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臣的聲音越來越浩大,楚雲秀就這麼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
站在她身後的惠妃雙拳緊握着,指甲幾乎要掐進肉裡!
這樣的尊貴,這樣的尊榮!誰人不羨慕!若是她當時拼命一些,是不是今日的這個人就她了。
德妃搭着身旁柳芝的手,眸底透着笑意,內心也是十分欣喜的,她看了眼身後的婉嬪,見婉嬪的神色有些清冷,心下猛的一跳,有些擔心不知婉嬪在這樣的場合,會不會添亂。
婉嬪也注意到了她的視線,朝她溫然一笑,微微點頭,便算是有了交集了。
這是一條對於楚雲秀而言很長的紅地毯,徐若瑾與熙雲公主扶着她一步一步的登上那九十個臺階。
樑霄站在夜微言的身旁,瞧着小心翼翼扶着楚雲秀的徐若瑾,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生怕她走臺階不當心摔着了。
若不是大局當前,他恨不能馬上就衝過去,將徐若瑾牢牢的握在手心裡。
待楚雲秀走到夜微言的身旁,夜微言握着她溫暖的手,眼底盡是笑意:“以後,你就是朕的皇后了。這一路走來,可累?”
楚雲秀握着夜微言的手,溫然一笑:“臣妾很開心。一點也不累。”
樑霄也握住了徐若瑾的手,那邊站着的駙馬爺嚴弘文將公主也帶到了身旁。
樑霄摟着徐若瑾的腰,一隻手悄悄的替她揉着,溫聲問:“若瑾,累不累?”
徐若瑾輕笑道:“這麼大的場面,我這心裡雀躍得很,哪裡會累,你瞧雲秀,終於修成正果了。”
樑霄垂眸,瞧着笑盈盈的徐若瑾,自己也是滿眼的笑。
衆人偷看了眼樑霄,見從不苟言笑的鎮國公瞧着他家小嬌妻的時候是滿臉的溫和,頓時覺得世間無奇不有。
夜微言牽着楚雲秀的手站在殿內,於殿內設有皇家牌位,於殿外,更是設了一個諾大的祭壇,只要拜過這皇家的祖宗與天地,再受了臣民妃嬪的跪拜,這禮便算是成了。
欽天監主站在主位旁,扯着嗓子喊:“一祭天地。”
夜微言與楚雲秀站在那個諾大的祭壇前拂衣跪下,叩三叩首,再接香三根,叩首上香,禮成。
諸位妃嬪分列大殿兩側,也跟着一併跪了下來。
待禮畢之後又祭皇家先祖,婉嬪跪在地上,微擡眸瞧着那正拜禮的二人,心裡一片苦澀,她垂眸,緊握着雙拳,一言不發。
身後大臣們雖有對此事頗有怨懟,但木已成舟,再加上有樑霄在這背後撐着,所以也不便說什麼。
祭完了先祖,那先祖的牌位便由欽天監主請回去。
夜微言牽了楚雲秀起身,擔憂的輕聲問:“身子可還吃得消?”
楚雲秀的心忽的暖了暖,她溫聲道:“臣妾不妨事。”
夜微言牽了楚雲秀的手在主位坐下,起身的諸位妃嬪大臣紛紛又跪下。
禮部侍郎看了眼臉色陰沉沉的方子華,內心欲哭無淚,並非是他背叛啊,而是,這個也是他的職責所在不是!
“臣民妃嬪三叩首!”
衆臣隨着這禮部侍郎的聲音三叩首。
一叩首,徐若瑾臉上的笑意大大的,樑霄偷瞧着她,有些吃味:“若瑾,跟我在一塊兒也沒見你笑成這個樣子的。”
徐若瑾瞪了他一眼,嗔道:“嚴肅些,這可是封后大典!”
衆人平身,又行二叩首。
婉嬪看了眼臉色鐵青的方子華,暗自思量着,定要找機會尋他好好的說一說話才行。
楚雲秀,已經從一個柔弱的女子變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后。
她受萬民朝拜,與夜微言分坐於龍椅之上,那般的尊貴,那般的尊崇,一時眼紅了宮裡大多數的宮妃,只是大家都只是私底下,更多的時候都是壓抑着的。
三叩首後禮畢,禮部侍郎起身道:“封后大典,禮成。”
衆人再拜,合力高呼:“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這樣的聲音,在這宮殿的上空迴響着,這樣的尊榮只爲這楚雲秀一人!
楚雲秀站在夜微言的身旁,跟着夜微言一起擺手,喊着平身。
這一刻,楚雲秀才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權力二字帶來的強大效應!
