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瑾見到徐子墨時,一路上焦躁的心都化爲了淚水,流了下來。
白胖的臉滿是青紫的傷痕,嘴角裂開的血紅口子,貼了一塊挪大的膏藥,一雙被打的烏黑的眼睛腫的只剩一條縫兒,本就肥胖身材,如今更是動彈一下,都齜牙咧嘴的忍不住呻吟叫疼。
“姐,姐你怎麼來了?姐我沒事……”
徐子墨終歸只是個還未長大的孩子,裝了半晌的硬氣,委屈涌上心頭,忍不住哭起來:
“姐,真的疼,嗚嗚嗚,我從沒捱過打,真的疼啊!”
“乖,別哭,姐都知道了,姐爲你做主。”徐若瑾抹了下臉上的淚,怒意,決絕,不滿和怨懟交雜成一道冷漠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徐子麟。
徐子麟冷哼一聲別過頭,儼然無言以對。
徐子墨連忙解釋:“二姐,你別怪大哥,是誤會大哥了,大哥不過是想坑吳家銀子,不是故意……”
“行了,你少說兩句,繼續養着。”
徐耀輝見他越說越不對勁兒連忙制住,看向徐若瑾道:“若瑾啊,咱們還是出去說吧。”
“我稍後就到。”徐若瑾的目光依舊盯在徐子墨的身上。
徐耀輝被女兒擠兌一句,也不得不一嘆忍下,示意徐子麟跟隨自己先走。
看着父親和大哥都離開了這裡,徐若瑾伸手摸摸徐子墨的胖臉,“下次別這麼傻了,怎麼送個信還能讓人知道呢?我如今在樑家過的挺好,你照顧好自個兒纔是最主要的。”
徐子墨的胖臉紅腫疼痛,可有徐若瑾撫摸,他只覺從心裡溫暖,好似一劑良藥,讓他眼中也有幾分光亮。
“吳家人太壞了,姐你不能饒了他們。”
徐子墨提了半口氣想要說,卻又把話嚥了回去,猶猶豫豫還是沒出口。
徐若瑾看着他,“你是想說大哥?”
徐子墨搖搖頭,“我只想說,姐你離開之後,這個家,更不像家了……怎麼所有人都變了呢?”
這個家,怎麼都變了呢?
徐若瑾心中重複了一遍,她又如何不是這樣想?
出嫁才短短的時日,卻好似這裡已經陌生的從未生活過一般。
親情,真的就這般的淡漠嗎?
突然想到樑霄昨晚與她的對話,徐若瑾搖頭,把他的身影揮去。
“你先歇着吧,我先與父親談一談,等養好了,去樑府找我。”徐若瑾拿出樑夫人曾賞的傷藥,“最好的藥,不留疤。”
徐子墨想要笑,卻又扯到了嘴上的傷口,“嘶”了一聲,立即道:
“姐,你不能來看我嗎?”
“我想看你,可我卻不想看到其他人。”
徐子墨還想再說,徐若瑾冷色把他的話瞪回去。
讓紅杏留下,給徐子墨擦傷藥,徐若瑾則帶着春草去了正堂。
徐子麟早已在這裡等的不耐煩,嘮叨了幾句,見父親根本不理睬他,只能老老實實的閉上嘴,站在一旁繼續等。
徐耀輝一直闔眼養神,臉上沒有分毫的表情,誰都無法看出他在想什麼。
輕盈的腳步聲響起,他才微微的睜開眼,轉頭看到徐若瑾正從外進來,便讓陳才倒茶,“去拿前幾天縣令大人賞的黑茶,暖胃健脾,若瑾身子一直虛,正合適。”
陳才立即應下去辦,徐若瑾的臉上仍無和緩,話也有些僵硬,“難得父親這麼想着女兒,還從未喝過這麼貴重的茶,卻不知受不受得住。”
“唉。”
徐耀輝一聲嘆,倒是徐子麟站出來搶白道:
“二妹也不必這麼陰陽怪氣的說話,事兒是我惹出來的,我認,可我只是想誑吳家點兒銀子,你信就信,不信就拉倒,反正我橫豎就這一條命,大不了賠了你。”
話雖說的硬氣,可徐子麟卻不停的偷看徐若瑾的表情。
如若沒有父親的警告便罷了,但父親提到了嚴弘文,他思忖過後便是驚恐。
徐若瑾被父親抱回時,他已經有五六歲的年紀,這麼多年,二妹被無聲無息的養着,除卻聽楊氏罵上幾句之外,他對二妹沒有分毫的印象。
當嚴家做了媒人之後,當二妹落水之後,一切似乎都變了。
變化最大的便是嚴弘文來了一趟中林縣,徐家變了個翻天覆地,而楊氏……也再也沒有露過面。
徐子麟之前曾怨懟過父親對楊氏太狠,可自昨天父親提到了嚴弘文,他猛然幡醒,娘是得罪了嚴家人,所以纔有如今的下場。
而自己……
徐子麟心中一抖,他倒不覺後悔打了徐子墨,因爲那個小子的確是把他賣了。
他想的只是如何在這件事上把自己撇個乾乾淨淨。
“大哥,徐傢什麼時候缺過你花的銀子?一家人,何必還要說這種話來傷人心?你覺得我傻也就罷了,如今在父親面前,你敢再說一遍嗎?”
徐若瑾一句話便讓徐子麟啞口無言,見徐耀輝也朝他看來,他下意識的退了幾步,結巴幾下道:
“我、我一時鬼迷心竅。”
“呵,”徐若瑾冷笑的看着他,“大哥,非要這樣傷家人的心嗎?”
“我……”
徐子麟看了看徐若瑾,又看向徐耀輝,“爹,我真的只是貪銀子。”
“跟你妹妹說實話。”
徐耀輝的面色也有些冷,“別真的把事情鬧大。”
徐子麟的臉上一片慘白……
徐若瑾沒有着急,只淡漠的看着他,靜靜的等。
計時的沙漏,沙粒細細滑下,約過了一刻鐘的功夫,徐子麟才硬着頭皮開了口:
“我真的是爲了銀子,不過卻是受人蠱惑,想要詐吳家銀子,卻沒想到還是被算計了,是張家的那個張仲良指點吳家人來找我的,吳家的一個姑娘是他的小妾,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真******!”
又是張家!
徐若瑾咬緊了牙,他們還真是陰魂不散。
張夫人已經在廟庵懸樑自盡,張仲恆發配去做軍奴,難道這還不夠嗎?
偏偏看自己過的不如意纔會高興?
徐若瑾默不作聲,徐耀輝看着她,話雖難以啓齒,卻終究出了口:
“若瑾,事情已經出了,若是鬧大,對樑家、徐家的確都不好,爲父即將離任,若是真的鬧出醜聞……不妨你回去與姑爺商議一下,吳家低調的退了親,不要鬧的滿城風雨,可好?”
“不!”
徐若瑾站起身,“您是在爲吳家講各自退讓的條件,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