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嫣兒與徐若瑾分開之後,便吩咐王府的車伕快些趕回澶州王府。
“快點,一定要快!我有事情要儘快回覆王爺,不能有半點兒耽擱,一定加快!”
楚嫣兒的不停催促,讓車伕不敢有丁點兒怠慢,即便車伕心有腹誹,卻仍立即揚鞭驅馬,讓馬車疾行於京都的街路之上。
這位澶州王府的狠辣角色即便失蹤很久,可她留給王府下人們的陰影是不會很快消散的。
更何況,如今楚嫣兒又替代王爺入宮爲太后賀壽,誰知她是否會在哪一日又重新執掌澶州王府?
這是極有可能的。
車轅滾地,壓在積雪之上發出“咯吱”聲響與靜謐的天空遙相呼應。
根本沒有人去顧忌那位可憐的小世子如何吩咐、如何想,好似他根本不存在一般。
煙玉在馬車裡看着楚嫣兒的臉色,只覺得世事無常。
前一日還是在佛堂辛苦抄經,幾近虛脫的可憐人,如今又成爲處事不驚,雷厲風行的霸道主子?
難道她已經忘記了王妃的逝去,沒有一絲親手殺人的恐懼嗎?
煙玉只覺得自家世子妃……不,是前世子妃的變化讓她毛骨悚然的畏懼,甚至比畏懼鬼靈更加心驚膽顫。
她甚至已經開始厭惡自己,因爲她也已經不乾淨了,想到自己這些時日對楚嫣兒的縱容,她早已開始厭惡自己。
可這種日子何時能夠得以解脫呢?
楚嫣兒沒有半點兒心思會關注煙玉在想什麼,她今晚還有很多事要做,她必須把握住那最可貴的機會,因爲那是她唯一的機會!
“籲——!”
車伕突然一個急停,即便是澶州王府訓練有素的馬,也免不了前蹄猛地一揚,馬車險些失控。
“大膽!何人敢驚了澶州王府的車駕!”
護衛大聲呵斥,立即緊張起來!
澶州王雖然狠狠地連栽了幾個跟頭,可是在京都橫着走了這麼多年,威勢仍然是有的。
楚嫣兒蹙了眉頭,不耐煩地從車窗裡掀起簾子,卻是微微一驚。
旁邊路口裡斜插出來的馬車中,緩步走下來一個女人,居然是樑家三姑奶奶樑芳茹?如今的涪陵王府世子妃?
曾幾何時,涪陵王府的聲勢實力遠遠不如澶州王府,曾經同樣是王世子妃,楚嫣兒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要遠遠壓樑芳茹一籌,根本不將這個人放在眼裡。
可是如今世事變化,就有點微妙得很了……
“居然是芳茹姐姐?”
對於眼前這位,楚嫣兒是無論如何不能像對待很多人那樣一下耍橫就直衝過去的,在下車的一瞬間,她的臉上又浮起了驚喜的笑。
樑芳茹自己也是一陣恍惚,顯是想到了之前的日子。
只是楚嫣兒下一句幽怨的話直接把樑芳茹從恍惚中拉了回來:“是樑霄哥哥讓你來的?”
“每一次你看到我,問的幾乎都是四弟?”樑芳茹看着楚嫣兒幽怨的神色,苦笑着回了一句,“京都就這麼點大,湊巧碰上了,難不成咱們都不能打個招呼說句話兒了?”
楚嫣兒幽幽地嘆了口氣道:“芳茹姐姐這是錯怪我了,其實我也就是問問,最近這幾日也不知怎麼的,總是會想起樑霄哥哥,方纔在太后壽宴上見了他,心裡還是有些空落落的……”
這話一說,就連澶州王府的護衛都不由得大皺眉頭,楚嫣兒早就是世子妃,如今又是寡婦孀居的身份,居然會當着外人的面顯得對樑霄頗有餘情未了之意。
傳出去還要不要臉了?
更有個別本就是派來監視楚嫣兒之人,心中已經想到了回到王府必要告之澶州王,這樣的前世子妃還不如死了乾淨!
樑芳茹也是一驚,卻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她本就不是善於應酬這等場面的,這些日子雖然跟着夜微瀾東奔西走,四處逢迎寒暄,也練就的不再似之前那般軟弱卑拒,但她的斤兩手腕終究比楚嫣兒還是差的太遠。
“過去之事,該放下的到底還是要放下,一切往前看,日子終究是會過好的。”
一道充滿安慰的聲音輕輕響起,黑暗中一個男子的身影慢慢走了出來。
夜微瀾!
看見這個眉目如畫的男子,楚嫣兒並沒有太吃驚,因爲樑芳茹出現,夜微瀾肯定也就在附近。
只是每一次看到夜微瀾,楚嫣兒都能不由自主地聯繫到徐若瑾的身上,因爲他們二人的眼神實在太像了,他和自己憎恨的那個女人實在是太像了!
以夜微瀾這等人物,怎麼可能在半夜三更的京都路上湊巧遇到了澶州王府的車駕?
楚嫣兒從來都不相信巧合,相信巧合的那些人要麼是在某個荒墳野嶺裡埋着,要麼就是在某個沒人管的池塘裡沉着。
福了一福,楚嫣兒輕聲道:“見過涪陵王世子……”
“都是皇家的人,又不是在什麼講規矩的場合,禮太多了反而生分。”
夜微瀾搖搖頭道:“說起來你也不易,最近澶州王府出了這麼多事,難免你胡思亂想。有些念頭且拋開了吧,早點回去伺候王叔父。有空再多學學瑜郡主,她與樑霄也算得上是舉案齊眉、幸福美滿,好比如今日,太后多歡喜她!”
楚嫣兒最不喜之人便是徐若瑾,夜微瀾這話一說,無異於揭人短處不說,更有當面警告她少再惦記樑霄之意。
楚嫣兒當即有些青了臉,緊緊咬着嘴脣,“此話嫣兒心中明瞭,不用世子再多提醒,不過一介婦人而已,早已沒了什麼心思。”
楚嫣兒這話一出,夜微瀾的嘴角揚起收斂的嘲諷,只是仍舊被楚嫣兒看到,倒是讓旁邊的樑芳茹看得都有些不忍。
她不能明白世子爲何今日偏要見楚嫣兒,更不明白爲何要說這樣的話來刺激她。
澶州王府本就是皇上的逆鱗,又何必前來碰觸?這豈不是很招皇上的不喜?
只是樑芳茹心中腹誹,卻並不敢直面的說出來。
話不投機半句多,楚嫣兒也沒有拉攏寒暄的心思,又說了幾句,便與夜微瀾回到各自馬車,各回各家,好似從不想幹。
楚嫣兒坐在車馬裡,臉色卻變幻不定。
安定下來,她一直都在想着夜微瀾今日見自己到底是存着什麼心思。
難道只是爲了刻意擠兌兩句?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的!
一字一句的咀嚼着夜微瀾的話,猛地楚嫣兒臉上像凝了一層寒霜。
夜微瀾畫蛇添足般的說了句太后很歡喜她……太后?
楚嫣兒忽然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她現在就好似一個溺水之人,哪怕抓到了任何一根救命稻草都會緊緊的抓住不放,更何況夜微瀾豈止是水中的稻草?或許是根大木材!
心中想了明白,楚嫣兒朝着車伕下令道:“不用那麼急了,慢點兒行進,不要失了澶州王府的體統和規矩!”
旁邊的護衛與車伕愕然,這又要慢下來?
這位奶奶又在搞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