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
嚴弘文想說的話很多,但到了嘴邊還是嚥了回去,最後也只是吐出了這兩個字。
他語氣十分認真,沒有半點含糊。
樑霄淡淡地點了點頭,眼神示意了一下,樑三就自動出現,爲嚴弘文帶路了。
嚴弘文鎮定地跟在樑三身後到了另外一個院子門口,擡頭望了一眼,就看到了徐若瑾專注的身影。
他的心在這一刻平靜了許多,深吸一口氣,淡定地走進了院子,嚴弘文還故意加重了腳步聲。
正在專心配製藥方的徐若瑾大概是遇到了瓶頸,蹙眉思考的工夫餘光突地瞥到門口出現的人影。
她下意識看過去,和嚴弘文的視線對了個正着。
嚴弘文顯然有幾分尷尬,定定地看着徐若瑾,像是在徵求對方的同意。
徐若瑾放下手裡的方子和藥材,坐到一邊去,算是給嚴弘文的答案。
嚴弘文得到允許之後,鬆了一口氣,快速走到徐若瑾身邊坐下。
“我聽說了嚴夫人的事,嚴府現在正是需要你的時候,你要多保重。”
出乎嚴弘文的意料,徐若瑾居然先開口了,而且還是在安慰他。
嚴弘文本來從未指望會從徐若瑾口中聽到這番話,畢竟徐若瑾之前的苦痛生活都和嚴家脫不開干係。
他此時頗有幾分受寵若驚的感覺。
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在臉上做出什麼表情纔好。
嚴弘文這邊還在糾結的時候,徐若瑾已經轉移了話題。
“你來找我有何事?”
徐若瑾直截了當的提問,倒是讓嚴弘文有點措手不及。
雖然他在來的路上已經反覆斟酌過多次,該如何把話說給徐若瑾聽纔好,結果他設想過的那些情況統統都沒有派上用場。
嚴弘文怕徐若瑾等的不耐煩,索性也直接說道:“徐子麟死了。”
說完,嚴弘文就擡眼去看徐若瑾的反應。
徐若瑾沒有回答,只是臉色微微有些發白。
嚴弘文也不好多問,但已經開了頭,就只好硬着頭皮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明白。
“……他是被田公公殺死的。”
“因爲他在皇上面前喊出了不該喊的話。”
說到這兒,嚴弘文意味深長地看了徐若瑾一眼。
徐若瑾沒有迴應嚴弘文的視線,但她卻十分清楚嚴弘文話中的深意。
到底是什麼“不該喊出”的話,徐若瑾不用猜也知道。
“夜志宇把他帶進宮的時候,我也在場,也是看到我,他纔會有那般不尋常的反應吧。”嚴弘文言簡意賅地說着當時的情況,也把自己的責任承擔清楚。
嚴家和徐家,說不上孰對孰錯,只能由徐若瑾來判斷。
徐若瑾其實對此並不意外,因爲徐子麟的衝動性格,她實在太瞭解了。
好不容易有了能面見聖上的機會,即便保不住自己的小命,他也會拖嚴弘文下水,其實徐子麟的心裡或許還保存着一絲生存的期望。
只是他或許並不知道,皇上,纔是最期望他死去的人……
徐若瑾早就知道徐子麟和徐耀輝父子兩人的命已經進入倒計時,只是不知道他們最終會死在誰的手裡。
如今徐子麟已經死了,但徐耀輝卻仍是下落不明。
靜默許久的徐若瑾沒有隻言片語,就只是靜靜地坐着。
嚴弘文猜不透徐若瑾的心思,也只能默默坐在一旁,時刻小心觀察着她的神情。
徐若瑾對徐子麟的死看起來並沒有多大關心,但她一直都不說話,纔是嚴弘文最擔心的事。
徐家對徐若瑾的意義重大,嚴弘文不可能在一時之間就把徐家的影響完全消除。
他本以爲徐若瑾會歇斯底里的罵自己一頓?或者是情緒誇張的攆自己滾蛋?
但嚴弘文失望了,徐若瑾只擡頭看着他道:“謝謝你,我知道了。”
說罷此話,徐若瑾便頭也不回的起身,繼續去琢磨着她的藥方子和酒。
嚴弘文擡了擡手,還想說些什麼,卻只能暗暗在心中嘆氣,在門外站了一會兒,嚴弘文悄無聲息地走出了院子。
深情有幾分落寞地回到園子裡,嚴弘文看到樑霄依舊坐在石桌前,像是特意在等他似的。
“我把事情都告訴她了。”
說這話的時候,嚴弘文還是一臉的苦惱,似乎在後悔自己的這個做法。
“就算你不說,她遲早也會知道。”樑霄狀似無意地接了一句。
嚴弘文也明白這個道理,只是看到徐若瑾那樣的神情,他心中還是有些不好受。
不管怎麼說,徐若瑾都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
如今嚴景鬆和嚴夫人都不在了,嚴弘文自己或許都沒有察覺,他漸漸變得依靠徐若瑾了,心裡莫名有種渴望,期待與徐若瑾的關係變得更加親近。
但這不過是嚴弘文的一廂情願而已,他也有自知之明,徐若瑾對他並沒有這樣的想法。
一時間,嚴弘文和樑霄都沒有說話,氣氛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片刻之後,嚴弘文就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再開口就已經把話題轉移到了夜微瀾的身上。
“夜微瀾這次帶文武百官去宮裡給皇上道賀,可不只是挑釁這麼簡單吧?”說到夜微瀾的目的,就算是嚴弘文也有點猜不透了。
“夜微瀾這麼做可以暫時不必擔心皇上讓他回西北的事了,但姜中方那邊……”
“他在等我出手。”
樑霄不緊不慢地說道。
嚴弘文對此卻沒有多少驚訝,腦子很快就反應過來,這麼解釋纔是合情合理。
“那你會動手嗎?”
樑霄的態度纔是嚴弘文最關心的事。
若是在這個時候動手,受苦的難免又是普通百姓。
夜微瀾對百姓沒有半點憐憫之心,不然也不會置西北人民於水深火熱之中。
面對嚴弘文的追問,樑霄只是搖了搖頭,道:“即便動手,那個人也不是我。”
嚴弘文重重鬆了口氣,連原本僵硬的肩膀都變得放鬆了。
樑霄的回答與他所想一無二致,嚴弘文慶幸自己沒有看錯人。
夜微瀾是會爲了達成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之人,心狠手辣的程度更是常人難以想象。
一旦大魏落入他的手中,後果不堪設想,西北百姓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是樑霄不一樣,嚴弘文願意冒這個風險。
“我信你。”
嚴弘文堅定地對樑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