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瑾眉頭微蹙,對這個問題感到莫名其妙。
可回頭望見婆婆那般認真的表情,她只笑了笑,“爲何要比?嫣兒姑娘是四爺的表妹,而我是他的妻,這兩種情分是不同的,沒有可比性。”
樑夫人看她,“你倒是很有自信。”
“是不是自信,媳婦兒不知,我只知道如今四爺會把樑家的事告訴給我,而不會告訴給嫣兒姑娘,因爲我是樑家人,她不是。”
徐若瑾的回答,讓樑夫人沉了半晌,“這話說的倒是對,還算你不糊塗。”
“母親您是怕我因爲嫣兒姑娘的事,心底對侯府有偏激的怨懟?”
徐若瑾搖搖頭,“不會,我可向您保證,我只覺得侯夫人這一次來的目的不夠簡單罷了,若真是爲了樑家好,莫說去京都,哪怕是去苦寒之地,我也樂意跟四爺走,可若不是單純的爲了樑家,我還是要更多斟酌。”
“目的是一定有的,但也不妨藉此機會,拽樑家一把,或許是上面那位心思又活了,所以纔會登門來找。”
樑夫人嘆了口氣,想到侯夫人所提的澶州王,這是她遲遲不肯答應的理由。
縱使她心底感恩忠勇侯府,縱使她巴不得兒子能再出仕爲官,可侯夫人所提的事太危險、太激烈,使她畏懼恐懼,遲遲下不了決心。
徐若瑾沒想到婆婆也能猜得這麼遠。
只是她不知樑夫人是得了侯夫人的提示纔會這般想,而她所知,乃是樑霄提到的“打仗”二字。
不過不管怎麼想,這件事都不妥當,徐若瑾搖着頭道:
“母親,利益便是利益,親情便是親情,我不認爲這兩件事偏要合二爲一,打着親情的旗號牟取私利,那便是利用,媳婦兒覺得,您不願當被利用的角色,即便樂意被利用,那倒不如明目張膽的交易,比這種方式更容易讓人接受,或許,這也是四爺始終不肯答應的原因吧。”
樑夫人驚詫的看着她,卻見她目光閃爍,其中所露都是誠懇,沒有半絲怨懟的妒恨。
這絲目光,倒是讓樑夫人有些相信她剛剛的話。
她或許真的不在意嫣兒的存在……而是自己一直太過在意。
“算了,這事兒我也有些渾沌了,老四鬧了這麼一出,我也覺得事情不對,可他什麼都不與我說,我也懶得再去問,這件事他不想我插手,那我便放手不管了。”
樑夫人看着她,“怎麼做,你看着辦吧。”
這一次是徐若瑾露出驚詫的目光。
她沒想到婆婆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婆婆不是一直都很偏袒忠勇侯府、期望侯夫人能拉扯樑家一把的嗎?
怎麼……怎麼今兒會說出不管了?
看到徐若瑾呆滯原地,樑夫人心裡倒有微微的滿足感,“別以爲只有你們纔有心眼兒,我就是個傻子,這涉及到樑家人的命,那是我的丈夫,我的兒子,而我,也是樑家人……”
徐若瑾的心被這一句話挑得顫動感動。
只是不容她說出什麼感懷的話來,樑夫人便收斂了眼眸中的悲傷,開始叮囑起來:
“嫣兒即將成爲澶州王世子妃,這一份大禮,你們是要回的,斟酌好一份禮單,你親自送去給侯夫人,記得禮不要太輕,也不能過重,另外,安排遞了拜帖的夫人們吃茶、吃酒,聽戲,接下來的日子不能空閒着,侯夫人不願見芳茹,這件事便由你來操辦,我是丁點兒都不操心了。”
“是,媳婦兒已經開始準備了。”徐若瑾找來了春草,拿出早已備好的日程安排,“請母親過目,若有不妥之處,我便儘快的調整。”
樑夫人沒想到她早就做了這一手,看她半晌,才接過了單子,其上按照各家的身份和關係的好賴依次安排了日程,終歸是從今兒起一直到十日後都不閒着。
哪怕其中有空閒的兩三日,也都是頭一晚要吃酒,第二日休歇一下,還算妥當。
“你倒是下手夠快。”樑夫人這一句面無表情,徐若瑾也猜不出這是誇她、還是損她。
樑夫人又看了一遍宴請的日程和名單,上面連老知府的兒媳婦都有名號,卻單單沒有徐家?
“你孃家……”
“我父親即將要入京都,可能提早便走,不能拜會侯夫人,稍後兒媳會代父親去向侯夫人請個罪。”
徐若瑾的答覆,讓樑夫人不由得多看她半晌,“我也不明白,爲何大嫂會盯上你。”
“您都不明白,我便更糊塗了。”
徐若瑾嘟着嘴滿臉苦澀,“可想不明白卻不能不動,兒媳這也是沒法子了。”
樑夫人沉了半晌沒說話,可她眼中涌動的無奈和眉間始終無法舒展的一道幽深的痕,都表明她的心裡也不好受。
原本指望的親人雖然到了,卻每句話都在以情做交易,樑夫人不是傻子,她比誰都清楚、明白,只是她不願把對侯府的那一份情意徹底的抹煞,所以才放手不管,由着自己和樑霄來鬧。
徐若瑾在心裡挑揀了半晌安慰的話語,都覺得不合適。
索性站在一旁不吭聲,只等着樑夫人的吩咐。
終歸是無話可說,亦或許是一肚子話悶在心裡無法說,樑夫人便找個藉口,先去內間休歇小寐,讓徐若瑾開始佈置後幾日的宴請。
在窗口的席榻上看着外面管事們接二連三的進來領活兒聽命,樑夫人沉嘆一聲。
方媽媽在旁邊爲她倒了茶,遞過去道:
“您都已經放開手了,那索性就只等着享受高興的事,何必心裡還放不開呢?”
“我只不明白她身上這股自信都是從哪兒來的,只是她的話卻戳了我的心窩子裡,我也更也不明白大嫂爲何揪着她不放。”
樑夫人看向方媽媽,“我難道看起來就那般的糊塗嗎?大嫂以爲這樣幾句話就可以蒙得了我了。”
方媽媽伺候樑夫人多年,自當明白這個“她”指的是四奶奶。
“老奴也不懂,不過老奴倒覺得四奶奶那句話雖然疼,卻是大實話,親情是親情,利益是利益,若真以親情的幌子被利用,傷的更痛。”
方媽媽的話讓樑夫人低垂了頭,“你一向看重她,這次我便給了她機會,就看她能不能真做得漂亮,若是出了茬子,可不是讓我失望,您比我更失望。”
“您也是想抽離出來冷眼旁觀侯夫人的目的罷了。”
方媽媽倒是毫不畏懼的把樑夫人的心思給揭了,樑夫人嘴角微動,“我也是不得已,恐怕自此以後,咱們便閒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