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瑾到“靈閣”見到了沐阮,沐阮仍在魂不守舍,如同夢遊一般。
蹲了角落裡擺弄正在晾曬的藥材,嘴裡嘟嘟囔囔,也沒人能聽清他說的到底是什麼。
徐若瑾站了他身邊好半晌,沐阮都沒有瞧見她,這讓徐若瑾感覺很受傷!
“小師哥,你這跟丟了魂兒似的,幹嘛呢?”
“嗯?哦,是你。”
沐阮驚訝一下,又恢復了魂遊天外的狀態,繼續擺弄着藥料。
“行了行了,趕緊起來吧,這白花蛇舌草雖然不是什麼珍奇寶貝,那也架不住你這麼揉捏啊,都成渣子了……”
徐若瑾看着藥料滿臉心疼,沐阮這纔看看自己的手,“我抓的是蛇舌草?”
“你以爲是什麼!”徐若瑾是真的驚了,他在這裡顯然時間不短了,居然都不知道自己擺弄的是什麼藥材?
“呃……”沐阮也是一怔,再看徐若瑾叉腰瞪着自己,他索性一屁股就坐了地上,長嘆口氣。
“是我的錯,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總是定不下心。”沐阮蹙緊眉頭,滿臉自責。
徐若瑾也沒離開,更沒勸他從地上起來。
讓春草搬了個小凳子過來,就索性坐了這裡和他聊一聊。
“到底怎麼回事,說說吧!”徐若瑾先問,沐阮遲疑了下,纔開口,因爲他自己也找尋不到答案。
“你覺得,我是個懦夫嗎?”
“呃,啊?”徐若瑾沒想到他突然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你抽什麼瘋?怎麼會突然這麼想?”
沐阮略有不耐煩,“你別管,就告訴我答案。”
“行醫救人,不是懦夫。”徐若瑾認認真真,語氣誠懇。
沐阮聽後又頓了許久,繼續問道:“那不去戰場,是懦夫嗎?”
徐若瑾目光更是奇怪,“去戰場拼殺,我覺得你不合適,所以也不算懦夫吧。”
“可我不用去戰場拼殺,也能救很多人,殺很多敵……”沐阮說到此,長長一嘆,“可我卻沒有去。”
徐若瑾見他又不再說話,也便不繼續追問,而是說起對這件事的看法,“我覺得此事也是盡力而爲吧,前提還要看你想不想去,是否有樂意拼殺戰場的心,如若沒有,亦或能力不足,那就在家裡照料好自己,也不乏是一件勇敢的事。”
“勇敢?”沐阮皺眉。
“承認自己的無能,也是一種勇敢的表現。”徐若瑾攤手,“我個人是這麼認爲的。”
“可,可我不是無能,而是因爲一些道義,因爲祖輩定下的規矩,所以我……”
沐阮的話沒說完,徐若瑾便擡手打斷了他,“老祖宗還讓你悉心呵護藥草呢,你怎麼不聽?蛇舌草都被你捏成碎末了!”
“別跟我扯什麼規矩規禮,那些東西在我這裡從來毫無作用,關鍵在於本心。”
徐若瑾提到“規矩”二字就是冷笑,“任何的規矩都是自己找尋的藉口罷了,我看你啊,還是別尋思懦夫不懦夫,先把我這裡的事情做完!”
“你若再魂不守舍的出錯兒,我一家子的命都擔了你身上呢,做鬼都出來嚇死你!”
“真不知你是抽什麼瘋,居然琢磨什麼戰場!我告訴你,別看你是我小師哥,就算你想去戰場殺敵找死,你也得先把我這裡的事情做完,否則我就去找師父告狀!”
“教我號脈沒教明白,幫我擺弄藥方子,卻都弄成了渣子,還琢磨去戰場?你找得着路麼?!”
徐若瑾將他劈頭蓋臉一通訓,把洪老大夫搬不出來不說,最後一句狠狠戳疼了沐阮的心,因爲他是個路癡!
“徐若瑾!你過分了!”沐阮氣的小臉刷白,忍不住怒吼!
徐若瑾早已進了屋內,陰惻惻的聲音從裡面飄了出來,“……不跟智商低下的人對話。”
“你……哼!”
沐阮冷哼一聲,氣的攥緊了拳頭,但他卻從這兩日的渾渾噩噩中醒悟過來。
樑霄罵的沒錯,自己就是膽小不敢,拿什麼祖宗告誡當說辭?
他不能容人這般瞧不起,但他也要先做好面前的事!
不能辜負別人對自己的信任,否則豈不成了不義之人?還講什麼道義。
那個徐若瑾太討厭了!剛對她的信任,予以幾分親近,就這樣罵自己?好歹他也是小師哥啊!
可是……
有什麼辦法,能認得清路呢?
徐若瑾此時正在窗櫺處悄悄的朝外看。
見到沐阮氣的儼然暴走的模樣,她反倒是放下了心。
好歹沒之前那般渾噩了……
“沐少爺怎麼會突然這樣。”春草納悶的問着,“突然提起什麼戰場?”
“這還用問嘛,肯定是你們四爺乾的好事!”徐若瑾在沐阮提到“懦夫”二字時,腦中就已經蹦出了樑霄那一張壞人臉!
樑霄那一日貌似偶然遇見的與沐阮私談,一定是說了什麼刺激到沐阮的話。
徐若瑾有十成的把握可以肯定,樑霄想用沐阮,但讓沐阮做什麼,自己暫時無從而知。
可徐若瑾卻不想這麼早就讓沐阮跟着樑霄,一來是自己身邊也缺人,二來,沐阮太單純了,真的被樑霄忽悠着去做了什麼他自認違背道義的事,他哪裡能扛得住?
有些事只能一步一步來,他若心裡無法徹底的接受,徐若瑾是不會放他走的。
好歹,這是自己的小師哥,洪老大夫對自己這個徒弟模棱兩可,但徐若瑾會要求自己無愧於心,無愧於同門師兄情義。
不再搭理沐阮的事,徐若瑾便去親自查看釀造酒麴的材料。
這些物件要放置三天再來動手做,而原本擔心的人手問題,也已經解決。
她今日來到“靈閣”,就看到了二十多個陌生的面孔。
面無表情,走路無聲,二十多人的長相都是見過一次無法記得牢固的長相,非常沒有特點。
他們只認識順哥兒,順哥兒也沒將這些人介紹給徐若瑾,只是來說,四奶奶可以隨意吩咐。
徐若瑾對此並不在意,她吩咐了六個人專門盯着要制酒麴的材料,另外吩咐六個人去盯着陸續搬進的藥料。
其餘的人,自都身着雜役衣裳,潛伏在靈閣內外,等候要衝“靈閣”下黑手的那些人出現。
徐若瑾並不是自視清高,覺得有人會來害自己。
但她卻有一股直覺,定有人會想方設法對送入熙雲公主大婚的酒下手。
這雖然不是針對自己,但卻是在間接的害自己,那又怎麼能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