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瑾離開皇宮的時候,第一次有一種沒有辦法的感覺。
很多謎團已經好像已經有了答案,太后的遺言也好像已經很清楚。
“那個朝霞公主,她是殺我之人,不能讓她活着!”
這或許不會是太后彌留之際的原話,但徐若瑾明白,意思上應該一定是這個意思。
可是她卻有一種無所適從的感覺,知道了真相,卻不能確定自己該怎麼辦。
朝霞公主心中對皇室有怨,甚至到了無比憎恨的地步,徐若瑾看得出來,可是她卻不能說朝霞公主有錯。
朝霞公主在試圖以各種理由攛掇她和樑霄謀反,她也能明白,但她同樣不能以什麼忠君愛國那一套去反駁朝霞公主。
因爲徐若瑾自己就沒有身爲臣子當爲君盡忠之類的念頭,骨子裡作爲另一個時空的人,諸如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的大道理,對她來講都是狗屁。
但是徐若瑾無法容忍生母在宮中圈禁,也不可能去選擇讓朝霞公主揹着皇室之恥的罵名在郡主府苟延殘喘這條路。
難道,真的是按照朝霞公主所說,非要推翻皇室謀反,才能讓這一切歸於正常嗎?
若要謀反,自己倒真是最好的選擇,手握軍權、名震天下、武士精銳,再加上靈閣的財力和遍佈天下的渠道……
徐若瑾搖了搖頭,用力地把這個念頭從腦海中甩了出去,她承認朝霞公主說得有道理,可是隱隱總覺得哪裡有點不對。
入宮之時,帶着一肚子疑問而去,出來的時候疑問倒是有了答案,可是卻心亂如麻。
好在徐若瑾並不是一個人。
從角門出宮沒走幾步,一輛馬車停在了她的面前,一個熟悉無比的聲音低聲地響起:
“上車!”
徐若瑾毫不猶豫地鑽進了車廂,也一頭鑽進了樑霄那溫暖而有力的懷抱裡。
不用什麼長篇大論,不用去說自己又知道了些什麼消息,徐若瑾知道,雖然所有人都眼睜睜地看着樑霄站在武將的最前面去參加太后的出殯大禮,可是他一定在。
自己去見朝霞公主的時候,他一定就在現場,自己和朝霞公主說了什麼,他一定都知道。
“你只需記得,若是事有萬一,我必在你身邊!”
這是喬裝入宮之時他對她說的話,這是保護,是承諾,是她堅強而永遠可以信賴的依靠。有這一句話,就已經足夠。
“我好累……”徐若瑾就說了這麼一句。
樑霄小心地把她抱在懷裡,好像抱着一個嬌嫩的嬰兒一樣,輕輕地在她耳邊道:“乖,沒多大事兒,我們回家!”
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徐若瑾居然就這麼趴在他的懷裡睡着了。
等醒來的時候,天邊的月亮已經落了下去,星星已經有些暗淡,徐若瑾依舊躺在樑霄溫暖而堅實的臂膀裡,只不過已經回到了瑜郡主府的內院,回到了自己的牀上。
“我竟然睡了這麼久?”徐若瑾吃驚地道。
“那又怎麼樣?”樑霄一副懶洋洋的樣子,“我們自己的家,我們想怎麼睡就怎麼睡,想什麼時候起來,就什麼時候起來!就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睡懶覺,那也只是我們自己睡成了豬,誰都管不着!”
“你說誰睡成了豬?”徐若瑾噗嗤一樂,小拳頭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地搗了一拳,卻忽然發現自己已經完全的放鬆了下來。
只有樑霄能夠讓她這樣。
樑霄就這麼懶洋洋地看着她,忽然咧嘴一笑道:“想不想來一次改朝換代?要不咱們試試?”
這是驚天動地的大逆不道之言,可是在樑霄的口中,卻好像是徐若瑾要什麼玩具,他立刻就替她去取了來一樣簡單。
“不想!太累!還得冒着亡家舍業的風險。我們就現在這樣,過得挺好!”徐若瑾搖了搖頭。
“真的不想?”樑霄笑着道,“或許人們會尊稱你爲徐皇后,作爲開國皇帝的正宮皇后,你會自稱本宮,將來還很有可能會被史官們寫入賢妃傳裡,成爲後世楷模……”
“還後世楷模呢,你在盼着我早死是不是?”徐若瑾翻了一個白眼兒過去,小眉頭一皺道:“別說不正經的,說正事呢,我總覺得今天這見面……哪兒有些不對!”
“你也覺出不對來了?”樑霄看看徐若瑾已經恢復了常態,也收斂了笑容。
徐若瑾點頭道:“嗯,今天從進那佛堂開始,就覺得哪裡不對勁。似乎從頭到尾,我一直在被人牽着走?”
樑霄嘆了口氣道:“豈止是被人牽着走,簡直就是被人用迷魂湯迷了魂,而且直到剛剛纔把魂找回來。”
徐若瑾的小嘴一扁:“說好了講正事,你又來藉機數落我?”
樑霄搖了搖頭道:“不是數落你,你這個被人弄得迷迷糊糊樣子,我才喜歡的。”
“喜歡?幹嘛喜歡我這個迷迷糊糊的樣子?”徐若瑾作態又要用小拳頭去捶樑霄的肩膀。
樑霄正色道:“我所愛的女人,便該如此。終於見到了二十年沒見的親生母親,如果心態一點都不受影響,一點情緒都沒有,那長得就不是人心,是個鐵石心腸,這樣的女人,我樑霄又怎麼能看得上?”
徐若瑾心中微微一顫,迎面對上了樑霄的目光,卻見他的目光清澈而溫暖,也正目不轉瞬的瞧着自己。
“所以說呢,你今天就算迷糊成什麼樣我都喜歡!”
樑霄慢慢地道,“更何況你這位生母實在是太厲害了,我沒在場中,只是聽她這種種說法,都差點兒起了謀反的心。更何況她本是你骨肉至親,你又是個重感情的人,若不迷糊纔怪了。”
徐若瑾輕輕嘆了口氣,曾經她終於覺得自己可以面對面的見朝霞公主,可真見了,那種渴望有個母親的心思還是佔了上風,差點就完全沖垮了她的理智。
樑霄輕輕地道:“迷糊一次也沒什麼不好,有些事真正經歷了一次,也就明白了。”
有些事真正經歷了一次,也就明白了?徐若瑾慢慢咀嚼着樑霄的這句話,忽然間大聲道:
“我……我想明白哪裡不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