她坐在這個位置,一眼望去的,是跪伏在地上的臣子與妃嬪,是那更廣闊的天空,是那廣闊的天空之下的萬里河山。
看見這一身光彩奪目的鳳袍時,她並沒有過於驚豔,但是當她坐在這兒,目光凝着遠處的時候,耳中聽着那皇后千歲的時候,楚雲秀的內心格外震憾。
夜微言握着她的手,朝她溫然一笑:“皇后,往後你我便是夫妻一體。”
楚雲秀聞言又覺幾分心酸,一個將死之人,又來談什麼夫妻一體?
她心裡覺得有些好笑,臉上卻端着皇后該有的穩當與端莊,她的雍容華貴,在這宮裡漫長的時光裡,一點點的磨練了出來。
所以當大臣看見這樣一個皇后的時候,並沒有太多的爭議。
夜微言朝衆臣笑道:“今日乃是大魏大喜的日子,必普天同慶,只要不是事犯大罪者,朕廣赦天下,爲皇后祈福積德!”
衆臣紛紛下跪,高呼皇上英明。
若是說沒有感動,其實是假的,楚雲秀的心一點點的在夜微言的眼裡化着,她的心一點點的暖了起來,可同時也要承受着即將離去的痛苦。
夜微言看了看天色,正午已經過了兩個時辰了,天也隨即迅速陰沉了下來。
他朝衆臣笑道:“今日朕特爲皇后於瓊瑤宮舉辦夜宴。朕與皇后先去更衣,吉安,你帶領諸臣與妃嬪前先去。”
吉安笑盈盈的領了旨意,便領着一干人等下去了。
楚雲秀吃了那藥,所以瞧着身子倒也還好,也就不用徐若瑾與熙雲公主攙扶了。
悠悠牽着樑霄的手,瞧着跟了楚雲秀走了的擎兒還在招着手道別。
樑霄將悠悠抱了起來,笑道:“悠悠,你不去陪着擎兒?”
悠悠眨了眨眼,小心翼翼的問:“爹爹,可以嗎?”
樑霄鬆了手,鼓勵女兒:“自然可以。”畢竟這孩子將來可是夜擎的妻,待夜擎成了太子,這悠悠可就是太子妃了。
熙雲公主抱着昕兒過來,瞧着跑向夜擎的悠悠哭笑不得:“我原還想着悠悠能夠哄一鬨昕兒,陪昕兒玩會兒,沒曾想她跑得倒是快。”
樑霄牽着徐若瑾的手挑了挑眉:“熙雲公主這是讓我家悠悠給你看孩子?你找她看孩子,還不如找駙馬靠譜。”
悠悠哪裡會看孩子,沒將孩子給看到溝裡去簡直就是謝天謝地了。
熙雲公主聞言哭笑不得:“你這就將女兒巴巴的往夜擎的身邊送了?這女兒是你親生的嗎?”
樑霄將披風搭在徐若瑾的身上,細細替她繫了披風的帶子,淡道:“她若是跟着和若瑾,若瑾還得費心照顧她,一門心思全在她身上,都沒功夫看我了。”
徐若瑾哭笑不得:“你怎麼還跟個孩子吃醋。”
熙雲公主失笑:“你們這夫妻感情,不愧是大魏第一表率,行了,我們就不打擾你們倆了。”
樑霄繫好了髮帶,挑了挑眉:“多謝。”
徐若瑾哭笑不得,樑霄將她的披風系得緊緊的,生怕她凍着了。
牽起她的手,樑霄領着她邊走邊警告道:“你可有着身孕,不能像往常那般胡來,可走得累了?”
徐若瑾拿着樑霄塞過來的暖手爐,心裡甜甜的。
其實對於女人而言,當真是需要一份細緻的照顧,至於吃多少苦,或者是有多少難走的路要一起走,這些真的都不重要。
她只需要那一份安全感就足夠了。
“我是坐着軟轎過來的,也就走了……九百九十九步罷了。”
樑霄瞧着那暗沉下來的天,風朝着徐若瑾直呼呼的吹,樑霄便將她拉到了身側,以高大的身軀替她擋了那冷冽的風。
徐若瑾擔憂道:“之前就聽欽天監說今日要下大雪,看着這個架勢,只怕真的要下了。”
樑霄將她的斗篷帽子給她戴上,溫聲道:“不管風雪多大,不要凍着你就是了。”
先前的樑霄,胸懷大志,心繫大魏,忠心耿耿。
可是現在的樑霄,想保護的,只有這一個人,還有那個被稱之爲家的地方,以及那個家中的人。
徐若瑾與樑霄跟着隊伍往前走,這婉嬪掃了眼身後的方子華,也不敢過份的有太多的接觸。
畢竟大庭廣衆之下,人多眼雜。
德妃與惠妃並排走着,德妃還在感嘆:“今日這封后大典當真是空前的盛況,你不覺得嗎?”
