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這事兒還是斟酌下更好,府內的丫鬟小廝問上幾句,外人便不必請了吧?”
旁人都未說話,忠叔率先開了口。
樑夫人猛的望去,卻見忠叔已蹙緊眉頭,對她剛剛的處置格外不滿。
雖忠叔自稱“老奴”,但這麼多年,誰都沒有拿他當過奴才一般對待,因爲他是樑府的大管家。
而此時此刻,不僅僅是徐若瑾一人在與她對峙,連忠叔也在這麼多人的面前,回絕否定了她的話,這是怎麼了?
難道自己這位樑府的女主人,如此沒有話語權了嗎?
看到樑夫人面露極度不悅的兇色,忠叔並未妥協,言語客氣,但其中的說辭卻讓樑夫人心中一冷:
“老奴還記得老爺在家之時,向來是最不喜旁人問起他的去向的,誰敢肆意的打聽,立即打上一通板子趕出府去,雖說您面前的事與四爺無關,卻涉及到四爺的行蹤去向,眼下邊境征戰,四爺所做之事或許也於此有關,老奴覺得還是能少問一句是一句,真被有心人聽入耳中傳了出去……”
“傷的可都是人命,還望夫人三思。”
樑夫人深吸一口氣,立即想到了樑輝的孩子。
樑霄此時有事不歸,或許處理的正是此事……
也或許是因爲此事不想告知給其他人,所以他隱瞞自己的行蹤,對家人都有見,亦或不見。
只是這種方式讓樑夫人很不喜,更不想自行認下這個錯,吞下這個虧。
她轉頭看向了徐若瑾,“你聽到忠叔的話了?不要去打探男人的行蹤,奔波出去尋找,你怕多少人不知道老四身在何處?你想害死誰?”
徐若瑾只覺得額頭一緊,卻不得不認,“我沒有坑害誰的心思,之前也的確不知公公曾有過如此家訓,往後再也不會錯了!”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那就罰你十個手板子,讓你長了記性,下回不要再犯了。”
樑夫人一揮手,掌板子的婆子便要上前。
忠叔沒想到夫人會這般做,可他無法阻攔,只期望十個手板子能消了婆媳二人心中的怨懟,明日天亮,就此揭過。
徐若瑾心底冰冷,可這句話她不得不服。
因爲忠叔搬出了公公的訓誡,婆婆卻突然轉了她的身上,而自己的確是出門去尋過樑霄。
今日,婆婆是不把板子落在自己的身上,誓不罷休。
捱了板子的疼痛便能讓人說一句‘服了’?
不可能,這是絕對的不可能,起碼自己,絕對不服!
她望向樑夫人的目光中帶了一絲隱隱的嘲笑,更帶了一絲憐憫的同情。
樑夫人氣急,吩咐婆子們道:“都還等什麼呢?還不打?”
婆子們不敢再耽擱,只能準備好,立即開動。
板子即將落在徐若瑾手心之時,曹嬤嬤在一旁又開了口:
“三小姐可是看明白了?情緒作祟,便會以身份壓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也不去思忖這一行爲可能帶來的後果。至高者制定規矩,卑微者服從規矩,這是聖道,歪曲了聖道,旁人便無話可說了。”
“可即便無話可說,這一行爲也會積累孽魘,對他人也便罷了,只怕自己解不了心結,會錯上加錯。”
樑芳茹抿了抿嘴,卻不知該不該接曹嬤嬤這句話。
因爲她知道,這一句話並非是單說給自己,更多的是說給母親。
母親今日的歇斯底里,讓她也着實嚇到了!
怎麼好似變了個人,與以往的母親完全不同。
婆子們看向樑夫人,樑夫人將牙咬得緊緊,她很想發泄自己瘋癲的情緒,告訴婆子們動手,可這句話她張了幾回嘴都無法出口。
因爲她的確被曹嬤嬤的話刺激到了!
今日她罰徐若瑾,沒有人會因她剛剛說出的理由信服的無話可說。
衆人望向自己的目光,都透露着無奈和期待着快些結束。
徐若瑾那一雙眼眸中,更是寫着“不服”二字,這板子還讓她怎麼打下去?
樑夫人並不是完全沒有良善一面的惡毒之人,她只是因爲兒孫一事,觸碰到自己的逆鱗,才如此歇斯底里的發狂。
她做不到想打就打,想罰就罰,她很重視他人對自己的評價……
所以她瞬間猶豫過後,反而下不了這個狠手了!
“哼!”
樑夫人瞧向衆人望向自己的目光,一聲冷哼,瞬間轉身闊步離去,猛的關上自己內間的門,誰都不見!
關門“咣噹”的一聲巨響,也爲此事劃上了結束的句號。
執板子的婆子們立即撂下了手,擦抹下額頭的汗珠,輕鬆的舒了一口氣。
徐若瑾的手擡了半晌才撂下,朝向忠叔和曹嬤嬤鞠躬,雖沒有說什麼感激的言辭,但她身爲樑家的四奶奶,卻做出這樣的動作,所有人都能看得懂。
忠叔沒說什麼,只輕嘆兩聲便離開了此地。
他能來這裡說上那麼幾句,更多是爲樑家的安危思忖,而不是爲了徐若瑾。
曹嬤嬤沒什麼表情,仍是那副陳年不變的淡淡微笑,與徐若瑾點了點頭,便催促樑芳茹回了,“時間不早,三小姐也該歇了。”
樑芳茹有心再與徐若瑾說兩句話,“嬤嬤,我想再呆片刻,可以嗎?”
曹嬤嬤怔下,又見方媽媽似有話與自己說,“半柱香。”
樑芳茹立刻答應下來,卻反而先被徐若瑾拽到一旁,“三姐姐莫擔心,我無事。”
“母親也是一時情急,你也別怪她。”樑芳茹雖這般勸,可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母親爲何變化這麼大,“或許是遇上了什麼事,我找機會與母親再說說……”
“不必。”
徐若瑾連忙搖頭,“我正是怕三姐姐你爲此事操心,才特意想與你說,這件事越少人插手反而越好辦,涪陵王府的親事纔是你最重要的事,除此之外,不要分心了。”
樑芳茹仍有猶豫,“可是……”
“聽我的。”徐若瑾滿臉自信的看着她,“那是母親,我心中永遠都不會有怨懟,對了,你今兒是特意求着曹嬤嬤來的?”
樑芳茹搖搖頭,“是綠蘿聽說了,曹嬤嬤主動帶我來的。”
徐若瑾心底一驚,下意識的朝曹嬤嬤望去……
這個曹嬤嬤做事,爲何總是這麼奇怪呢?
方媽媽此時正與曹嬤嬤在對話。
“爲什麼?”
方媽媽直截了當的問着曹嬤嬤,“你爲什麼會這樣做?這不是你做事的風格,不要敷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