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婦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徐若瑾行過了禮,手中的摺子自是早已舉過了頭頂。
奏摺封皮上,自然是署得樑霄的名,但那娟秀的字體,一看便是徐若瑾的筆跡。
旁邊田公公不敢怠慢,連忙把徐若瑾的摺子接了過來。
“這兩口子,還真是夫唱婦隨配合默契,這邊樑霄來打御前官司,那邊瑜郡主已經把摺子都準備好了……”
夜微言心中微微苦笑,心中卻是莫名想到了宮裡,他身爲皇帝之尊,坐擁三千佳麗,卻無一人能與他如此默契,讓他能有這般夫婦一體的感覺。
只是一打開這奏摺,連夜微言也不禁愣了,只見上面徐若瑾用蠅頭小楷只寫了一句話:
“皇上,您派人來折騰啥啊?我這邊給你養着女人保着孩子,多不容易啊,怎麼還給我添亂呢?”
夜微言從當太子開始幫着先帝批閱奏摺開始,所看的大臣奏摺即便不是文采斐然,也是斟詞酌句規矩無比,哪裡有這等大白話寫摺子的?
夜微言臉上的肌肉一跳一跳,半天才撂下一句話來:
“相關人等,隨朕進宮!”
沒法子,總不能在宮門口打這份御前官司,更別說看看樑霄,又看看徐若瑾,夜微言真不敢肯定這兩口子會在這大庭廣衆之下搞出什麼事兒來。
衆人向宮內而去,夜志宇也由兩個侍衛半擡半架的進了宮裡,這一路行來,他的腦袋倒似是恢復了一些清醒,原本是自己去查樑霄,怎麼到頭來居然變成了樑霄敲聞登鼓?
等進了北書房,夜志宇登時便率先開口道:
“皇上明鑑,臣奉旨查探近期罪臣污吏之事,因最近有諸多罪臣所涉之事與樑霄及瑜郡主有關,更兼市井風傳甚烈,所以臣纔去郡主府調查一二,這樑霄污衊臣濫用大理寺權柄……”
夜志宇不是笨人,自然知道在皇上面前不能讓樑霄一頭說話的道理,可是他還在猶自分說,忽然夜微言一句話就打斷了他的話頭。
“這人真不是朕派出去的,朕又不傻,好好的派人去你的郡主府折騰什麼?”
這話是夜微言對着徐若瑾說的,可是對於夜志宇來說,卻好像是當頭一瓢涼水澆了下來,直把他澆了個透心涼。
“我哪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好端端的在家裡哄着孩子吃着飯,夜大人擡着大理寺的鐵券就闖進了我的府裡,還要樑霄和我到大理寺去問話!我還納悶兒呢,除了皇上,還有人會動心思拿我們夫婦?”
徐若瑾小嘴一撅,登時就是一副氣鼓鼓的委屈樣子,夜微言則是滿臉的無奈,只能言道:
“你是太后親自認下的乾女兒,是朕的皇妹,朕可是把天大的事情都託付給你了,哪還能對你們夫婦有什麼疑心?更不用說什麼派人拿問了,這是不可能的事嘛!”
徐若瑾生着氣抱着委屈,夜微言一臉無奈地說着安撫話兒,夜志宇這心裡可就一點一點的涼了下來,一直涼進了骨子裡。
原本想搏個敢查天下任何人的名號,事情他已研究了無數遍,在眼下這御前奏對上,他更認爲自己未必沒有辯解之力。
畢竟辦得是皇上交代下來查案的皇差,就算手段有些不當,充其量也就是辦案有些過激,他夜志宇還真不信,樑霄敢當着皇上把他如何。
可是聽皇上這話裡話外的,這事兒好像還不是樑霄的問題,而是……瑜郡主?
夜志宇額頭上的冷汗涔涔而出,皇上把天大的事情交待給了瑜郡主,這是什麼意思?意思是自己今天無論是有任何理由,郡主府走這一遭都是錯了?
偏偏徐若瑾還看了夜志宇一眼,淡淡地道:“哦,敢情不是皇上的意思,那是夜大人自作主張了?換句話說,未請聖旨,未有宗室府在場便查問皇室宗族,這事情就都是夜大人搞出來的了?”
“夜志宇!”夜微言一聲怒吼,身爲大魏天子,他很少有這樣暴怒的時候。
夜志宇也不知怎地,平日裡在查抄衆臣之時的冷酷模樣再也擺不出來,雙膝忽然不由自主的一軟,噗通一聲就跪在了皇帝的面前。
沒法子,他所謂的威風和權柄,全是皇帝給他的,如今天子震怒,就如同釜底抽薪,又如何能讓他威風得起來?
“朕讓你查朝臣們的營私舞弊,你就去查這些案子便是,瑜郡主是太后的乾女兒,樑左都督是太后親口稱過大魏棟樑之臣,你竟懷疑到他們頭上?你,你這是要置朕於何地!置太后於何地!”
“拋開這些,你是朕的堂弟,這是朕賜予皇姓的義妹,裡外裡都脫不開一個‘夜’字,你這麼一鬧,反倒是皇族亂成一鍋粥了,成何體統!”
夜微言臉色都氣得青了,指着夜志宇大聲怒罵,他心情本就煩躁憋悶,這一個當口,更是越訓越兇,倒似是把之前多日來的鬱悶都發泄了出來一樣。
夜志宇因緣際會,莫名其妙的成了夜微言的出氣筒,可是此刻也只有捱罵的份。
置皇上於何地?置太后於何地?
這頂大帽子壓下來,夜志宇便算有十個膽子也不敢接。
誰不知道這是夜微言的逆鱗,趕在皇上悲痛太后的時候接這等話,一個不留神被砍了腦袋都算是輕的。
至於徐若瑾賜予皇姓義妹之事,夜志宇是發自內心的不支持,早就忘了腦後了。
更何況,皇族什麼時候講究過“情分”二字?簡直是從未聽說過!
但這話夜志宇只敢在心裡腹誹,他是連吭聲回話的膽子都沒了,他可是剛剛辦了幾個滿門抄斬的案子,很明白什麼叫惹天子一怒容易人頭落地的道理。這當口只是一個勁兒跪地磕頭,嘭嘭有聲,連着額頭上都已經磕出了血來。
只是這邊夜志宇誠惶誠恐地磕着頭,宮門之外的一輛馬車裡,夜微瀾正優哉遊哉地品味着一杯美酒。他的嘴角上,竟又掛起了那一副招牌式的完美微笑。
“志大才疏,心雄萬夫而無用!這夜志宇目光短淺又自以爲是,樑霄又豈是他能對付的?”
“王爺神算,那夜微言自詡爲明君賢君,但沒有知人善任的本事,這般用人不明,倒是給我們提供了一個大好機會!”
有人笑着捧了夜微瀾一句,卻不是一直在夜微瀾身邊伺候的王老公公,而赫然便是不久前剛剛和涪陵王府達成了勾結盟約的當朝左相。
夜微瀾輕輕一點頭,微笑道:“有勞左相大人辛苦,機不可失,這便……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