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正說着呢,那邊沐阮就擡步進來了,笑話她道:“你這模樣我也見得不少了,倒是想起來要收拾一番,先前做什麼去了。”
徐若瑾見他來了,笑道:“先前身子乏累的很,沒有精力,有了些精神,總是要收拾收拾的。”
沐阮提着藥箱子進了裡間,將箱子擱在牀邊的矮几上,朝徐若瑾笑道:“今日瞧着精神確實是好了許多,如何?可有感覺到哪裡不適?”
徐若瑾搖了搖頭:“比之前好許多。”
樑霄在一旁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徐若瑾:“若瑾,你快讓他把把脈,看看這情況到底如何了。”
在事情沒有下定論之前,樑霄覺得,所有的一切都是虛的,讓人的心裡很不安。
徐若瑾聞言笑道:“我這身子還好,你不要着急。”
樑霄挪了個位置給沐阮,沐阮順勢就坐了下來。
手搭上了徐若瑾的脈,神情原本是放鬆的,隨後又變得有些沉重,這份沉重感讓樑霄一顆心是七上八下的,好半響了也沒見有個結果,不由催促道:“這到底怎麼樣了?你怎麼這麼個表情。”
徐若瑾搖了搖頭,示意樑霄不要催。
樑霄有些心煩意亂,在殿內來來回回的走着。
沐阮又按着脈像好半響,徐若瑾也不安起來,她撫着肚子擔憂道:“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沐阮搖了搖頭,朝徐若瑾道:“你這身子,雖說比之前好了一些,可是情況也不是很樂觀,這些日子有朝霞公主在爲你悉心調理着,效果也是顯著,只是離你要生的時間太短了,我是擔心你的身子還沒有恢復好,就已經要生了。”
樑霄急道:“那怎麼辦?可缺什麼藥材?”
沐阮起身,將這藥箱子打開,遞給徐若瑾一個瓶子,瓶子裡邊裝着小粒小粒的藥:“這是安胎靜心的,你每日一顆先吃着,這藥與其他的藥不衝突,你不必擔心。”
徐若瑾接過那藥,樑霄擋在沐阮跟前愁得很:“這哪能不擔心的,你倒是說說,這個情況應該如何是好啊,難不成就讓若瑾這麼熬着不成?”
沐阮將樑霄拂開了些,嘆了嘆氣:“但凡是能讓她好些的法子,能用的咱們都用了,她也確實是在一點點的變好,只是這是需要一個過程的,不可操之過急,越急藥量越容易出問題,明白嗎?”
樑霄撓着頭擔憂又無奈:“可有什麼法子緩解?”
徐若瑾見他這樣着急,便伸出手,將樑霄拉到身旁安撫道:“你不要緊張,我身體好好的,我相信再調理一段時間就會大好了,你不用擔心我,有沐阮他們在呢,不會有事的。”
樑霄握着徐若瑾的手,長長的嘆了嘆氣:“是我不好,這樣要緊的時候,竟也沒能陪在你的身邊,你跟着我受苦了。”
沐阮收拾着藥箱子哼哼道:“你知道就好,若是讓我知道你日後待她不好,我的銀針可不會放過你。”
徐若瑾嗔笑道:“他不會的,你還是收着你的銀針來醫治病人吧,對了明霜的情況怎麼樣了?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
沐阮收了銀針道:“快了快了,她淤血已經清乾淨了,沒有什麼生命危險,至於想不想早點醒過來,那就要看她自己了,你不用去擔心她,那兒有我照顧着,你只要自己開開心心的就行。”
徐若瑾先前就是因爲操心和擔心的事情太多了,所以纔會這樣讓身子難受。
樑霄點了點頭,朝徐若瑾叮囑道:“若瑾,你若是喜歡什麼,想吃什麼,就吩咐人去辦。”
沐阮扔了個瓶子給樑霄,朝他道:“明日早晨你就要出征了,沒什麼送的,一瓶止血傷藥,這可是我在這皇宮裡蒐集了所有最好的藥材研製出來的,要不是看她見不得你身上有傷,我可不會輕易送給你。”
