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繼續說?”
洪有德一怔,沒想到樑霄會是這番態度。
他偷偷睹了樑霄一眼,索性腦中籌措說辭,繼續口若懸河的說了起來。
徐若瑾帶着姜陳氏在門口聽了半晌,姜陳氏面沉如墨,聽的面紅耳赤,訝異於洪有德的無恥和不要臉,徐若瑾雖面色如常,卻在告誡自己,不要過高估量京都中人口口聲聲叫嚷不停的體面,因爲這兩個字,他們真沒有!
洪有德此時說的喉嚨發啞,幾近無聲,可但凡他停下,樑霄便是兩個字“繼續”,縱使洪有德鐵齒鋼牙,也架不住說起沒完沒了?
沒了說辭是其一,精神力和嗓子也支撐不住啊!
“樑左都督,能說的我已經都說了,該賠的罪也已經賠了,歸根結底都是我的錯,怎麼處置您說句話,我認栽了!”
洪有德慷慨說完,連忙補上一句:“我身爲禮部員外郎,多多少少也能做一些事,願意爲樑左都督盡心盡力,唯您馬首是瞻!”
樑霄沒有喊停,依舊惜字如金,“說,你繼續說。”
洪有德此時也覺出氣氛不對,還繼續說下去?莫說他的嗓子廢了,就是跪着的一雙腿都已經快站不起來了!
這也不是個事兒啊!
“樑左都督,我實在不知還能說什麼了?只請您高擡貴手,放過這一次,只不過是一個女人喝醉酒胡說幾句,您總不能要了我的命吧!”
樑霄冷眸掃了他一眼,搖搖杯中酒,手指輕抖,酒入喉嚨,“這酒味道不錯,洪大人是不是也渴了?先喝上兩杯,然後再繼續說。”
“樑左都督您這是……”
“喝!”樑霄單字厲喝,洪有德二話不說,將手邊的酒灌入口中,胃腹火熱,襲遍全身,跪着發麻的雙腿也簌簌有了顫動,反倒是發癢起來。
洪有德剛想伸手捏一捏,樑霄繼續道,“說,我還沒有聽夠,你繼續說。”
而此時此刻,徐若瑾和姜陳氏早已聽得厭惡,又回到了隔壁雅間中休息。
二人也沒有了鬥嘴的興致,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忽然聽到門外有幾聲響動,紅杏打算出門看一看,徐若瑾立即擡起食指放在嘴邊噤聲,示意她不要亂動。
門外的腳步聲停下,似也在聽着洪有德在屋內挖心掏肝的肺腑之言。
姜陳氏壓抑不住好奇,走到門邊悄悄打開一個縫隙看了出去,而未等她看清那是何人,那人便折身返回,姜陳氏嚇得立即關上了門,拍拍胸口自行安撫,徐若瑾輕挑眉毛,“你看見了?”
姜陳氏沒什麼好心情,“看什麼?等着就是了,誰知道樑霄到底打的什麼主意?往後我要躲着你們二人走,否則到何處都是麻煩。”
“這麻煩也是你招惹的,怪不着我。”
徐若瑾分毫不讓,“若你不是姜家的大夫人,這個麻煩我還不願意沾呢?樂意爲誰保媒拉縴買官賣官,關我何事?”
姜陳氏倒吸一口冷氣,“你……”可她沒什麼可辯駁的底氣,只能把氣壓制心底,冷哼一聲,喝起了茶。
徐若瑾倒訝異於剛剛門外是何人,是樑霄特意吩咐的?
還是故意來看熱鬧的?
只是想到後者她又覺得可能性不大,因爲掌櫃的已知衆人都在這幾間房,周圍的雅間是不會再招待客人的。
所以剛剛那個人是特意前來,恐怕也是有身份的,但是不是樑霄所請就不得而知了。
而剛剛那名男子回到屋中,掌櫃的立即上前道,“主子,這事兒您看怎麼辦?奴才也實在沒轍了纔將您請過來,若是樑左都督真把員外郎大人弄出個好歹,咱們也是要擔責任的呀!”
男子約三十而立的年紀,金冠束髮,丹鳳眼,鷹鉤鼻,一張薄脣微微輕笑,透出幾分傲氣的陰損,“咱們有什麼責任?又不是你把洪有德逼到死路上去,誰逼他的找誰算賬,與我何干?”
“可傳出去不好聽呀!”掌櫃的攤手無策,男子思忖半晌,湊在掌櫃耳邊輕聲吩咐。
掌櫃的越聽臉色越僵,聽至最後都流下了汗,“這、這行嗎?”
“有什麼不行?馬上去,越快越好,若是耽擱了唯你是問!”
男子如此吩咐,掌櫃的立即跑着出去。
這位主子說一不二,還真不嫌事兒大呀!
洪有德此時已經累得筋疲力盡,聲音沙啞,而每一次停歇告饒,樑霄都讓他喝酒潤嗓,隨後繼續說下去。
****徳知感覺這一關不好過,本想閃轉騰挪的躲過去,可再這樣下去,這條老命就丟在此處,哪還有什麼後招可用?
難道樑霄早已猜測到自己的心思?這口氣實在難以嚥下,可他卻又想不出應對的辦法,那一高壯魁梧、滿面髯須的凶煞之人堵住門口,他總是想逃也逃不走。
“樑左都督,您這又是何必?你即便把我逼死在這裡,明日朝堂之上您也說不清楚,更何況,是瑜郡主逼的我抽打夫人,這話傳出去也不中聽吧!”
洪有德軟都不行,開始來硬的,“除非您今日就要了我的命,否則這事兒您終歸要給個說法。”
“你算什麼東西?”
樑霄的語氣雖輕,但話語的分量卻格外沉重,“請你來吃酒,反倒還吃出仇了?”
“是我恐懼被報復還不成嗎?”洪有德膽子一顫,又立即軟了下來,“更何況在朝堂之上,也並非我一人針對瑜郡主,澶州王在上,侍郎大人又在上,我不順着他們說,這官帽還想戴嗎?”
“我出身毫無根基,乃是憑藉勤奮苦學熬過艱難科考才拼得今日的官位,可但凡惹侍郎大人半分不悅,我的日子就別想好過,樑左都督您出身高貴,我這等賤民的艱難您怎能體會?”
“朝堂之上,不是我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即便昧着良心,我也要吹捧侍郎大人,否則就沒我好日子過!”
樑霄耳朵輕動,似是聽到了什麼聲響,樑一也發現不對,樑霄卻不讓他輕舉妄動,繼續呆在那裡,而他則繼續問着洪有德,“那依你這麼說,你對侍郎大人是陽奉陰違了?”
“話語不必說得這麼難聽,但卻是這個道理,”洪有德已經心力交瘁,不得不認這個慫,“今日心裡話已經告知樑左都督,但凡您有用着我之處,我洪有德一定盡心盡力,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更何況禮部處處針對瑜郡主和您,您總應有個傳話的吧!”
“你?”
“洪有德樂意擔當此任!”
而此時,徐若瑾的聲音在外間響起,“沒想到在此處遇見侍郎大人,依照規例來說,您是不是應該給我請安了?”
洪有德如同被雷劈了一般,驚在原地!
侍郎大人?這、這到底怎麼回事?