了沒有?”
淚無聲無息的滑落,蘇瑾歡卻依然固執着看着他的背影。
“記住你的身份,不是你該管的就不要多問,不要以爲我們成了親,你就可以對我的生活指手畫腳,蘇瑾歡,你是聰明人,不要做這麼愚蠢的事情。”說完這些,安瀾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片別人不能碰觸的逆鱗,而葉無歡很顯然就是安瀾的那一片逆鱗。
那一天之後,安瀾又是許久都沒有回來。
那一天的事情,蘇瑾歡總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個夢,只是,如果夢境重來一次的話,她會怎麼做呢?她想她還是會忍不住去質問。
女人的青春
本就有限,她已經爲他耗費了大半,她不想剩下的青春依舊在這樣無休止的等待中一點一點的消耗殆盡。
等到安瀾再次回來的時候,漠北已經飄起了今年的第一場雪,彼時的蘇瑾歡已經能夠很平靜的看待這一切,看着他的時候,她微笑晏晏,眉宇間卻有一抹怎麼都掩藏不住的輕愁,“回來了。”
“恩。”安瀾點了點頭,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神情略顯疲憊。
“我讓人準備水,你先沐浴吧。”蘇瑾歡很溫柔,符合了每一個男人對於妻子最美好的想象,可不知道爲什麼,安瀾莫名的就是覺得她的身上少了一點什麼。
“好。”他點了點頭。
沐浴,更衣,晚膳過後,坐在軟榻上,蘇瑾歡卻有點侷促了,“那個……今晚你睡牀,我睡榻上就好。”
影影綽綽的燭光下,安瀾擡頭看了她一眼,“你見過有哪個夫妻是分牀而睡的嗎?”
“你說什麼?”蘇瑾歡的心頭一驚,手下意識的撫向胸口,那裡劇烈的狂跳起來。
“我不知道我最後能不能喜歡上你,可是,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試一下,行嗎?”安瀾輕聲說道。
隔得明明不算遠的距離,可是那一刻,蘇瑾歡卻覺得自己壓根就看不清他的面孔,眼前的視線模糊一片,她想哭的,可是眼淚在眼眶裡不停的打着轉轉,最後卻是笑了。
“好。”她聽到了自己喜極而泣的聲音。
那一晚,躺在牀上,一人一個被子,並肩躺在那裡,彼此的呼吸交融,卻是從未有過的純潔。
蘇瑾歡由初時的心如鹿跳,到後來慢慢的沉靜下來,最後居然沉沉的睡着了。
聽着身側傳來的均勻的呼吸聲,安瀾微微的轉過了頭,看着那張如花嬌顏,他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他收到了葉無歡的一封信,信上說,女人如花,花期有限,所以更加需要好好滋養,那一刻不知道爲什麼,他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上一次見到蘇瑾歡的樣子。
那時的她多像是一朵枯萎即將凋謝的花。
的確,她沒有錯,錯的只是自己而已。是他一手將她拉入這個本不該她出現的賭局。
葉無歡說,願賭服輸,他輸了,卻不能以犧牲另一個女人的幸福來成全自己。
在豐城的時候,偶遇風清歌,他正和滿月公主一起準備遊遍大江南北,塞外河川,他很清楚的記得,風清歌在喝醉後和他說過的一句話,他說——
兄弟,我不是不愛小丫頭了,我只是換了一種更好的方式去好好的愛她,你覺得以她的性子,她會願意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嗎?逃避了一時,你能逃避一世嗎?
她幸福了,所以她想看着我們都幸福,你知道她曾經告訴過我什麼嗎?她說,在這個世上,她只虧欠兩個人,一個是南宮蕭,一個就是你,所以,她想看到你們比任何人都幸福。
那你呢?他記得當時他是這樣問風清歌的。
“我是她一輩子的哥哥,小爺想開了,男人有一天或許可以不要,但是哥哥卻是一輩子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