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天空泛起一抹魚肚白。
晨光映照大地,炊煙升起,幾聲叫早的雞鳴喊醒睡夢中的人,樑夫人呆呆的坐在牀上,朝窗外望着。
昨夜的夢實在可怕。
可怕到她不敢閉眼,不敢睡去。
她害怕再看到那麼恐怖的目光,特別是自己男人的目光!
外間有了幾聲響動,樑夫人立即朝外喊,“誰在外面?”
腳步聲一頓,門口立即露出了煙玉的臉,“夫人醒了?奴婢爲您去打水洗漱?”
“不急,先去問問,若霄軒那裡怎麼樣了!”樑夫人的急迫讓煙玉一怔,再仔細看樑夫人的臉,着實嚇的心跟着一抖!
怎麼臉色那般晦暗難看?夫人這是怎麼了?
見煙玉望着自己發呆,樑夫人沒了好耐性,語氣格外重:“看什麼?我還沒死呢,去看看徐若瑾怎麼樣了,馬上回來告訴我,還不快去!”
“是,奴婢這就去。”煙玉聽了,立即朝外小跑,可她的心裡仍在詫異,怎麼只是一晚上的功夫,夫人變化這麼大?
她可是在守夜的,晚上若是出了什麼事理應是知道的啊,可怎麼……
顧不得多想,煙玉則立即到門口派人去找一直守着“若霄軒”的人來回話。
徐若瑾此時也早已經醒了。
春草端來早飯,那一張繃緊的小臉時不時偷偷瞄四奶奶幾眼。
徐若瑾看在眼裡並沒有問,反而一派淡然。
有什麼可問的?
紅杏和楊桃都被攔了外面不許進來,整個院子只留了方媽媽和春草兩個人陪着自己,伺候自己。
雖然還是“若霄軒”,此時儼然變成了一個籠子。
但籠子能關得住人,卻關不住人心。
春草跟隨徐若瑾很久,已經明白四奶奶的性子。
越是淡定,越是她心中怒氣最盛之時。
四爺怎麼在這個時候離開?亦或許,夫人就是挑在四爺離開時纔會這般對待四奶奶吧?
樑夫人見春草欲言又止,朝她擺擺手,示意她不用多安慰什麼。
徐若瑾徑自在那裡吃早飯,身旁放了一本沐阮留下的診脈醫經。
她在用心的看,仔細的看,書可以使人冷靜,理智,可以讓人淡化情緒,不被情緒控制和操控。
門外有淡淡的腳步聲,正是樑夫人派來守着的婆子向徐若瑾請安。
“老奴來給四奶奶請安,四奶奶這一晚睡的可好?有什麼吩咐老奴做的?”
“吩咐什麼你都照辦?”徐若瑾半挑眉毛瞧她。
婆子一怔,立即道:“四奶奶您也知道,有些事老奴力不從心,何必爲難老奴呢?”
“心胸狹隘,我說什麼了?你就覺得是爲難?”
徐若瑾撂下面前的粥,“責人之心責己,恕己之心恕人,我雖時常把這句話當作度世的座右銘,可我發現,其實這句話並不適合所有人。”
婆子愣愣的看着,翕了半晌的嘴卻不知能說什麼。
“算了,沒什麼用得到你的,去向母親回話吧,我只在屋中安安靜靜的看書,也只想安安靜靜的看書,你也不用來請安了。”
徐若瑾的淡漠噎的婆子說不出話,可她又的確是得了夫人的消息,才找個藉口來給四奶奶請安,探過之後再去給夫人回話。
可被戳穿的感覺實在令人毛骨悚然。
好在大奶奶下手夠早,否則四奶奶成了氣候,她再回來,這樑家就不是大奶奶能掌控得住的了!
婆子沒再說什麼,直接退了出去。
徐若瑾聽着門“吱呀”一聲關上,便又將目光投注在書的條條行行之上。
微脈,極細不斷;
伏脈,真氣不行症痞結;
弱脈,沉細軟綿,輕尋無板重採知,元氣耗損……
樑霄的病,也不是完全沒有法子治的!
樑夫人此時聽了婆子的回話,心思也漸漸的緩和下來。
“夫人,四奶奶性子冷的嚇人,情緒看不出喜怒,反倒是讓人有些害怕,用不用再找幾個人盯着?把方媽媽換出來?”
婆子眼神鬼祟,向樑夫人提了個建議。
樑夫人瞄了她一眼,“換做是你的話,情緒很好,能喜笑顏開?”
“沒,夫人息怒,老奴也不過是隨意一說,老奴愚笨,不敢再多嘴了!”
婆子立即跪地磕頭賠個不是。
但樑夫人的確是對讓方媽媽回到身邊動心了。
可是……方媽媽真的回來?豈不是又要與自己爭吵一通?亦或許還會逼着自己把事兒攪和了。
“暫緩幾天,等孩子進了門,再讓方媽媽回來,我離不開她,真的離不開……”
這一日,樑家平靜的不能再平靜,尋常的非比尋常。
下人們做份內的活計,廚娘們仍舊是煎炒烹炸那幾道菜,樑夫人看了一眼凝香便又把她打發回去,而徐若瑾這一日都在精心的研究脈相和病理。
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她本就不是一竅不通,沐阮的講解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徐若瑾的學習能力連樑霄都讚歎不已,而憤怒激發了她心底的鬥意。
鬥意轉化在書本之上,她反倒是把之前一直沒能弄明白的幾個問題,全都研究明白了,晚飯之時,還忍不住多用了一碗飯。
春草嚇的半晌,還以爲四奶奶出了什麼問題,待見她的確是化解了臉上那股冷戾,纔不由得拍拍胸口放下了心。
方媽媽從天黑之後,便讓春草早早的回了後罩房,她一個人不停的去窗口張望。
徐若瑾知道方媽媽是在等候樑五。
她的心裡也很急,但卻沒有露在臉上。
“要不要您再喚一句?看看他在不在?”方媽媽在一更之時,實在忍不住心底的焦慮,催促着。
徐若瑾頓了下,點點頭,“樑五。”
杳無音訊,沒有丁點兒的回聲……
“樑五?”
二更之時,又是一聲呼喚,仍舊沒有迴音。
三更夜半,徐若瑾和方媽媽的臉上不免都現出焦躁神色。
樑五昨日說今晚會給予回覆,可直到現在還沒有迴音,可見這件事或許不是她想的那麼簡單!
可別出什麼意外啊!
徐若瑾默默祈禱。
而此時此刻,樑夫人欣喜若狂。
看着婆子偷偷帶來的一個一歲的孩子,她捏起小孩子的下巴左右瞧看,“雖然還是不那麼可心,但事情緊急,也就是他了,先頂替我的子瑜,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