惠妃轉着手中的佛珠,瞧了眼那外邊暗沉下來的天,宮燈隨即被一盞一盞的點亮,正是日暮漢宮傳蠟燭,輕煙散入五候家。
惠妃淡淡的應了一聲,情緒不佳。
德妃見她不欲多言,也就沒有再說話。
倒是身後跟着的命婦,因着先前沒有皇后,所以少有機會入宮,進了宮了,瞧着燈火闌珊的宮殿感嘆不已,嘰嘰喳喳的好不熱鬧。
徐若瑾與樑霄走在最前頭,吉安跟在二人身旁笑道:“今日總算是大典完畢了,往後皇后娘娘便住在瓊瑤宮。皇上待皇后娘娘當真是極好的,瓊瑤宮裡的每一樣東西都是皇上親自精挑細選過的,這宮裡的佈置也是照着皇后娘娘的喜好佈下的。”
徐若瑾聞言也笑了,只是笑裡添了些苦澀:“是嗎?”
“那可不,奴才成日的跟在皇上的身邊,這皇上的心裡裝着誰,奴才哪能看不出來的?”
徐若瑾心裡暗自嘆了嘆氣,若真是這樣該有多好?
只是這樣日子到底撐不了多久了,那些虛情假意的東西,也已經不重要了。
一行人跟着宮人的走,宮人的手裡頭各提了一盞燈,遠遠的望去,人羣就像一條火龍般的朝着那瓊瑤宮蜿蜒而去。
夜微言與楚雲秀回了殿裡更衣,悠悠與擎兒正在殿外耍玩,銀花與青爭跟着,倒也不妨事。
楚雲秀卸去了那華麗而沉重的鳳冠與衣袍,雖換了一套輕便些的,可是顯出來的氣質卻越發的好。
夜微言更了衣便與楚雲秀一併走了出來,瞧着這正坐在桌前玩着茶盞的兩個孩子,夜微言嘆了嘆氣。
他與樑家之間,就像是生出了一條溝壑,他甚至不知道,在樑家寨這件事情之後,樑霄是不是還有其他的什麼事情瞞着他,沒有說出來。
宮裡的人不可信,宮外的人也不可信。
而瞧見楚雲秀的時候,他就不由想起熙雲公主那日說他的話,心裡便隱約的告訴自己,這個人,不僅僅是皇后,她還是楚雲秀。
夜擎見二人出來了,便擱了手中的茶盞走了過去:“父皇,母后。”
悠悠也跑了過來,笑盈盈道:“皇后娘娘的衣服真好看,像金子做的一樣。”
楚雲秀笑着蹲下身瞧着悠悠:“悠悠可喜歡?”
悠悠點了點頭,伸手摸了摸,小臉揚溢着雀躍:“這上這的鳳凰像活的一樣。”
夜微言聞言笑道:“悠悠,你若是喜歡,朕讓人馬上再做一件,到時擎兒冊封太子的時候你就陪着擎兒一塊兒穿上,你看可好?”
悠悠眨了眨眼,望向夜擎:“擎兒要當太子嗎?”
夜擎也不知道,所以只能望向夜微言,卻見夜微言牽了二人的手笑道:“夜擎是朕的嫡長子,自然是要當太子的,日後悠悠長大了,可就是擎兒的太子妃了。”
悠悠擡頭瞧着夜微言,一雙靈氣滿布的眼嘰裡咕嚕的打着轉:“那……太子妃,可以穿這樣好看的衣裳嗎?”
夜微言被悠悠這天真無邪的樣子逗笑了:“這是自然,悠悠到時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真的嗎?那悠悠要學武功。”悠悠一隻手比劃了一下招式。逗得楚雲秀也跟着樂。
楚雲秀問悠悠:“悠悠,女孩子家的,你爲什麼喜歡習武呢?”
悠悠看了看夜擎小聲道:“因爲擎兒太好欺負了,悠悠要保護他。還要保護很多很多人。”
夜微言摸了摸她的發,滿眼的寵溺:“好,朕的兒媳婦自當如此!這繡花縫針的活計,誰都可取,但是悠悠的這片心意,卻最是難得啊。”
這四人瞧着當真像極了一家四口。
待這四人進了楚雲秀的宮殿裡,便瞧見衆人正在打量着這精美華貴的宮殿。
吉安咳了兩聲,扯着嗓子聲:“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衆人這才齊齊回了座位上發,朝二人請安。
夜微言拂衣與楚雲秀坐於主位,悠悠奔到樑霄的身旁,樑霄朝悠悠道:“你的坐位在殿下那邊。”
悠悠回頭看了眼擎兒,果然,就瞧見夜擎的身旁空着一個位置,那是給她的。
悠悠嘟着嘴,小聲道:“悠悠想和孃親一起坐,悠悠想吃大蝦。”
樑霄剝了一隻蝦放進徐若瑾的碗裡,挑了挑眉:“你可以讓小殿下給你剝。”
到底將來就是別人家的女兒了,誰家的媳婦兒誰照顧。
悠悠只得嘟着嘴走了回去,坐在夜擎的身旁,很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