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瑾前往後罩房這一路,腦中空白一片。
她沒經歷過這種事,或者說,她從未想過這種事的發生,她不知該怎麼辦,更不知該如何期盼。
期盼凝香沒有身孕?她心底的確抱着這個希望,起碼,她不希望他與別的女人有後代,那會是她與他之間的一道痕,不好彌合,無法接納。
可凝香若真的沒有身孕,只是虛驚一場,自己會笑嗎?
她笑不出,因爲她對他剛剛的話很氣惱,因爲他不願承擔,不願負責。
只因爲他對凝香沒有感情?所以便會這樣?
可自己呢?他對自己有感情嗎?
徐若瑾不知如何決斷,她承認自己與他很和睦,更是互相配合得不錯,但提到感情提到愛,她不敢篤定,不敢奢望。
何況,發生這樣的事,愛這個字,奢望了吧?
一步一步,她邁的甚是沉重。
春草跟隨在後不敢靠近,更是不敢說話,她能夠看到四奶奶的傷心,卻不知該怨懟誰。
凝香此時也很慌亂。
她只納悶爲何那位煙玉姑娘只問了幾個問題,便猜出她有了身孕,更是二話不說,便去向四爺和四奶奶回稟。
凝香攔不住她,只能縮回屋中等着。
雖然她曾多次鼓起勇氣,想要與四奶奶和四爺說這件事,可每次四爺對她的不理不睬,四奶奶與四爺又親暱相對,她都把話咽回了肚子裡,更是躲避着其他人,不想被發現。
可時至今日,她再想遮掩也遮不住了,早晚都有揭露的一天。
爲何這麼害怕呢?
四爺若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會高興嗎?
凝香在胡亂的想着,門外有了動靜,她朝外望去,一雙手不自覺的撫上了小腹。
徐若瑾進了門,油燈下,那一雙膽怯和期待的目光望着自己,她心裡發苦。
自己就這般值得信任?
“什麼時候的事?”
春草搬了椅子,徐若瑾坐在凝香的牀邊,語氣平淡。
“四、四個多月了。”
凝香見徐若瑾臉色一緊,立即解釋道:“奴婢最初也不知道,以爲是天氣涼了,小日子不對,可一連兩個月都沒有來,而後又開始犯了噁心,才、才覺得可能是……”
“當時爲什麼不說?”
徐若瑾緊緊的看着她,“不告訴我,也可以告訴四爺,更可以告訴給春草,告訴紅杏,爲何是告訴給煙玉?”
凝香有些急,“不是奴婢說的,是她問了奴婢幾句話,便猜了出來,奴婢攔不住她。”
徐若瑾深吸口氣,儘管知道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也微抖嘴脣,“等大夫來吧,我陪着你等。”
凝香想要再說些什麼,不知如何開口。
她想要下地爲徐若瑾倒茶,春草攔住她,“還是別隨意亂動了,這裡有我呢。”
“勞煩、辛苦你了。”凝香手足無措,只能又回去坐着。
時間一點一滴的度過,徐若瑾在默默的等。
她終於能體會到什麼是度日如年的感覺,讓她焦躁、狂亂,心裡憋屈的想要歇斯底里的發泄。
可她的臉上平靜如水,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
凝香卻覺得冷,因爲她感覺到自己做了錯事,錯的離譜,四奶奶恐怕再也不會原諒她!
“福雅苑”主屋的燈也豁然點亮。
樑夫人雖已睡下,又被方媽媽喊了起來。
聽得凝香或許有了身孕的消息,她驚愕的半晌沒緩回神來。
“這是誰傳的消息?”
方媽媽面色難堪,“是煙玉說的。”
樑夫人冷哼一聲,心情格外不爽。
這些時日的喜氣,全都被這一個消息徹底的打亂……
“怎麼會現在才知道?多久了?”樑夫人思忖的很深遠,“日子對得上麼?”
方媽媽擰緊着眉,“已經四個多月了,還是成親前的事。”
“大夫已經確診了?”樑夫人仍不敢信,“若是那時的事,不應當事後喝下藥湯的,怎麼會懷上?”
方媽媽着實無奈,“四爺的院子裡沒有服侍的媽媽,沒人盯着藥是否真的喝了,何況,四奶奶剛進門子,您便送了人,說是要爲四爺傳宗接代的,誰會過於認真?”
“也是老奴糊塗,把這件事給忽略了。”
樑夫人頗爲氣惱,“您就怕我怨懟您庇護着那個丫頭。”
“您怨懟的還少了?”方媽媽的反問,讓樑夫人噎住答不上。
的確,那時她怎麼看徐若瑾都不順眼,自當不會理睬這種事……
按規矩來講,新婦進門一年,丫鬟是不能有孕的。
而凝香的肚子卻已經四個月了。
“那個煙玉呢?怎麼會大半夜的來這裡?”樑夫人對她很不喜,因爲她是侯府紮在樑家的刺,哪怕她是自己的侄女所贈,樑夫人都沒半分好感。
連帶着對嫣兒,也頗有厭惡。
方媽媽面容微露不喜,“被四爺攆來的,留在您身邊伺候些時日。”
“老四和那個丫頭呢?”樑夫人的面色深沉,也開始冷靜的思忖起事情該如何辦。
方媽媽頓了下,“四奶奶去等大夫,爲凝香確診,四爺……不知去了何處。”
“等吧。”樑夫人拉了拉披着的衣襟,“我也等。”
月圓高懸,繁星滿空,漆黑的夜,樑府卻燈火通明,如同白晝。
樑芳茹也已經得知此事起了身,她忍耐不住心急,直接奔去了後罩房,等候大夫的到來。
樑霄或許有了子嗣,她很期待,可一想這孩子非徐若瑾所出,便矛盾起來。
丫鬟所生,便是庶出,自己和三哥雖然也是庶出子女,卻得樑夫人善待,纔有幾分好日子過。
若瑾雖善良,可那是待家人,她能善待樑霄與丫鬟所生的子女嗎?
樑芳茹不敢肯定,可她又不想看徐若瑾傷心……
原本歡喜的笑容也落了下來,爲所有人操起心。
徐若瑾請來的自當是岑大夫。
岑大夫大半夜被喊起,也知是樑家出了什麼事。
可見樑四奶奶一臉深沉的讓他爲個丫鬟把脈,還有什麼不懂的?
無名指輕擡幾下,岑大夫的臉色不太好看。
徐若瑾見他收回了手,直接問:“怎麼樣?”
岑大夫捋捋鬍鬚,“四奶奶,真不知該不該恭喜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