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氏一進門,就看到樑夫人在主位上坐着。
嘴角的笑容很勉強,哪怕是笑,中間都有一層強烈的隔離感。
徐若瑾正感慨婆婆笑的太假,卻見韓氏快步的跑了過去,一臉哀傷的哽咽起來:
“大嫂,我可算見着你了!我可算見着你了……你是不知道,你和大哥出事之時,我就想過來見你,可那時樑家所有人都不穩當,老太爺說不必急,說不定什麼時候就都見面了,我纔沒來成,你瘦了,你辛苦,嗚嗚!”
徐若瑾被驚的目瞪口呆,仔細看着韓氏,她並非弄虛作假,而是真的掉了眼淚兒,甚至淚如雨下。
樑夫人似已料到韓氏會有這麼一番做派,“不必這樣,我這不是挺好的?”
“對,對,大嫂您挺好的!”韓氏連忙擦着臉上的淚花兒,擠出笑,便盯着樑夫人打量,看的樑夫人心裡直髮慌,吩咐身邊的煙玉:“快扶着二夫人去一旁坐坐,拿茶,她喜歡喝白茶,只可惜我這裡只有碎料,沒有好的,你也別嫌棄!”
“大嫂這話怎麼說的?我來看你,怎麼還會因爲一杯茶,一碗酒挑什麼毛病?就算是給我吃糠咽菜,我只要看到你們相安無事,也就徹底的安心了!”
韓氏的話,說的樑夫人一個哆嗦,“五老太爺的身子可還好?”她餘光與徐若瑾對視一下,示意徐若瑾是否知道韓氏的做派了?
徐若瑾在一旁悄悄點了下頭。
這韓氏說哭就哭,說笑就笑,還真不是一個能好對付的人……難怪婆婆被嚇的要離開。
“這話不怕大嫂您罵我,自從大哥被罷官責令軍中奴役,老爺子一口氣沒上來,就氣暈了過去。”
韓氏一臉苦,“我們老爺和六老爺便輪番去伺候着,雖然養的還不錯,但精神大不如以前,而且時常唸叨着大哥,也斥我們老爺沒出息。”
嘴脣都快咬出了血,韓氏束手無策的愧疚,“可我們老爺的性子,您也知道,自幼就跟隨大哥和幾位哥哥,從來沒自己拿過什麼主意,如今攤上了事情,他能把自己折騰明白就不錯了……”
韓氏這般說,倒有幾分真苦處。
樑夫人也知樑振青是什麼脾氣,只能連連感嘆。
韓氏說的也沒錯,因爲樑大將軍在時,可謂是整個樑家的頂樑柱。
他一倒,其他人根本無法比擬他的位置,樑家也是徹徹底底的倒了!
而這些無關緊要的角色,皇上殺也可,不殺也可,索性便那麼放着,也擺出一個對事不對人,承認樑家功績的做派給世人看。
“算了,還提這些事幹什麼。”
樑夫人不願多想,因爲想的越多,她的心便越疼,越難承受。
“大嫂,能見到你,我真的是太高興了!”
韓氏望向樑夫人的目光中透着親近和感激,“這些時日我一直都在想咱們之前說悄悄話的日子,我能有今天,都是大嫂的提拔,否則誰還會管我這麼一個落魄文人家出來的人?”
“只可惜,我沒什麼本事,也幫不上大嫂什麼,可我是發自內心的感激你,也期望大哥能早日露面,樑家也纔算有救了!”
話語說着,韓氏的聲音又有幾分哽咽,“瞧我這是幹什麼呢,”說着話,她便把禮冊拿了出來,“樑霄大婚太突然,我們知道後都已經成親許久了,芳茹的陪嫁,我正巧趕上送了她,這一份,是補樑霄那一份的!”
她看向徐若瑾,“這俊俏的侄媳婦兒我可真是喜歡的不得了,來,拿着,這其中可不僅僅是我送的,還有老太爺和你們六叔父那一房送的!”
徐若瑾看向了樑夫人,樑夫人點頭,她才行禮謝恩,“多謝二嬸孃,按說應該樑霄也在場,一同來給您行謝禮的,只可惜他近些時日忙,恐怕難以露面,還望二嬸孃別怪他。”
先把樑霄摘了出去,以免拿了禮再被挑禮,被動比不上主動,倒不妨先把話說了。
韓氏怔了下,看向樑夫人。
樑夫人無奈道:“還不是爲了邊境之戰,也就只能指望這個了。”
“大嫂誤會了,我怎能挑樑霄的禮?那成什麼人了,孩子爲了大哥險些喪了命,如今又爲樑家奔波,說不出的難,我就算再渾,也比不得京都那一大家子人!”
韓氏說着話,又提到了樑家二伯祖父那一支,“一直都杳無音訊,去了信也不給回,氣的我們老爺子心口難受了好些時日,最後不得不派我來了,也沒再跟他們有聯絡。”
樑夫人一怔,面色難堪,“還有這事兒?去信不回?你們又沒有受牽連,這是何必呢?”
“天知道怎麼回事!”
韓氏對此憤憤不平,“也許已經瞧不上咱們了,明哲保身!想當初他們一家子不知借了大哥多少光,口口聲聲喊着兄弟情分,可如今呢?”
“提到他們,我都覺得臊的慌!”
徐若瑾聽着韓氏慷慨激昂的話,心中不由閃過一個念頭。
她真的是如方媽媽和婆婆之前所說的那般人嗎?這說辭,聽的徐若瑾都心潮澎湃,只覺得樑家出現這麼一位很有骨氣的嬸孃着實大幸!
樑夫人也是滿心傷感,只是她太瞭解韓氏,瞭解到深入骨髓!
“算了,不提他們了,既是來了,那就先讓丫鬟們帶你去小院歇歇,午飯過後小寐片刻,晚上咱們一齊用飯時再細聊。”
此時乃是上午,樑夫人一句話便支到了下午去……
徐若瑾提起精神繼續盯着看,韓氏猶豫了下,才點頭答應下來,“那我就先去院子里布置一下,稍後再來找大嫂,今兒一定要與你好生聊聊,我可是有太多的話想與你說了!”
樑夫人又寒暄兩句,徐若瑾親自出門把韓氏送走。
春草,煙玉和方媽媽陪着韓氏去安置下來,徐若瑾忍不住問起樑夫人,“母親,這位二嬸孃看似還不錯啊,怎麼……”
徐若瑾心中實在好奇,而且極爲好奇!
“我當初也是這般認爲的。”樑夫人滿臉苦澀,“看看送你的禮冊上都寫了什麼,你大概就能瞭解了!”
徐若瑾納罕,讓紅杏把剛剛的冊子又拿來。
打開一瞧,徐若瑾目瞪口呆!
一支紅藍寶鎏金步搖簪,一對兒珍珠滴水的耳墜子。
沒了……
真的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