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下看,禮部侍郎便無法控制自己的雙眼微微睜大。他費了些力氣纔將詫異壓下去,儘量保持面上的平和。
但夜微言已經注意到禮部侍郎的不對勁,他的餘光輕輕掃過,並未察覺有何不妥。
此時的禮部侍郎無比後悔那麼簡簡單單就將禮單送到兆國特使手中。
他不禁想道:若是皇上看到這份禮單,還不知臉色要難看到何種地步。
與手中的這份禮單相比,自己的那份就顯得過於寒酸。禮部侍郎頓時覺得坐立難安。
這種感覺可不怎麼好,禮部侍郎只覺得口乾舌燥,斜眼去皇上。夜微言的臉色倒是沒有多少變化。
不過還好,虞尚雲身邊的特使把禮單接過去之後並未細看,禮部侍郎跟着鬆了口氣。
禮部侍郎斟酌片刻,還是將禮單上的內容裝作不經意地呈給皇上。
夜微言早已察覺禮部侍郎的臉色不對勁,這會兒順勢接過禮單大略掃了一遍。
夜微言剛一看到這份單子也是同樣詫異。
但他很快收斂表情,他比禮部侍郎想的多。兆國準備如此豐厚的禮品,定然是另有所圖。
既然如此,夜微言心下了然,自然地跳過禮單,再開口的時候整個人的態度都和緩了不少。
“虞國主來到京都也有段時間,可曾遇到什麼感興趣的事物?”夜微言特意詢問道。
這不過是明知過問,夜微言也是個識趣的,他故意給虞尚雲一個臺階,好讓他說出要求。
夜微言猜測得沒錯,虞尚雲微微一笑,略一沉思後答道:“京都城內有趣的事物又何止一件兩件?不過,在下印象最深、最難以忘懷的,還是靈閣的酒。”
聽到這個答案,夜微言雙眼微眯,卻沒有更多表現,接着就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
虞尚雲的回答並未出乎夜微言的預料。
但不知爲何,夜微言看着虞尚雲看似真誠的臉,心裡卻像是被堵住了一般。
夜微言移開視線,下意識看向另一邊的徐若瑾。
興許是猜到皇上的心思,陳公公連忙上前一步,悄悄在夜微言耳邊提醒,“皇上,幾日前靈閣就已不再往宮中送酒了。”
夜微言詫異地一挑眉,但又顧忌虞尚雲在場,壓低聲音道:“一杯都沒有?”
陳公公一臉苦笑,“今日宮宴的酒也都不是靈閣的。”
夜微言面露尷尬,萬萬沒想到居然會發生這種事。他很快反應過來,多半是那一日從郡主府回來之後,徐若瑾就記恨上了自己,所以不再讓人送酒進宮。
“這麼大的事爲何不早些告訴朕?”夜微言一個頭兩個大,對着陳公公發脾氣。
陳公公有苦難言,只能低垂着頭捱罵。
夜微言不耐煩地讓他退下,接着去看徐若瑾。
徐若瑾的位置離夜微言極近,夜微言不信她沒有聽到自己和陳公公的話。
但是徐若瑾根本懶得理睬夜微言,迎着夜微言的視線也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夜微言本想開口說點什麼,徐若瑾卻好像什麼都沒聽見,連個多餘的眼神都不給。
虞尚雲站在夜微言面前,將夜微言和徐若瑾之間的視線交流都看在眼裡,他的眸色越來越沉,就連笑容都一點點收起。
孫伯察覺到身邊的主子周身氣勢不太對勁,頓覺不好,正要去拉袖子,但還是晚了一步,撲了個空。
虞尚雲已自顧自上前,走到徐若瑾身前才站定,將夜微言的視線擋了個十成十。
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齊聚在虞尚雲身上,但虞尚雲卻不在乎那些,直視着徐若瑾的雙眼,嘴角上揚起一個完美的弧度。
“瑜郡主,我們又見面了。”
徐若瑾看着虞尚雲,眼神十分冷漠,甚至帶着一絲不耐,“我不想見到你。”
“是麼?看來在下給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虞尚雲的語氣能聽出些許高興之意。
徐若瑾眉頭一皺:這人不會是腦子有問題吧?
虞尚雲不在意地繼續道:“那一日多有冒昧,還望郡主大諒。今日有幸再見到郡主,不知在下是否有榮幸品嚐靈閣的美酒?”
虞尚雲言辭誠懇,讓人不禁忽略了他此時略顯怪異的行爲。
皇上還在,虞尚雲身爲一國國主,卻對徐若瑾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一時間,各種視線相匯。
探究的,好奇的,質疑的……徐若瑾五一變成衆人的焦點,連帶着對“始作俑者”虞尚雲也沒什麼好臉色。
虞尚雲渾然不覺似的站在徐若瑾面前,貌似一臉誠懇地等徐若瑾的回答。
徐若瑾在心裡發出一聲冷笑,絲毫不壓抑臉上的不屑,乾脆道:“沒有。”
虞尚雲一愣。
不只是虞尚雲,周圍凡是聽到二人對話的也都是同樣的表情。
徐若瑾竟然就這麼簡單直白地拒絕了虞尚雲的請求?
熙雲公主雖說心裡爲徐若瑾叫好,但眉宇之間還是有化不開的擔憂。
不管怎麼說,虞尚雲此時都是兆國國主,徐若瑾將話說得這麼不留情面,萬一虞尚雲生氣了,徐若瑾恐怕會被兩面夾擊。
熙雲公主想到這裡深吸了一口氣。不管發生什麼,自己定然會盡全力護住徐若瑾。
不遠處的嚴弘文,打從看到虞尚雲起,臉色就不是很好看。但嚴弘文到現在都還不明白,虞尚雲那麼做的用意到底是什麼。
虞尚雲臉上笑意不減,對徐若瑾的反應並不在意。而且不知是不是錯覺,虞尚雲的笑容裡似是帶着幾分寵溺。
“爲何?”虞尚雲語氣有點委屈。
徐若瑾只感覺到一陣惡寒,冷着臉道:“因爲我心情不好。”
虞尚雲失笑,看徐若瑾的眼神就像在看鬧脾氣的小孩兒,“沒想到大魏的郡主竟這般率真。”
周圍人聽到虞尚雲的話都不禁在心裡犯嘀咕,這兆國國主到底是夸人還是罵人呢?
但徐若瑾眉頭皺得更緊,因爲她越發覺得虞尚雲讓人厭煩。
尤其是虞尚雲看自己的眼神,這讓徐若瑾很是不爽。她攥了攥拳頭,告誡自己不要輕易動手,這麼多人都看着呢,到頭來吃虧的肯定是自己。
就這麼反覆給自己做思想工作,徐若瑾纔沒有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