樑霄也知道這沐阮的止血傷藥最是了得,先前他重傷的時候便已經見識過了,真的讓他短時間內就迅速恢復了起來,連他都有些意外。
說實話,若是那個時候沒有沐阮,只怕這個時候的樑霄還在七離的崖下躺着呢。
“多謝。”樑霄將藥收了起來。
沐阮提着藥箱了揮了揮手:“行了,我明日還有要事要去研究,就不去送你了,不過樑霄,你若是敗給陸凌楓那個混蛋,我可就真的是要瞧不起你了。”
沐阮擡步出了殿,徐若瑾倚在樑霄的懷裡柔聲道:“無論如何,我都會在這裡等你的好消息。”
樑霄低頭瞧着徐若瑾的側臉,伸手擱在她的臉上輕撫着,保證道:“若瑾,你放心,我一定會帶你們回家。”
徐若瑾點了點頭,叮囑道:“能不受傷就不要受傷。”
樑霄瞧着徐若瑾的肚子,伸手摸了摸笑道:“那是自然,我還要抱着媳婦兒和孩子呢,你也要平平安安的,這一次,咱們可是並肩作戰。”
徐若瑾有徐若瑾的戰場,而的樑霄也有樑霄的戰場,這兩個人的戰場若當真要論起來,都是九死一生才能活下來的,所以談不上誰比誰的更加危險。
徐若瑾肚子裡的小傢伙朝着樑霄的手就是一腳,樑霄見狀笑道:“這小子,還挺有力氣,可省着些力氣吧,不要折騰了你孃親!否則,等你們生出來了,看爹爹我不揍你們!”
那肚子裡的孩子似聽到了這話一般,瞬間也就安靜了,不鬧騰了。
徐若瑾拍開他的手,嗔笑道:“它們還這樣小,你可不能這樣嚇他們。”
樑霄笑盈盈道:“好好好,我以後不敢嚇唬了,若瑾,你看這樣可行?”
徐若瑾輕撫着肚子,眼底盡是笑意:“這還差不多,你明日出徵的時辰可定了?”
樑霄瞧着她的肚子跟瞧個寶貝似的:“明日早晨,你好生睡一覺,不要想這麼多。”
徐若瑾其實也是想去送一送他的,便叮囑道:“到時你可要告訴我一聲,我要去送一送你。”
樑霄握着她的手擔憂道:“若瑾,不是我不讓你送,只是到時出征人多事雜,我也是擔心你會難過。”
“我相信你一定會回來,所以不會難過,四爺,我其實一點也不害怕。”
徐若瑾是一定要去送樑霄的,她與樑霄經歷了這樣多的生離死別,一切都已經看得透徹了。
樑霄知道自己對徐若瑾的虧欠良多,可的他卻什麼也做不了。
這時辰一晃便晃到了下午,樑霄陪着徐若瑾那是寸步不離,連着那前朝的議事也是虞尚雲與這梁鴻樑輝共議,然後寫了摺子遞給樑霄看過,樑霄確定無誤才施行下去的。
那頭夜擎看着那個沙盤早已經將地貌地形熟記於心,他見這時辰也不早了,便想起去接悠悠,於是擱了手裡頭的兵書去了課堂。
課堂上坐着好幾個孩子,原也是給悠悠和嚴昕他們伴讀的,奈何悠悠不喜歡那些阿諛奉承的人,她只趴在桌子上睡着她的覺,任先生在那上邊講的唾沫橫飛硬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先生拿着戒尺來到悠悠的身旁,點了點桌面,問道:“悠悠小姐,敢問這句上德不德是何意?”
悠悠正睡着,突然被這戒尺敲了一下,嚇得一個激靈,下意識去看身旁,發現今日夜擎不在,不免有些失落的站起身道:“先生,咱們……咱們不是教《蜀道難》嗎?”
先生氣得鬍子差點翹起來,朝嚴昕道:“你告訴她。”
嚴昕無奈的起身道:“《蜀道難》是前日所教,今日教的是《道德經》,這上德不德是指不以德爲目地的德。”
悠悠整個人一頭霧水:“繞口令?”
先生戒尺朝着悠悠的桌案上敲了敲,氣道:“真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悠悠揉着眼睛一臉懵:“既是朽木爲什麼要雕?”
先生:“……站着聽講!”
