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微言不知自己是怎樣才把這句話說出口,他一面覺得不可思議,但心中的恐懼卻無法控制的擴大。
“不可能!”
田公公聽後來不及詫異就用尖利的聲音打斷,隨後意識過來匆忙垂首,“皇上恕罪。”
夜微言震驚不已,根本無暇理會田公公。
“皇位名不正言不順,真正的繼承人另有其人,先帝並未大魏之主……”夜微言喃喃道。
“皇上,此事根本毫無依據。無論是先帝還是您,都是大魏唯一的繼承人。”田公公脫口而出。
夜微言錯愕之下驚慌失措,腦中成了亂麻,“難怪先帝會那樣對姑母……”
“皇上!”田公公見勢不妙急急叫了一聲,想要讓夜微言回神,“全部都是無稽之談!朝霞公主會被先帝軟禁,只因爲她和嚴大人私通,您莫要因爲十三王爺的寥寥幾句而產生動搖!”
“可皇叔爲何要騙朕?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不是嗎?”夜微言反問田公公。
田公公無言以對。
“他特意將此信藏於傷處,爲的就是確保朕能看到上面的內容。他命不久矣,只想最後給朕一個忠告。”夜微言猜測着十三王爺的用意。
田公公開始還在不住地搖頭,但聽着聽着,漸漸忘記了搖頭。
“皇上,十三王爺被貶到城外郊區那麼久,在那之前他更是有無數機會可以將此事告知於您。”田公公試探道。
夜微言沉思片刻,但仍是心跳如擂鼓,面上的震驚還來不及完全退去,“你的意思是?”
“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皇上切不可偏聽偏信。”田公公懇切道,“萬一又是陰謀。”
夜微言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呼出。
“皇叔在心裡並未把事情的前因後果交代清楚,朕若是想知道其中細節只能自己去查。”夜微言的腦子裡只有“奪權”和“聖旨”幾個字。
田公公沒有接話。
“若皇叔所言爲真,那朕必須儘快找到聖旨才行!”夜微言說這話時牙齒不受控地微微顫動,他的身體也變得緊繃。
田公公不敢想,若是隻有其事,那麼即是從先帝起就有了這個驚天秘密,一旦聖旨現世,後果將不堪設想。
“立刻傳董公公覲見!”夜微言突然下令。
田公公回神,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皇上的用意,“是!老奴這就去。”
夜微言只想搞清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只能想到伺候了太后一輩子的董公公。
若是連董公公都不知道,夜微言實在是想不到還能有誰能給他解答。
夜微言突然感覺面前有一張黑色的巨網,已然被他掀開一角,黑暗呈排山倒海之勢襲來,等真相揭開的那一刻卻未必是他可以承受的。
……
本在看守皇陵的董公公出現在御書房。
興許是太久沒有從陰冷孤獨的皇陵離開,董公公的一舉一動顯得有些侷促。
董公公頭髮早已花白,全然不復伺候在太后左右時的意氣風發。
夜微言看到這個熟悉的身影,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從何說起。
“田公公,你先退下。”夜微言喑啞着開口。
田公公收起多餘的表情,順從地退下。
經過郭公公時,田公公不着痕跡地打量了對方一眼。
董公公並未察覺,仍是站於原地,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夜微言糾結半晌,思量着該從何處說起。
“董公公,你可知朕今日叫你來是所爲何事?”夜微言說話時直直地盯着董公公。
董公公搖頭,“還請皇上明示。”
夜微言眉頭微蹙,他看不到董公公的神情,無法判斷這話是真是假。
“十三王爺死了。”夜微言想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從這裡說起,“他給朕留了一封信,說起先帝當年的事。”
夜微言邊說邊看董公公的反應。
但出乎夜微言的預料,董公公反應甚是平淡,甚至沒有一點詫異之色。
董公公在心中長嘆一聲,他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並且已經在無數個夜晚都夢到過這一刻。
所以他面上的平靜早已帶上了幾分超脫之意。這是他這輩子揹負最大的秘密,若是能卸下來,未嘗不是好事。
“皇上想問什麼,老奴知道的定不敢欺瞞。”董公公道。
夜微言狐疑地打量董公公,片刻後才道:“先帝當年是如何即位的?”
董公公陷入了沉默。
每一息對夜微言來說都如此難熬,他雙手冰涼,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皇上想知道些什麼?”
董公公明知故問的一句,夜微言終於忍不住急躁地再度開口,“朕就是想知道,先帝的皇位是否名正言順!”
擲地有聲的一句,御書房隨即陷入詭異的沉悶。
不知過了多久,空氣中只有夜微言略顯粗重的呼吸聲。
“據傳,當年皇位並非是傳給先帝,而是另有其人。”董公公垂首緩緩道來。
夜微言大駭,脫力似的跌靠在龍椅上,莫名有種如坐鍼氈之感,他的臉燒得厲害。
“是不是涪陵王?”良久,夜微言聲如蚊蚋地吐出幾個字。
董公公一頓,接着輕輕地一點頭。
夜微言的猜測被驗證,他腦中驟然晃過夜微瀾死前的身影。
那時夜微瀾所說的話又重新被夜微言想起,如今再回憶,彷彿夜微瀾的每一句話都另有深意。
難怪夜微瀾口口聲聲說要奪回屬於他的皇位,甚至被貶到西北都要從頭再來……
原來這皇位本就不屬於自己,夜微瀾才應該堂堂正正地坐在此處嗎?
夜微言被自己腦中閃過的想法嚇了一跳,久久無法回神。
“太后可知此事?”夜微言突然問道。
看到董公公點頭,夜微言嘴角扯起一絲嘲諷的笑意。
“果然,只有朕被矇在鼓裡。”夜微言臉色蒼白,憔悴的聲音讓人心疼。
“皇上您不要多想,這是先帝時期的恩怨,與您並無多大幹系。而且知曉此事的人本就不多,如今更是屈指可數。”董公公好心安撫夜微言。
夜微言心情依舊沉重,“爲何從未有人把此事告訴朕?就連母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