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過了一處巷弄,巷弄裡邊長滿了草,越走越荒涼,暖陽曬在人的身上依舊讓人覺得涼嗖嗖的。
悠悠不自覺的緊了緊衣袍,朝嚴昕喃道:“這個地方,怎麼比之前的那個廢舊的院子還要差,孫伯這是要去哪啊。”
嚴昕盯着腳下叢生的雜草有些慌:“這裡邊會不會有蛇啊。”
悠悠狐疑道:“不會吧,孃親說蛇夏天才出來。”
“那可不一定,我們那次去舊宮的時候,你還記得嗎?那宮裡角落藏了好多的蛇,要不是沐阮舅舅出現得及時,咱們都要被蛇吃了。”
嚴昕最怕的就是蛇,上次若不是在悠悠面前死要面子,只怕也早嚇得跳起來了,如今這樣深的草叢,當真是讓他的心裡滿是陰影。
悠悠順手撿了一根棍子給他:“那你拿着這個,邊走邊打,這蛇要是看見你打草,就自己會跑掉的。”
嚴昕接了棍子慌道:“我還聽說打蛇隨棍上,這蛇要是順着棍子來咬我怎麼辦?”嚴昕的心裡陰影面積當真不是一般的大。
悠悠瞧着哭笑不得:“你膽子怎麼這麼小?它要是要你,你就把棍子丟了不就可以了嗎?”
嚴昕抓着棍子跟在悠悠的身旁,朝眼前的草地不斷的打着,這蛇倒是沒打着,手上的力氣消耗了不少。
孫伯遠遠的用餘光瞧着這兩個孩子,這兩貨原是躲着他的,如今似乎完全忘記了躲他這回事了,竟光明正大的跟在他後邊玩了起來!
這也讓孫伯哭笑不得,他提着手裡的東西穿過了這雜草叢生的巷弄,巷弄的外邊堆滿了枯枝敗葉,孫伯掃了眼身後拿着棍子敲敲打打的孩子,轉了個彎。
悠悠拉着這擔驚受怕的嚴昕,慌道:“快!別敲了,孫伯走遠了,咱們趕緊跟上去,要不然到時找不着人了。”
嚴昕捏着棍子擔憂道:“找不着人也比被蛇咬了的好。唉,你別拽我啊,這裡邊萬一真的有蛇,咱們小命可就交待了,到時我拿什麼給姑姑回話!你慢着點,我棍子掉了!”
悠悠拽着嚴昕便往前跑,纔沒有顧及到嚴昕到底說了些什麼呢!
穿過這個巷弄,悠悠一轉身就瞧見了一個破舊的門,門外邊還守着兩個人,那兩個人跟着孫伯正往裡邊走,所以沒有注意到這邊突然冒出來的悠悠和嚴昕。
悠悠趴着牆伸長了脖子瞧:“這裡邊到底藏了些什麼?怎麼孫伯還跟做賊似的。”
孫伯進來了之後便朝這守門的二人吩咐道:“你們將這些東西拿下去,我去看看那孩子。”
守門的朝孫伯嘆了嘆氣,無奈道:“這孩子也是個命苦的,打出生沒多久就被這麼關了起來,如今都已經這麼大了,瞧着除了沒日沒夜的做粗活,如今是什麼也不會。那胖太監哪裡是兇着他,那是護着他,對他越是不好,他便越是安全,畢竟這孩子也算是那胖太監養大的,也着實不容易。”
孫伯嘆了嘆氣,朝這守門人問道:“那胖太監的屍首可葬了?”
“已經葬了,方纔我去送飯的時候這孩子還問了我一句,我說他去別處當差了,這兒不歸他管了。”
守門人是孫伯的人,被安排到這兒守着虞瀾之已經有好些年頭了,對這虞瀾之也是有些感情的,雖說也不算深,但是到底這孩子的本性其實也是極好的,如今見了這樣一個孩子被囚禁着,他這心裡也着實是不好受。
雖說父債子償確實也是沒問題,可是細細想來,這剛出生的孩子,得造了多大的孽,纔會一出生就被困在這兒,他如今連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誰都一問三不知的。
虞尚雲的決定沒有人敢違背,所以也沒有人也輕易的提及,畢竟這也事關虞尚雲心裡的一塊傷疤,誰又敢去揭了他的疤呢?
孫伯點了點頭,朝守門人嘆道:“此事我如今也只盼着國主能夠早日想通,至於這孩子往後的日子如何,終究還是要看他自己的造化,近來他可還安生?”
守門人接了孫伯手裡頭的東西往裡邊走,邊走邊道:“這孩子向來是安生的,這麼些年他除了偶爾與那胖太監說話,平時基本上不說話,這問及胖太監,還是頭一回,我原還以爲他是個啞巴,聽了他說話嚇了一跳。”
虞瀾之的話語並不全,他從生下來就被囚禁起來,沒有人教他說話,沒有人教他走路,打他記事起,只有胖太監,在不斷的逼着他反反覆覆的做着這樣粗重的活計。
他從來沒有離開過舊院那個小破殿,如今被轉移到這兒來,他所看見的,依舊是一個不堪入目的破舊地方,所以虞瀾之覺得,這世界或許就是這個樣子。
孫伯朝守門人道:“你去將東西收拾收拾。這兒有我看一會,放心吧。”
守門人笑道:“您說的哪的話,這孩子的身上可有六道鎖鏈,這鎖鏈子的鑰匙可在國主那兒呢,我原也不是擔心這孩子走,有您在這兒看着我自然也是放心的,我就先去收拾一下這些東西。”
孫伯送走了守門人,掃了眼偷偷溜了進來的悠悠和嚴昕,故意慢吞吞的進了關着虞瀾之的那間殿,他暗自想,如今能夠說通虞尚雲的或許只有悠悠這孩子了,畢竟這虞尚雲對悠悠的看重程度堪比親生!
或許哪一日等虞尚雲有了親生的孩子,必然連悠悠的一半都不及,若是要問爲什麼,大概便是愛烏及屋吧。
孫伯進了殿,殿內簡單的擺置了一些東西,虞瀾之跪坐在地上,手裡還在幹着活計,見孫伯來了,擡頭看了他一眼,又低頭默默的做着手裡頭的事。
他的手因爲這繁瑣而沉重的工作如今已經佈滿了繭子,不像個少年郎的手,倒像是一個常年做苦工的成年人的手,黑瘦,且佈滿了傷痕,他有些傷痕劃破了也沒有去理會,任着它自個結痂,自個癒合。
孫伯只站在他跟前細細的看了一會兒,朝他道:“你看近來清瘦不少,我帶了些吃的,一會兒吩咐守門人給你送過來,你多吃些。”
虞瀾之囁嚅着脣角,張了張嘴,又閉上了,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孫伯站了好一會兒,靜靜的瞧着他,直到那守門人來催他了,他這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