悠悠望向嚴昕,嚴昕朝先生道:“先生……”
先生就知道他是要說好話的,一張嘴便斷了他的話:“你可不要總是替她求情!她這樣學術不精,將來可如何以德服人。”
悠悠揚了揚拳頭,氣道:“誰說要以德服人了,我……我用拳頭不行嗎!爹爹說了,學文那是爲了好好與人說話,學武,那可是爲了讓人好好與我們說話!拳頭硬纔是硬道理。”
嚴昕聞言哭笑不得,這話他可從來沒有聽自家姑父說過,也不知她是打哪裡研究出來的這樣的評斷。
但細細一想,似乎又是這麼個理。
先生那點八字鬍差點被氣沒了,他指着悠悠直哆嗦:“就算是鎮國公在此,只怕也萬說不出你這樣的話來!你若是要習武,沒有學識,那也只是個有勇無謀送性命的,若是要如鎮國公一般,那必然是要文武雙修,不說有多好,那自然也是不差的!你這一棍子就將習文二字打死,我看你就是那個有勇無謀的。”
嚴昕咳了兩聲,笑盈盈道:“先生放心,姑父今日還在宮裡,待回去了,學生定然要將此事原封不動的轉告給姑父,讓姑父好生的給悠悠上一課。”
先生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朝嚴昕叮囑道:“定要好生說一說,如此思維,豈能成大器!”
夜擎站在外邊瞧着這一幕,心裡格外平靜,他知道他即將迎來的,是人生的另一個大風暴。
可是看見悠悠這樣懵懂的窩在這個小課堂裡打着盹,無憂無慮的,也就放心了許多。
無論他將來要面對的是什麼,他希望悠悠能夠一直像現在這樣,保有一份特有的歡脫與純淨善良。
悠悠見夜擎來了,朝先生道:“先生,你瞧時辰也不早了,該下堂了吧。”
先生整理着手中的書籍,拂了拂手:“下堂,你將今日老夫講的回去好生與悠悠小姐解釋解釋,莫要明日上堂又是一問三不知。”
悠悠有些生氣:“我哪裡是一問三不知了?是先生一問三不知纔對。”
先生正要斥她,夜擎將她拉到身後,朝先生溫聲道:“有勞先生教導了,瑜郡主派學生過來接她回宮,這就告辭了。”
先生點了點頭,瞧着夜擎默了一會兒才道:“你也算是老夫這諸多學子裡頭最開竅的一個,老夫有一言,便贈予你。”
夜擎作揖道:“還請先生賜教。”
先生朝夜擎沉聲道:“你須要記得,民乃國之根本,有民則有天下,得民心者,方得天下,日後無論你命數如何,是否堪稱大業,這一點都是萬古不變的。”
夜擎其實也看過了許多的書籍,對於這一點他自也是清楚的。
只是沒有想到,這位先生會這樣透徹的指點出來,瞬間整個人便清朗了許多。
“多謝先生賜教,學生定然謹記於心,不敢相忘。”
先生見狀點了點頭,轉身去收拾東西,夜擎拉着悠悠離了學堂,走在回宮的路上,悠悠像只放飛了的鳥,圍着夜擎笑盈盈的:“擎兒,你明天什麼時候走呀?”
嚴昕跟在後邊,手裡還拿着悠悠的書本兒,一臉幽怨:“難不成你還要去送?”
悠悠晃着夜擎的手糯糯道:“那自然是要送的。”
嚴昕抱着手中的書嘆了嘆氣:“你與其想這些,還不如好好想一想今日先生的這些話你要如何向姑姑姑父交待吧。”
悠悠聞言垮了一張小臉:“爹爹和孃親若是知道了,定然會指責我的,不行不行,表哥,這件事情你不說我不說,不就沒有人知道了嗎?”
嚴昕晃了晃手裡的書嘆道:“哎,你這書也不是一般的重,我拿在手裡都快沒力氣了。”
悠悠忙跑了過去,瞧着嚴昕哼哼道:“你還要威脅我?”
嚴昕一見悠悠揚起拳頭了,瞬間便慫了,朝悠悠笑道:“不敢不敢,你說不告訴就不告訴,正好明天姑父要出征了,這些事情擾了他也着實不好。你說是吧。”
悠悠這纔將拳頭收了回去,跑到夜擎的身旁,又恢復了那可愛得一臉陽光的笑:“擎兒,咱們早些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